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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青衫少年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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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众人旁观热闹之时,那少女已经走出街道数十步远了,王忠睁着一双迷茫的眼,下意识地拉着那青衣少年,喃喃问道:“我是不是在做梦,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铜钱会点头会走路呢?”
其实那少女所用的只不过是甚普通的术法而已,当今世上修道之人不少,虽然仙家妙法不是凡人所能揣测,但日久天长,总有些微末法术流传于世,更有些落魄的异士,不得已以幻化之法取悦民众获取钱财,是以那少女施术虽然罕见,却也不至于惊世骇俗。
但穷居乡下的王忠却是前所未闻,所以心中甚是迷惘不解。
那青衣少年对王忠的问话恍如未闻,只定眼瞧着那少女离去的背影,便在此时,那少女忽然如心有灵犀一般回过头来,隔着数十步远的距离,青衣少年分明见她朝自己莞尔一笑,他生平甚少与美貌女子接触,乍见到她明亮的笑容,不由脸上一红,急忙低头避开,再抬头时,那少女竟已是芳踪渺渺,心中不禁一怔,茫茫若有所失。
与王忠寒暄几句道别之后,青衣少年一整衣衫,背负行囊再度踏上行程,他自幼家中管教甚严,早就向往一人一骑,游历江湖的种种妙处,这次趁家人不备,偷偷溜将出来,早已打定主意要游遍五湖四海,效那不羁侠客,潇洒来去,走到何处便栖身何处为家。所幸他这一路行来,虽然也曾餐风饮露,吃了不少苦头,但他年少俊秀,兼之风度气质皆佳,武艺高强者自是不屑欺侮于他,而一般的鸡鸣狗盗之辈,却忌惮他是什么世家之子,也不敢与他为难,是以他独自一人游历江湖年余,竟也未曾遇上甚为凶险之事。
他在这小镇上已羁留半月余,此处虽是一个小镇,但倚秀山而建,秀山连绵起伏,却是个风景绝佳之处,于他抒发胸臆,畅想琴曲极是有益,他本想再多逗留几日,无奈今日见此不平之事,一时竟是意兴索然,便打算离开,另寻别处游玩。
到了车马行,取了自己寄养在此的青驴,半月不见,青驴青草吃得滋润,又不用为人代步,每日除了吃就是睡,竟是圆滚了一圈,一见之下,青衣少年不觉哑然失笑,轻抚青驴,叹道:“驴儿,驴儿,看来指望你驮我出山,竟是妄想了。”
于是他索性也不骑驴,只将鞭儿牵在手里,慢悠悠地一人一骑,踱上了山。
此时正值深秋,山间林密草厚,行走之际脚下沙沙作响,青衣少年贪图沿路风景,并未走大路,只在小径上悠然牵着驴儿且走且观望,神态闲适,不慌不忙。
渐次走到林密处,青衣少年记得附近有一处瀑布,足可一观,当下便牵着驴儿慢慢走将过去,此时斜阳如照,正在山峰尽头缓缓西坠,耳边隆隆水声却渐渐响起,少年情知已离瀑布不远,不由加快脚步走去。
最后一抹斜阳正投射在瀑布激荡的水汽上方,光线折射之下,一道弯弯的彩虹映在山壁之间,衬着周围的碧树红花,竟是有种别样的朦胧之美,少年深深吸了口气,但觉得胸中蓦然一片清明,烦俗尽消,适才在镇中所见之不快,此时竟是顷刻间便忘得干干净净。
便在此时,不远处忽然传来几声细微的叫声,声音低弱无助,叫得甚是凄凉。
少年不由循着声音寻了过去,前方十余步一棵大树下,有只通体雪白的狐狸正在呜呜鸣叫,这只狐狸一身素白如雪,唯独头顶上却生了一圈金色的毛边,映着斜阳,格外显得金光灿灿,闪亮耀眼。
山林之中,往往有猎户布下的兽夹子之类,显然这只可怜的狐狸正是踩中了陷阱,也不知它已困在此多少天了,一身毛发已有些黯淡,娇弱无助地伏在地上,只用一双晶晶亮的眼睛定定望着走过来的青衣少年,偶尔低低而鸣,怯怯的声音仿佛一只细细的爪子,静静地搔在人心最柔软的角落。
青衣少年一颗心立刻就揪了起来,连忙将那只白狐连着夹子一起抱了起来,白狐伤得不算重,只是皮肉之伤,并未伤到筋骨,少年这才舒了一口气,低声道:“小东西,你且忍着些疼,我帮你把夹子拿下来。”
那只狐狸甚有人性,仿佛听懂了少年的话,竟是眨了眨晶亮的眼,静静地将头伏在了少年怀中,由他动作。
少年将夹子用力撑开,再取出随身携带的伤药,细心地把白狐的伤口包扎好,然后将它放在地上,摸了摸它柔软的发顶,轻声说道:“小东西,快快回家去吧!”
白狐呜呜叫了两声,不但不走,反而蹭了蹭少年的衣角,将整个小小的身子都靠在了他的掌中。
少年“咦”了一声,笑道:“小东西,你不愿回家,难道是想跟着我么?”
白狐一双眼亮了亮,欢快地舔了舔少年的掌心,然后往他的衣襟里一钻,整个身子便钻进了他怀中里,又左右蹭了蹭,将有着一圈金边的小脑袋探了出来,神气活现地朝少年一通只有它自己才听得懂的狐语。
但它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再清楚不过,它要跟着这少年,不愿与他分开。
少年被他蹭得浑身痒痒,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说道:“那好吧,只要你不嫌跟着我辛苦,我便带着你一同游历天下。”
这句话犹如一句誓言,一句承诺,轻轻飘散在了风中,有的人说过便忘记了,有的人却深深记在了心中。
少年牵着驴,抱着白狐,悠闲自得地在山间漫步,说来也巧,这座山闲时他也曾上来过,山中连猎户都很是少见,更勿谈来往行人,但今日他不但救下了一只罕见的白狐,此时竟然又遇到了行旅。
其实也不是什么行旅,准确地说,这是一家镖行打此路过。
前方押镖的是一对夫妻,两人年纪皆已不轻,背负双剑,脸上颇有风尘憔悴之色,身后是三辆镖车,七八个趟子手在一旁护持,大概镖局的生意不是很好,镖车已有几分残旧,甚至连镖旗都颇为破损,但仍浆洗得干干净净,“风雷镖局”几个金线绣的大字仍是遒劲有力,在风中招展猎猎作响,隐然可见昔日雄姿。
镖车来势甚急,少年站在了路侧相让,眼看就要与那对押镖的夫妻相错而过,忽然听得那中年女子轻咦了一声,勒马站在了当地。
她这一停,身边的丈夫也勒住了马,温声说道:“紫影,你怎么停下来了?”
这女子三十余岁年纪,相貌清丽,虽然一身风尘仆仆,顾盼之间却是神采飞扬,她不答丈夫的问话,却是饶有兴致地盯着少年怀中的白狐,啧啧赞道:“小兄弟,你的这只狐狸真是漂亮得紧啊。”
然后扭头对自己的相公说道:“青锋,我们把这只白狐买下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