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未冷》追梦的西梅酱

1、第 1 章

　　夏日的阳光炙烤着大地，连空气都仿佛扭曲起来。
　　余烬蹲在苏家别墅后院的花田里，小心地拔除着杂草。汗水顺着他白皙的额角滑下，滴落在泥土里，瞬间消失无踪。他戴着宽大的遮阳草帽，帽檐在他精致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却遮不住那被热气蒸腾出的绯红。
　　十六岁的少年，身形单薄得像一张纸，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余烬上初一就住校，妈妈改嫁了，说住在她家里实在不方便。之后他的妈妈就不再给他提供生活费，让他投靠在苏家当花农的父亲。他只有寒暑假在这里打工时，他才能吃上几顿像样的饭菜，平时在学校，最便宜的套餐就是他日常的选择。
　　他抬起头，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不远处的玻璃花房。
　　花房里，苏予珩正坐在藤椅上，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书。十八岁的少年，身形已经挺拔如松，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卡其色长裤，阳光透过玻璃顶棚落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他微微蹙着眉，似乎在思考书中的内容，那温文尔雅的侧脸，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那是苏家的少爷，与他云泥之别。
　　余烬飞快地低下头，心脏却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他只是一个花农的儿子，不，甚至可能连儿子都算不上——他父亲余良一直怀疑他不是亲生的。他对外宣称自己是Beta，只是为了在这座庞大的别墅里打工更方便。
　　“喂，余烬！”管家的声音传来，“去厨房帮把手，把冰镇的酸梅汤给少爷送一份过去。”
　　“好，好的。”余烬应声，连忙站起身，因为起得太猛，眼前一阵发黑，他晃了晃，勉强站稳。
　　他小跑着去厨房端了酸梅汤，走到玻璃花房门口，却有些踌躇不前。
　　“站在门口做什么？进来。”苏予珩温和的声音响起，他不知何时已经合上了书，正含笑看着他。
　　余烬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一股清凉的冷气夹杂着淡淡的、沉稳的木质香气扑面而来。那是苏予珩的信息素味道，愈创木，像被岁月沉淀过的静谧森林，让他因炎热和劳作而焦躁的心莫名安定下来。
　　“少、少爷，您的酸梅汤。”余烬将托盘放在小几上，声音细若蚊蚋。
　　“谢谢。”苏予珩看着他被晒得通红的脸颊和汗湿的鬓角，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天气热，多喝点水，小心中暑。”他的声音总是这样，带着一种天然的体贴，不张扬，却让人心生暖意。
　　“嗯。”余烬低低应了一声，不敢多看，转身就想离开。
　　“等等，”苏予珩叫住他，从旁边的小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他，“这个给你，新的，没喝过。”
　　余烬愣住了，看着那瓶冰凉的水，喉咙干涩得更厉害了。
　　“拿着吧。”苏予珩的笑容依旧温和。
　　“……谢谢少爷。”余烬接过水，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一直蔓延到心里。他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花房。
　　回到花田，他拧开瓶盖，小口小口地喝着水，心里却像揣了一只兔子。他偷偷喜欢苏予珩，已经两年了。从十四岁第一次来苏家打工，看到那个在阳光下对他微笑的英俊少年开始，这份隐秘的感情就深深埋在了心底。
　　他知道自己配不上。他是阴沟里的泥，而苏予珩是天上的云。
　　一天的午后，余烬蹲在郁金香花丛中，已经连续工作了三个小时。他早上只啃了一个干巴巴的馒头，此刻胃里空空如也，加上高温和长时间的蹲姿，一阵阵眩晕感不断袭来。
　　他甩了甩头，试图驱散眼前的黑斑，扶着膝盖想要站起来去阴凉处歇歇。然而，刚一起身，那股眩晕感如同潮水般猛地将他淹没。耳边嗡鸣作响，视野迅速变窄、变暗，最后彻底陷入一片混沌。他软软地向前倒去，失去了意识。
　　……
　　意识回笼时，余烬首先感受到的是一股沉稳而令人安心的木质香气，像是走进了古老森林里的藏书阁，带着淡淡的书卷气和温润的暖意。紧接着，他感觉到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正托着他的后背，另一只手则拿着一瓶冰凉的、带着气泡的液体，小心翼翼地凑近他的唇边。
