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和你过每个冬天》霸主宜

6、旧影重现

　　期中考试的喜悦像一层薄薄的糖霜，很快就在日常生活的烘烤下融化殆尽。但许伊祁发现，有些东西确实不一样了——老师上课时会更多地与她眼神交流，几个曾经对她视而不见的同学开始主动打招呼，甚至连前排的林薇都借过她的笔记。

　　然而最明显的变化，是她走在校园里时，开始有人在她背后低声议论：“就是她，这次年级第一...”

　　每当这时，许伊祁总会不自觉地加快脚步，仿佛这样就能逃离那些目光。凌钊说得对，成绩好的人总会突然多出很多“朋友”，但这种突如其来的关注却让她无所适从。

　　周五下午的体育课，女生们分组练习排球。许伊祁站在场边，看着球在空中划出弧线，犹豫着不敢加入。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怎么，考了第一就连球都不会打了？”

　　许伊祁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这个声音——轻佻中带着刻薄，曾在无数个噩梦中回响——是裴清媛。

　　她僵硬地转过身，果然看见了那张她永远无法忘记的脸。裴清媛站在几步开外，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闪烁着许伊祁再熟悉不过的恶意。

　　“不认识我了？”裴清媛向前一步，声音压低到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才半年不见，就忘了老同学了？”

　　许伊祁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裴清媛怎么会在这里？青城一中明明是按学区分配的，裴清媛的家不在这个片区...

　　“很惊讶见到我？”裴清媛轻笑一声，“我爸给学校捐了一批设备，就这么简单。”

　　许伊祁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后背抵上了冰冷的墙壁。这个动作似乎取悦了裴清媛，她的笑容更深了。

　　“听说你考了年级第一？”裴清媛歪着头，故作天真地问，“怎么，终于学会怎么作弊了？”

　　“我没有...”许伊祁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微弱得像蚊呐。

　　“没有？”裴清媛挑眉，“初中的时候你连班级前二十都进不了，现在突然变成年级第一？谁信啊。”

　　许伊祁紧紧攥着衣角，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初中的时候，正是因为裴清媛和她的跟班们不断地骚扰、恐吓，她才无法专心学习。她们偷走她的作业，在她的课本上乱涂乱画，考试前故意吵得她整夜睡不着...

　　“那张纸条...”许伊祁突然明白了，“是你写的？”

　　裴清媛故作惊讶地睁大眼睛：“什么纸条？我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她眼中的得意出卖了她。

　　这时，体育老师的哨声响起，集合时间到了。裴清媛最后瞥了许伊祁一眼，轻声说：“等着瞧，冒牌货。”

　　看着裴清媛转身离去的背影，许伊祁感到一阵眩晕。她扶着墙壁，深深呼吸，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那个她以为已经摆脱的噩梦，又重新找上门来了。

　　接下来的数学课，许伊祁完全无法集中精神。她的目光不时飘向窗外，生怕裴清媛的身影会突然出现。凌钊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安，递过来一张纸条：

　　“怎么了？”

　　许伊祁犹豫了一下，在纸条背面写下：“遇见了一个初中同学。”

　　凌钊看完纸条，侧头看了她一眼，又写：“是那个给你写匿名纸条的人？”

　　许伊祁惊讶于凌钊的敏锐，轻轻点了点头。

　　下课后，凌钊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等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才开口问道：“就是她初中时欺负你？”

　　许伊祁再次点头，声音哽咽：“我以为上了高中就能摆脱她了...”

　　“她叫什么名字？在几班？”

　　“裴清媛，我不知道她在几班...她说她爸爸给学校捐了设备...”

　　凌钊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裴清媛...我听说过这个名字。她爸是裴氏集团的老板，确实经常给各个学校捐钱捐物。”

　　许伊祁绝望地闭上眼睛。如果裴清媛的家境如此显赫，那她根本无力反抗。在初中时就是这样，无论裴清媛做了什么，老师总是偏袒她，因为她的父亲是学校的赞助商。

　　“听着，”凌钊的声音把许伊祁从回忆中拉回，“你现在不是初中时的你了。你有朋友，有老师认可，还有年级第一的成绩。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欺负你了。”

　　许伊祁抬起头，对上凌钊坚定的目光，突然感到一丝勇气。

　　“你说得对，”她轻声说，“我不应该再怕她了。”

　　然而，决心是一回事，现实是另一回事。

　　第二天一早，许伊祁刚走进教室，就感觉到气氛不对。几个同学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然后迅速移开视线。她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发现课桌上被人用红色马克笔写了两个大字：

　　“作弊”

　　许伊祁僵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冻结。这一幕与初中时的记忆如此相似，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谁干的？”凌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冷得像冰。

　　教室里一片寂静，没有人回答。

　　凌钊大步走到讲台上，目光扫过全班：“我再问一遍，谁在许伊祁的课桌上写字？”

　　依然没有人回应。

　　凌钊冷笑一声：“敢做不敢当？真是够卑鄙的。”

　　这时，许伊祁突然注意到前排一个女生眼神闪烁，不敢与她对视。那是张晓雯，初中时曾是裴清媛的跟班之一。许伊祁这才想起来，开学以来张晓雯一直和她同班，只是从未与她有过交流。

　　凌钊显然也注意到了张晓雯的异常。她走到张晓雯面前，平静地问：“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张晓雯慌乱地摇头：“不...不知道...”

