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物致君心》晚风微凉丶

10、讲学

　　“少爷，该起来了。”

　　外面天色已大亮，仔细听还可以听到鸟儿的叫声。杨烁凌揉揉眼睛坐了起来，迷迷糊糊地让下人伺候着穿好了衣服。

　　第二天便是国子监正式开学的日子，所以今天他无论如何都得收拾好东西回到学校。

　　只是前一天晚上他很晚才入睡，即使今日春深叫他已经比平日里晚了些，他也没睡够几个时辰。

　　他略带困意地站在那里，看着下人帮他收拾东西，再往行李中添上了一些自己想要带过去的玩意。

　　突然，他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放假前，先生似乎嘱咐过他们，开学第一天要有一个讲学，每个学堂都要抽几个人上去讲。

　　先生的本意就是让他们放假在家不要玩野了，一点书都没有看。而杨烁凌本人正是距离一点书都没有看不远了。

　　那一点距离还是他之前烧玻璃时找的资料。

　　完了完了。

　　杨烁凌在心中大喊着不妙，一下子便精神了起来，开始帮着收拾起了行李。

　　还好他们到国子监的时间并不算晚。刚到监舍，在春深收拾东西的时候，杨烁凌则是先拿出了书开始复习。

　　那可是在全国子监的师生面前讲啊，万一讲错了或者没讲全，那丢人可丢大发了。

　　“诶？凌哥儿你在复习啊？”

　　温允熙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回来了，向杨烁凌搭话道。

　　杨烁凌看着他一脸轻松的样子，疑惑地问：“明天讲学，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嗐，这个啊，”温允熙摆了摆手，“本来是挺担心的。但是我听说明天圣上要来国子监视察，就一点都不担心了。”

　　“为何？”杨烁凌不解。

　　“你想啊，皇上在那里坐着，祭酒大人和司业大人肯定是想展示国子监最好的那一面啊。”温允熙随意地坐在椅子上，“那像我这种学生，是必然不可能被选上去丢人的。”

　　“啊……”杨烁凌彻底绝望了，“那照你这么说，以我年前考试的成绩，那岂不是上去讲的人选之一。”

　　“可能性很大。”温允熙赞同道。

　　“早知道不考那么好了。”杨烁凌嘟囔道，继续看起了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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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站在队伍中，杨烁凌便有些紧张。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调整好了心态，但真的见到了皇帝，他难免还是有些害怕。

　　此刻，他正双手交叉，嘴里念念有词，祈祷着前面正在点名的司业不要点到他。

　　站在他左手边的朱思正疑惑地问道：“凌哥儿你这是……干什么呢？”

　　“别管他，”温允熙在杨烁凌的身后说道，“他从昨天开始就这样了，大抵是太紧张了吧。”

　　在前面准备点名的司业手中拿着国子监所有学堂学生的名字及他们年前考试的成绩，看着是在仔细挑选着学生，勾起了几乎全监学生紧张的心情。

　　但实际上，每个学堂由谁上，都是第几个上，要讲哪些题目，他与祭酒大人几个人早已定好。他们坚信这些人不会让他们失望。

　　“第一个──”

　　司业像是要故意吊人胃口似的，竟还拉长了语调。

　　“诚心堂，杨烁凌！”

　　底下响起了掌声，欢迎着杨烁凌的上台。而杨烁凌本人却是有种“该来的还是来了”的感觉，咽了口口水，上了台。

　　所幸司业大人给他的题目正是他昨日复习过的。杨烁凌瞬间觉得整个人放松了不少，整理了一下思路便开始了他的讲学。

　　刚开始，他还讲得有些磕磕绊绊。随后他便讲得越来越投入，讲的内容越来越深刻，最后索性还加上了一段自己的理解。

　　讲完后，他得到了国子监上到祭酒下到学生的一致赞赏。

　　尤其是负责诚心堂的学正吴先生，当时上面几位大人要他推荐人选时，他可是极力推荐着杨烁凌。而事实证明他没看错人。

　　“凌哥儿，你太厉害了！”杨烁凌回到队伍后，朱思正迫不及待地说道。

　　“就是啊！”温允熙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刚刚讲的那些，也不比先生讲的差多少了。”

　　“唉唉唉，”杨烁凌忙止住了温允熙，“夸我可以，不要夸张啊！”

　　他拍了拍胸口，深呼了一口气。

　　虽说他现在看着轻松写意，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刚站到台上的时候，他的心率都要飙到一百八了。

　　幸亏最后没出什么岔子。

　　“刚刚讲学的那个学生，可是杨侍郎的那个小儿子？”

　　杨烁凌下台后，林钰问他身边坐着的蔡祭酒。

　　“回陛下的话，正是。”蔡祭酒回答道。

　　“文思清晰，引经据典，各处知识还能融会贯通，有才有才。”林钰很是满意，“待会讲学结束以后，喊他来找朕。”

　　“是。”蔡祭酒应下了，在心中感慨着杨烁凌的幸运。

　　如今小小年纪便被皇上关注到，若是科举考上，只要不是太过分，那仕途必然会是一帆风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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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讲学结束后，学生们便三三两两地结伴，准备去食堂吃饭。

　　“那率性堂的前辈讲得果然很好，我从中学到了不少呢！”朱思正还在回味着刚刚的讲学。

　　“确实，”杨烁凌点头认可道，“诚心堂的另外几位同窗也讲得很好。”