　　“喝一点，会好受些。”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
　　余烬艰难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苏予珩那张放大的、写满担忧的俊朗脸庞。他正半跪在自己身边，将自己虚虚地圈在怀里，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余烬能数清他纤长的睫毛。
　　轰——！
　　余烬的脸瞬间烧了起来，心跳如擂鼓，几乎要冲破单薄的胸膛。少、少爷！他怎么会……自己怎么会在他怀里？！
　　他下意识地想挣扎起身，却被苏予珩轻轻按住。
　　“别动，你刚才晕倒了。”苏予珩的声音放缓，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这是冰可乐，糖分高，能让你快点恢复。”
　　瓶口再次凑近，微凉甜涩的液体滑入干渴的喉咙。气泡在舌尖炸开，带来奇特的刺激感，伴随着大量的糖分，迅速补充着他几乎耗尽的能量。余烬被动地、小口小口地吞咽着，所有的感官都被眼前的人和事占据了。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苏予珩。他的皮肤很好，鼻梁高挺，唇形薄而优美，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正专注地看着自己，里面清晰地映照出他狼狈的模样。托在他后背的手掌温度透过薄薄的、被汗水浸湿的衣衫传递过来，烫得他浑身僵硬，却又贪恋这片刻的温暖。
　　肌肤相贴的地方，像是过了电一样，泛起细密的战栗。
　　“好些了吗？”苏予珩见他眼神恢复了清明，轻声问道。
　　“……嗯。”余烬的声音细若蚊蚋，几乎听不见。他窘迫得不敢与苏予珩对视，只能垂着眼睑，盯着对方衬衫上精致的纽扣。
　　“是中暑还是低血糖？”苏予珩继续问，同时示意旁边候着的佣人再去拿条湿毛巾来。
　　“可、可能是……没吃午饭。”余烬老实回答，声音带着羞愧。在雇主家打工晕倒，还给主人添了麻烦，他害怕会被责骂，甚至辞退。
　　然而，预想中的责备并没有到来。
　　苏予珩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赞同：“工作再忙，饭也要按时吃。身体是自己的。”
　　这时，佣人递来了湿毛巾。苏予珩很自然地接过，并没有递给余烬，而是亲自用毛巾轻轻擦拭他额头上和脸颊的汗水与尘土。动作轻柔而仔细，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余烬彻底僵住了，连呼吸都几乎停滞。少爷……少爷在给他擦脸？！
　　那微凉的湿意，那轻柔的触碰，混合着近在咫尺的、独属于苏予珩的愈创木信息素，像一张温柔而又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牢牢困住。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不是因为难受，而是因为这从未体验过的、近乎奢侈的温柔。
　　“今天下午别干活了，”苏予珩将毛巾交给佣人，扶着余烬，让他靠坐在旁边一棵大树的树荫下，“回去好好休息，工钱照算。等明天身体完全好了再继续。”
　　“不、不用了少爷！”余烬一听，急忙摆手，“我休息一下就好，真的！不能耽误工作……”他需要这份工钱，一天都不能少。
　　苏予珩看着他急切又惶恐的样子，心中微软，语气却带着几分不容反驳的坚持：“这是命令。身体要紧，如果明天还不舒服，就再休息一天。”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替余烬挡住了斜射过来的阳光，在他身上投下安全的阴影。他低头看着依旧坐在地上，仰着头，眼神里混杂着感激、无措和一丝依赖的少年，补充道：“我会跟管家说的。”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留下一个挺拔的背影。
　　余烬望着他消失在花房方向，久久无法回神。唇边似乎还残留着可乐的甜味，脸上仿佛还烙印着那温柔的触感，鼻尖萦绕不去的，是那让人安心沉溺的愈创木香。
　　他抱着膝盖，将滚烫的脸埋了进去。
　　心脏，还在失控地狂跳。
　　这一刻，他清晰地意识到，那份隐秘的、卑微的暗恋，如同遇上了甘霖的种子，正在心底疯狂地破土、生长。
　　而与此同时，走回花房的苏予珩，在推开玻璃门的瞬间，似乎又捕捉到了一丝那清甜雅致的郁金香气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他脚步微顿，回头看了一眼大树下那个蜷缩着的、小小身影，眼中掠过一丝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