　　“真的吗？”凌钊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我最后问一次，是谁？”

　　张晓雯咬着嘴唇，眼神飘向窗外。就在这一瞬间，许伊祁看见了站在走廊上的裴清媛。她正微笑着看向教室里的一切，仿佛在欣赏一出好戏。

　　许伊祁突然感到一阵愤怒。她走到张晓雯面前，第一次用坚定的声音质问：“是裴清媛让你做的，对不对？”

　　全班同学的目光都集中在张晓雯身上。她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够了。”班主任李老师不知何时出现在教室门口，“怎么回事？”

　　凌钊指向许伊祁的课桌：“有人故意破坏许伊祁的课桌，还写侮辱性词汇。”

　　李老师皱起眉头，看着桌上的字，又看向全班同学：“谁做的？”

　　依然没有人承认。

　　“我会查清楚的。”李老师最终说，“许伊祁，你先去总务处领一套新桌椅。其他人，准备早读。”

　　在去总务处的路上，许伊祁一直沉默着。凌钊陪在她身边，也没有说话。

　　“你还好吗？”最终，凌钊打破了沉默。

　　许伊祁停下脚步，看向窗外。操场上有几个班级正在上体育课，学生们奔跑着，笑闹着，仿佛世界上所有的阴影都与他们无关。

　　“我一直在想，”许伊祁轻声说，“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裴清媛就是不肯放过我？”

　　凌钊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有些人就是这样，他们以伤害他人为乐。这不是你的错。”

　　“在初中的时候，我曾经试过反抗。”许伊祁继续说，声音有些颤抖，“但每次反抗，只会招来更严重的报复。后来我就学会了沉默，以为只要不反抗，她们迟早会腻烦...”

　　“但她们没有腻烦。”

　　许伊祁摇摇头：“没有。直到毕业那天，裴清媛还在我的毕业纪念册上写‘希望你高中别再这么恶心了’。”

　　凌钊的眼中闪过一丝怒火，但她控制住了自己：“现在情况不同了。你有我，有李老师，还有很多认可你的同学。裴清媛不能再为所欲为了。”

　　许伊祁看着凌钊，突然很想知道，如果凌钊处在她的位置，会怎么做。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应对？”她问。

　　凌钊思考了一下，回答道：“我会活得更好，更出色，让她的所有诋毁都不攻自破。因为最好的报复，就是成功。”

　　这句话像一束光，照进了许伊祁心中的黑暗角落。她想起自己期中考试的成绩，想起老师们的认可，想起凌钊送给她的雪花钥匙扣。

　　是的，她不再是初中时那个无助的小女孩了。

　　领回新桌椅后，许伊祁在凌钊的陪伴下回到教室。全班同学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她身上，但这一次，她没有低头，而是坦然迎接那些目光。

　　坐下后，她从书包里拿出笔袋，突然发现里面多了一张纸条。不是匿名的那种，而是一张淡紫色的便签，上面用工整的字迹写着：

　　“我相信你是凭实力考第一的。不要被流言蜚语打倒。——林薇”

　　许伊祁惊讶地抬头，正好对上林薇鼓励的微笑。她忽然意识到，凌钊说得对——她不再是一个人了。

　　放学时，许伊祁和凌钊一起走出校门。在街角，她们意外地遇见了裴清媛。她身边围着几个女生，其中就包括张晓雯。

　　看到许伊祁，裴清媛露出一个假笑：“哟，这不是我们的年级第一吗？新课桌还满意吗？”

　　许伊祁深吸一口气，向前一步，平静地回答：“很满意，谢谢你关心。”

　　这个回应显然出乎裴清媛的意料，她愣了一下，随即眯起眼睛：“别得意，许伊祁。高中还有三年，我们有的是时间。”

　　“是的，我们有的是时间。”许伊祁直视着裴清媛的眼睛，第一次不再闪躲，“但我不会再让你影响我的生活了。”

　　说完，她拉起凌钊的手，径直从裴清媛身边走过，再也没有回头。

　　走出很远后，凌钊才轻声说：“你刚才很勇敢。”

　　许伊祁摇摇头：“是因为有你在。”

　　“不，”凌钊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勇气一直都在你心里，我只是帮你找到了它。”

　　夕阳西下，两人的影子在身后拉得很长。许伊祁回头看了一眼校门的方向，裴清媛和她的跟班们已经不见了。

　　这个冬天还很漫长，但许伊祁第一次觉得，她或许真的可以不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