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和你过每个冬天》霸主宜

12、新芽

　　三月的第一天，青城一中的海棠树开始冒出细小的嫩芽。冬天的严寒正在退去，但宿舍315室内的寒意却丝毫未减。

　　许伊祁与林玥的冷战已经持续了两周。这两周里，她们没说过一句话，甚至连眼神交流都尽量避免。周雨和周雪夹在中间，试图调解未果后，也只好接受了这种诡异的和平。

　　周六清晨，许伊祁独自坐在宿舍的书桌前，望着镜中的自己。长发及肩，刘海几乎遮住眼睛——这是她多年来保持的发型，一种安全的伪装，让她可以躲在头发后面观察世界，而不必被世界看清。

　　但今天，她突然厌倦了这种伪装。

　　“我要出去一趟。”她对正在看书的周雪说。

　　周雪从书本中抬起头：“需要陪你吗？”

　　许伊祁摇摇头，拿起钱包和手机，独自离开了宿舍。

　　学校后街有一家小小的理发店，老板娘是个和蔼的中年女性。当许伊祁推门进去时，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小姑娘，要剪头发？”老板娘笑着迎上来。

　　许伊祁深吸一口气，指向墙上的一张短发模特照片：“我想剪成这样。”

　　老板娘有些惊讶：“这么短？你确定吗？留了很长时间吧？”

　　“确定。”许伊祁的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剪刀在耳边咔嚓作响，一缕缕长发飘落在地。许伊祁闭上眼睛，感受着脖颈后逐渐变得清凉。这个过程像一种仪式，告别过去的自己，告别那个总是躲在阴影里的许伊祁。

　　一小时后，她睁开眼，看向镜子。

　　镜中的女孩有着清爽的短发，额前的刘海被修剪得恰到好处，露出一双总是隐藏在头发后面的大眼睛。短发让她的脸部线条更加柔和，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了一些，带着一种懵懂的可爱。

　　“很适合你，”老板娘满意地笑着，“看起来精神多了。”

　　许伊祁轻轻触摸着自己的发梢，那种陌生的触感让她有些恍惚。这是她吗？这个看起来干净利落、眼神明亮的女孩？

　　付钱离开理发店，初春的风直接吹在脖颈上，凉飕飕的，却很舒服。许伊祁不自觉地挺直了背，第一次感受到无拘无束的轻快。

　　回到宿舍时已是中午。周雨正躺在床上玩手机，看见她进来，猛地坐起身，眼睛瞪得溜圆。

　　“我的天！许伊祁你...”她夸张地捂住嘴，“你剪短发了？”

　　周雪从卫生间出来，看到许伊祁的新造型，也愣了一下，随后微笑道：“很可爱。”

　　许伊祁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颈：“真的吗？”

　　“真的真的！”周雨跳下床，围着她转了一圈，“超适合你！看起来好萌啊！”

　　这时，卫生间的门开了，林玥走出来。看到许伊祁的新发型，她明显怔住了，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时的冷漠。

　　“哗众取宠。”她低声说了一句，拿起水杯走出了寝室。

　　周雨对着她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别理她，她就是嫉妒你好看。”

　　许伊祁没说什么，但心里明白，林玥的反应不只是简单的嫉妒。那种眼神里，有惊讶，有不甘，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

　　下午，许伊祁鼓起勇气，给凌钊发了条信息：“你在家吗？”

　　几分钟后，凌钊回复：“在。要来吗？”

　　当许伊祁站在凌钊家门口时，心跳快得不像话。她深吸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门开了，凌钊穿着宽松的家居服，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看到许伊祁的瞬间，她明显愣住了，眼睛微微睁大。

　　“你...”凌钊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剪头发了。”

　　许伊祁紧张地摸了摸发梢：“不好看吗？”

　　凌钊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侧身让她进屋，然后关上门，才轻声说：“很好看。非常好看。”