　　“……难道你们都认真听了？”温允熙问道。

　　“难道你没有吗？”朱思正反问道。

　　“我……我发了一早上呆，我以为大家都是这样的……”温允熙有些心虚，声音越来越小，却又突然增大了音量，“不过！我觉得凌哥儿之后会整理重点的！到时候能不能借我看一看……”

　　“不行！”杨烁凌斩钉截铁地拒绝道，“就是因为我每次都帮你兜底，所以你才养成了这样懒散的习惯，这次我绝对不……”

　　“你这三天的饭钱算我头上！”

　　杨烁凌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但是话又说回来……”

　　“祭酒大人。”

　　杨烁凌话还没说完，三人便迎面碰上了蔡祭酒，忙向他行礼。

　　“嗯，”蔡祭酒摸了摸胡子，顺口教育道，“温允熙，你这样可是不行的。若是你在国子监内未能学成，老夫也没办法向你父亲交待啊。”

　　“啊，哈哈，”温允熙尴尬地笑了两声，“其实家父也清楚我是个什么样子，定然也怪不到您头上。”

　　“不过我之后一定会努力的，定不让大人为我蒙羞。”

　　“嗯，好，要说话算话。”蔡祭酒似乎很满意，接着终于说到了正题，“杨烁凌，随我来一趟。圣上要见你。”

　　温允熙和朱思正震惊地看向了杨烁凌，而杨烁凌本人更是愣在了原地。

　　“我……？”

　　“是你。”蔡祭酒说道，接着便笑了起来，“你今日讲学讲得很好，圣上看重你，可要好好表现。”

　　杨烁凌还未做出什么反应，温允熙先在背后推了他一把：“快去吧，这天大的好事！回来记得跟我和正哥儿说说哈！”

　　杨烁凌就这样跟在蔡祭酒的身后走了。

　　在路上，蔡祭酒一直在叮嘱着杨烁凌，但后者并未听进去多少。

　　他还在震惊着这件事。仅仅是讲学讲得好便受到了皇上的关注，皇上还在国子监多待了这么一会就为了见他？

　　这也太让人不知所措了吧。

　　到了门外，他深吸一口气，又冲祭酒行礼道：“学生一定好好表现，定不让大人为我蒙羞。”

　　蔡祭酒颔首，道：“你是官宦人家的子弟，礼仪这些应当是不用老夫教你的，圣上问你什么，你只管认真回答便是。”

　　“学生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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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哥儿怎么还没过来啊……”

　　食堂，温允熙与朱思正早已买好了饭菜，正等着杨烁凌面圣归来。

　　今天下午没有课，所以他们的吃饭时间并不紧张。只是温允熙觉得自己简直要饿扁了。

　　“再等等，应该快要来了……”

　　朱思正话音未落，便听到了杨烁凌的声音：“兄弟们，久等了！”

　　杨烁凌坐下，大口吃起了饭菜：“本来就饿得慌，刚刚又耗费了好一番心神，我都不知道我怎么坚持下来的。”

　　“怎么样怎么样？圣上都与你说什么了？快和我们讲讲！”温允熙眼睛放光，好奇地问道。

　　“啊，也没什么。”杨烁凌咽下一口饭菜，“就是圣上说我讲得好，又考较了我一番，最后大约觉得对我还算满意，就让我半月后进宫为齐王和楚王讲一堂课。”

　　“这叫，‘也没什么’？！”温允熙震惊道。

　　“怎么了吗？”杨烁凌问道。

　　“像凌哥儿你这样，作为神童入宫讲学的，本朝已经有了先例。”朱思正解释道，接着便压低了音量，“而他最后官至丞相。现在谁不知道未来的太子就在齐王和楚王之中。凌哥儿，那说不准，就是你的未来啊……”

　　“我倒……也没那么远大的志向。”杨烁凌之前从未听说过这些。

　　“苟富贵，勿相忘啊！”温允熙赶忙抓住了杨烁凌的手。

　　“好好好，”杨烁凌甩开了他的手，“先吃饭吧。我只知道我这半个月又有的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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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宫后，林钰便让福顺去叫来了林苏阳。

　　“儿臣见过父皇。”

　　林苏阳接到消息，便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赶了过来。

　　“嗯，起来吧。”林钰抬了抬手示意林苏阳起来，便开门见山地说道，“朕今日去了一趟国子监，碰上了一位神童。朕很欣赏他，让他半月后为你和齐王讲一堂课。”

　　在底下的林苏阳听了这话，隐隐觉得这神童一定与他有关系。

　　不然父皇叫他来干什么。

　　“儿臣斗胆，想问一下这位神童，可是杨烁凌杨三公子？

　　“看来楚王知道很多事情啊。”林钰的面上看不出喜怒。

　　“儿臣身边有那么多暗卫，父皇若是想知道儿臣的情况，自然是能知道的。”林苏阳又行礼，“父皇知道了，却什么也没说，儿臣便认为是父皇允许了儿臣私下结交了杨公子。”

　　他笑着看向林钰：“若是父皇要因此事罚儿臣，那儿臣甘愿受罚。”

　　“哈哈哈哈哈，”林钰也笑了，“好好好，不愧是朕的儿子，什么话都让你小子说了。”

　　“你又没有做错什么，朕自然不会罚你。”林钰说道，“此次叫你前来，只是为了提前告知你，让你做好准备。”

　　“是，儿臣明白，”林苏阳说道，“谢父皇恩典。”

　　“好了，去忙吧。”

　　林苏阳行了礼便退下了。

　　林钰则是叹了口气，又摇摇头笑了。

　　满意，他对林苏阳实在是太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