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武侠架空|曹魏向群P]君子留香》洛兰舟

4、担当

　　离开杏花村之后，荀彧也打马飞奔去追曹操了，不过此时他却也没有了来时的那般着急，而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马鞭——既然诸葛亮已经飞鸽传书华容道让关云长放了丞相一条生路，那么一时半会儿也没有什么是需要他再多担心的了，如今赤壁一战结束，时局改变的太快，有很多东西，他需要重新思考，而且只怕也有很多东西，是需要荀彧接手担当起来的了。
　　从这一刻开始，荀彧只怕再不会简简单单的只是荀彧，他已经过了七年的清闲日子，而从这一刻开始，失去的已经失去，尚未完成的仍旧尚未完成，他是君子留香荀令君，他也会是曹操身边，最重要的谋士。
　　风雨滂沱之中，荀彧在黑暗之中渐行渐远的背影依旧始终显得分外挺拔。

　　当荀彧的马在樊城的城楼下发出一声长鸣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其实这算是正常赶路的速度，但是他在这个时候进入显然有点不合时宜，于是守门的将领对着他看了许久，最后还是待得了曹洪登上了城门，拿起火把，照亮那寒风凛凛之中的白衣，沉沉的唤了一句，“令君。”
　　荀彧朝他轻轻点了点头，“丞相从华容道出来了。”
　　“是的。”曹洪回答他。
　　“那么，我当然也该回来了。”
　　“丞相现在很伤心。”
　　城楼之下，荀彧听了这话沉默了一阵，然后低头沉沉的笑了一声，“伤心么？他……原也是情理之中的罢。”
　　然后沉寂的黑夜里，响起了一声沉重的开门声。
　　荀彧这回却没有再拖沓，狠狠抽了一马鞭，直直朝前飞奔而去。
　　帅府离城楼并不远，所以这回荀彧没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府门口，府内的灯火通明让他一瞬间有些睁不开眼，于是他举起长长的袖摆移到眼前挡了一挡。

　　“你的袖子那么长，里面岂不是能放很多东西？”
　　“自然是能放很多东西的，行走江湖，一些必备的东西，还是很必要的。”
　　“切~”

　　耳边突然响起的人声让荀彧的意识变得模糊，他张了张口，两个音节在唇边徘徊良久就待要出口，他却突然感到自己眼前的光线变得暗了一些，然后一只手，就有力的抓住了自己抬起的那只手腕。
　　“文若……你回来了……”
　　荀彧下意识的用力挣了挣手腕，喝醉了的男人终归还是不能和清醒的人相抗衡的，所以荀彧算是很轻松的就掰开了曹操抓着他的手，甚至力道有些没有控制好，用的力稍稍有些大了，曹操摇摇晃晃的就要朝旁边摔了下去，荀彧又连忙伸手托住了他，低眉轻声唤了一句，“丞相。”
　　曹操带着醉意的眼睛抬起，望着他，又唤了一声，“文若……”
　　他这一抬眼，让荀彧正正好的就望进了他的眼睛之中，布满的血丝让他足足吃了一惊，想说的话很多，全部都冲到了嘴边在唇边打着转，但他最后也只是尝试着开口，只说了简短的一句“丞相……请节哀顺变……”
　　话还没有说完，曹操却是突然爽朗的笑了开来，一把甩开了荀彧扶着他的手然后反抓住了他的手，大步的朝厅室走去，厅室里的杯盏碰撞的声音和隐隐约约飘来的酒香让荀彧有些不适应，曹操却是直接走到位置上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酒塞到了他的手上，“文若，我有幸死里逃生，还说这等话干什么！这次宴，不论过错，不谈胜败，就当是普通的接风洗尘，来，喝！”
　　荀彧有些神情复杂的低头看了看杯中那清冽的液体，然后举杯，也笑道，“既然丞相如此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我来晚了，这一杯，我敬诸位！”
　　举杯之间，荀彧通过眼角的余光瞥到曹操已经绕回了桌案后，一杯又一杯的给自己倒着酒，然后一杯又一杯的喝着，喝到最后，甚至已经是整个人都扑到了桌子上，打翻了酒壶酒坛，身后的丫鬟想要将他扶去内室，曹操一把甩开了她们的手，“干什么？今儿个死里逃生……我高兴……不要管我……来！诸位！我再敬诸位一杯！”
　　唇角边的笑意浓浓，但看上去无限悲凉。
　　那一次的酒宴之后，果不其然曹操第一个就召见了荀彧。这本是荀彧意料之中的。只是他却还是没有料到，曹操究竟会和他说什么。
　　走进帅府的时候，曹操正在收拾东西，第二天大军就将北上回许昌修生养息了。荀彧站在他的身后默默等待了一会儿，等到曹操，一切都收拾的差不多了之后才转过身来对他微微一笑，对着案边做了个请坐的姿势，荀彧随着他坐下，他注意到他面前放着的，是酒，不是以前每次见他都特意准备的茶。
　　但是荀彧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静静的盯着那杯中的液体——该死，荀彧在桌下狠狠的握了握拳，为什么最近总是要喝酒？难道一个人离开了，却偏要无孔不入的将他的生平喜好融入到别人的生活中来么？
　　酒香有点清幽，荀彧一点一点的吸入脑中，意识又开始有点模糊。