　　这句话让许伊祁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她低下头，不敢看凌钊的眼睛。

　　“怎么突然想剪短发？”凌钊问，递给她一杯温水。

　　许伊祁捧着水杯，思考着该如何回答。她不能告诉凌钊真正的原因——想要告别过去的自己，想要以全新的面貌站在她面前。

　　“就是想改变一下。”她最终说。

　　凌钊点点头，没有追问。她们坐在沙发上，聊着开学后的种种。许伊祁注意到，凌钊的目光不时落在她的头发上，那种专注的眼神让她既紧张又甜蜜。

　　“林玥还在为难你吗？”凌钊突然问。

　　许伊祁犹豫了一下：“我们没怎么说话。”

　　“如果她太过分，你一定要告诉我。”

　　“为什么？”许伊祁忍不住问，“你和林玥...曾经是朋友吗？”

　　凌钊沉默了一会儿：“算是吧。在学生会共事过一阵子。她人其实不坏，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有时候太执着。”凌钊轻声说，“执着于得不到的东西。”

　　许伊祁的心微微一沉。凌钊说的“得不到的东西”，是指她自己吗？

　　“那你呢？”许伊祁鼓起勇气问，“你会执着于得不到的东西吗？”

　　凌钊看着她，眼神深邃：“那要看那样东西是否真的值得。”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许伊祁心湖，激起层层涟漪。她慌忙移开视线，假装对茶几上的杂志产生了兴趣。

　　那天下午，她们一起做了作业，看了电影，像往常一样度过了平静的时光。但许伊祁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凌钊看她的眼神，她看凌钊的眼神，都多了一些难以言说的东西。

　　傍晚，许伊祁该回学校了。凌钊送她到公交车站，初春的晚风吹拂着她们的衣角。

　　“真的不用我送你回学校？”凌钊问。

　　许伊祁摇摇头：“我想自己走走。”

　　公交车来了，许伊祁踏上台阶，突然转身，轻轻抱了凌钊一下。

　　“谢谢，”她在凌钊耳边轻声说，“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

　　然后她迅速转身上车，不敢回头看凌钊的表情。

　　公交车上，许伊祁靠在窗边，回味着那个短暂的拥抱。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像一只试图冲破牢笼的小鸟。

　　回到宿舍时，周雨和周雪都不在，只有林玥坐在书桌前。看到许伊祁进来，她抬起头，眼神复杂。

　　“你去见凌钊了？”林玥突然问。

　　许伊祁愣了一下，没有回答。

　　林玥冷笑一声：“我看到了，在公交站。你抱了她。”

　　许伊祁握紧拳头，强迫自己冷静：“这不关你的事。”

　　“你知道她为什么拒绝我吗？”林玥站起身，走到许伊祁面前，“她说她心里有人了。”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许伊祁心上。她怔怔地看着林玥，一时无法消化这个信息。

　　“你觉得会是谁呢？”林玥的语气充满讽刺，“她身边除了你，还有谁？”

　　许伊祁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凌钊心里有人？那个人...可能是她吗？

　　“别做梦了，”林玥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凌钊不会喜欢你的。她只是可怜你。”

　　这句话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刺穿了许伊祁刚刚建立起来的勇气。她看着林玥，突然感到一阵无力。

　　“说完了吗？”许伊祁轻声问，“说完我要去洗漱了。”

　　林玥似乎没料到她是这种反应，愣了一下，然后冷哼一声，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那天晚上，许伊祁躺在床上，反复回想林玥的话。凌钊心里有人？那个人会是她吗？还是说，真的如林玥所说，凌钊只是可怜她？

　　她拿出手机，点开和凌钊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是凌钊发来的：“到了吗？”

　　许伊祁犹豫了很久，回复道：“到了。今天很开心。”

　　几乎立刻，凌钊回复了一个笑脸表情。

　　看着那个简单的笑脸，许伊祁的心慢慢安定下来。无论凌钊对她是什么感情，至少她们之间的联结是真实的。这就够了。

　　她轻轻触摸着自己的短发，感受着那份崭新的勇气。这个春天，也许真的会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