　　能穿的那么高调的坐在市井酒店之中，荀彧不得不承认，这是他见到的第一个人。
　　那一身红衣如焰，虽然也不算得什么上等的料子，但在一群平民老百姓的粗布麻衣之中，你真的不觉得自己太高调了么？打开的折扇在胸前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青色泼墨衬着满身的红色——其实很不搭配，但是别有另一番风流格调，荀彧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如此这般的以为。
　　不由自主的又上下打量了那人一番，荀彧想他应该是知道他是谁的，这两天总是在这个小镇上碰见他，因为实在太……引他的注目，所以行踪也多少了解了一些，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人，当是青烟翠吧？
　　是个不同寻常的人物，若是能与他相识，当是再好不过。
　　这般想着，荀彧从他那长长的袖中掏出了一块碎银，放到了桌上，站起就欲往对面青烟翠的位置上走去。
　　却不想他刚站起来，对面的红衣人也站了起来，而且明显是已经喝醉了，手里拎着个酒坛摇摇晃晃的迎面走来，荀彧愣了一下，然后猝不及防的，两人就撞了上去。
　　青烟翠手上的酒坛倾斜的洒下一半的酒来，直直落在了荀彧长长的袖子上，打湿了一大片，清清的，幽幽的酒香，就那么迎面扑来。
　　“呀！我的酒！”

　　“文若。”曹操看了那座下的人半晌，终于开口。
　　荀彧被从那漫长的思绪中唤回了神，抬起了头对着曹操拱了拱手，“丞相。”
　　曹操看着他嗫喏了半晌，最后开口竟是一句，“奉孝去了。”
　　冗长到不能再冗长的沉默。
　　荀彧又低下了头，轻轻叹了一声，然后端起了桌上的酒杯，拿在手中转了两转，最后凑到唇边一饮而尽，只说了三个字，“我知道。”
　　曹操看了他一眼，继续道，“奉孝这一去……我就只感觉我的心也跟着他一起去了……你知道的，奉孝是由你带来的……可是我也不知道你是否看的出来，奉孝对于我来说，不仅仅是谋士那么简单，我这一生，戎马征战，心机算尽，因为时时刻刻害怕被人暗算，很多时候都不敢暴露自己的真实想法，我甚至都不敢说一句自己的心里话……”
　　听曹操停了下来，似乎是在整理自己的心绪，荀彧面无表情的为自己又倒了一杯酒，然后再次举杯一饮而尽，头也不曾抬，“丞相，我知道。”
　　这一次，他的声音有一些沙哑。
　　曹操只是一直低着头，过了一会儿又继续开口道，“我不敢说自己的心里话，可是奉孝却每一次都能猜的到，是的，他明白我，他懂我，他知道我真正在想什么想要什么，只有他知道……文若，你知道么，奉孝对我来说不仅仅只是一个谋士，他是我这一生，最重要，最特别的知己。”
　　“如今他这一走，我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最重要的谋士，更是一个知己，文若……荆州各地的情报一直是他在负责，如今也断了，这本也没有什么，若是他还在，我也不在乎……”
　　“文若，这世上我再也找不到第二个郭奉孝了。”
　　荀彧终于抬头，看了一眼似乎已经语无伦次低着头的曹操，心中满是苦涩，你再也找不到第二个郭奉孝，难道我就找的到了么？你说奉孝是你的知己，难道，于我来说，就不是么？
　　荀彧猛的起身，推开了身前的桌案，走到了曹操的面前，“奉孝的事情，谁也不希望发生的……彧在这件事情上……自是也有错……但是逝者已矣，今后奉孝负责的事情，彧会接手，还请丞相无需担心这点……另外……”荀彧顿了顿，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眼望着曹操的目光中毫无畏惧。
　　“丞相和奉孝是伯牙子期，然彧与奉孝，亦是高山流水。”
　　“所以奉孝没有完成的事情，彧自然当全力以赴替他完成。请丞相还无需担心。当然，彧本来的分内之事，也不会落下。今后，彧更加竭尽全力，帮助主公完成一统大业。”
　　荀彧转身离去的背影潇洒中仿佛带了一丝的落拓不羁的傲然，是郭嘉一贯的风格，曹操却注意到他的手始终牢牢的按在君子剑的剑柄上，牢牢的，毫不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