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命之墟》》半壶泡泡茶

9、初次下厨尝试与焦糊味

　　麦克的电话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彻底打破了别墅内最后一丝侥幸的宁静。危机感从抽象的预案变成了迫在眉睫的威胁。

　　艾琳娜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行动起来。她动用人脉和加急费用，联系了本地的安保公司。

　　当天下午，几辆工程车就停在了别墅外。工人们在艾琳娜冷静的指挥和苏玲儿略带紧张的注视下，开始为别墅所有一楼的窗户加装坚固的防盗窗，材质是异常粗壮的合金，并非普通的装饰性铁艺。大门也被更换为厚重的防盗门，带有复杂的多锁点系统和内部加固插销。

　　电钻和锤击的声音回荡在别墅内外，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混乱时代敲响预备铃。苏玲儿看着原本雅致的别墅逐渐被钢铁骨架包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但更多的是一种逐渐累积的安心。这里，正在变成一个真正的堡垒。

　　艾琳娜仔细检查着每一个安装细节，确保没有任何疏漏。她的侧脸在金属的反光下显得格外冷硬坚定。

　　“教授，这样……应该就很安全了吧？”苏玲儿看着完工后几乎密不透风的一楼，小声问道。

　　“没有绝对的安全，”艾琳娜擦拭了一下额角的细汗，语气没有丝毫放松，“但这能为我们争取时间和建立防线。”

　　加固工作持续到傍晚才结束。送走工人后，别墅彻底与外界隔绝开来，内部光线变得有些昏暗，只有透过二楼未加装防盗窗的玻璃洒下的夕阳光晖。

　　紧张忙碌了一天，饥饿感袭来。物资储备充足，但烹饪成了问题。艾琳娜需要整理刚送来的几箱高能量食品和检查通讯设备，于是，做饭的任务就落在了苏玲儿身上。

　　“教授，今晚我来做饭吧！”苏玲儿自告奋勇，想要分担一些压力，也证明自己不是只会添乱。

　　艾琳娜从一堆说明书里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好，简单点就行，注意用火安全。”

　　“放心吧！”苏玲儿信心满满地钻进了厨房。

　　然而，半小时后，一股明显的焦糊味从厨房弥漫开来，夹杂着某种难以形容的、介于咸和苦之间的古怪气味。

　　艾琳娜微微蹙眉，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向厨房。

　　只见苏玲儿正对着锅里一团黑乎乎、黏糊糊的不明物体发愁，灶台上溅满了油渍，旁边还有几个打蛋失败后残留蛋壳的碗。她脸上沾着些许面粉和酱汁，看起来狼狈又沮丧。

　　“教、教授……”苏玲儿听到脚步声，回过头，哭丧着脸，“我……我想做个西红柿鸡蛋面来着，但是……”但是鸡蛋炒老了，西红柿没炒出汁水就糊了底，下面条的时候水放少了，结果煮成了一锅浆糊。

　　艾琳娜走到锅边，用锅铲拨弄了一下那团“食物”，沉默了片刻。

　　苏玲儿羞愧得恨不得把脑袋埋进锅里。她本来想好好表现一下的，结果又搞砸了。在末世生存，连饭都做不好，岂不是成了累赘？

　　就在她内心被自我怀疑淹没时，却听到艾琳娜平静地开口：

　　“把这里收拾一下。”

　　然后，艾琳娜挽起了袖子，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熟练地系上了围裙。她利落地清理了焦黑的锅，重新起火，烧水。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实验室般的精准。

　　她从冰箱里拿出新的西红柿和鸡蛋，刀工飞快，西红柿被切成均匀的小块，鸡蛋被打散得恰到好处。热锅，下油，滑入蛋液，炒散盛出。再下西红柿，翻炒出沙，加入适量的水……

　　苏玲儿呆呆地站在一旁，看着艾琳娜在烟火气中依旧从容不迫的背影，看着她那双拿手术刀和握枪的手，此刻正握着锅铲，为自己烹饪一顿或许能称得上“救命”的晚餐。

　　焦糊味被清新的食物香气取代。

　　“每个人擅长的领域不同。”艾琳娜背对着她，突然说道，声音在锅铲的碰撞声中显得有些模糊，但苏玲儿听清了，“生存需要协作。你力气大，行动快，学习能力强，这是你的优势。”

　　苏玲儿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鼻子忽然有点发酸。教授没有责怪她，反而在肯定她。

　　很快，两碗热气腾腾、色泽诱人的西红柿鸡蛋面端上了桌。与苏玲儿那锅“杰作”形成了惨烈的对比。

　　“吃吧。”艾琳娜坐下，拿起筷子。

　　苏玲儿用力点头，夹起一筷子面条送入口中。酸甜适中的汤汁，滑嫩的鸡蛋，煮得恰到好处的面条……简单的食物，在此刻却美味得让她想哭。

　　她偷偷抬眼，看着对面安静进食的艾琳娜。在冰冷的钢铁防盗窗内，在末世阴影的笼罩下，这一碗由教授亲手煮的面，带着难以言喻的温暖，悄然熨帖着她惶恐不安的心。

　　堡垒不仅需要钢铁，也需要温暖。而她们，正在学习如何共同构筑这两者。

　　温暖的灯光下，两人安静地吃着面。胃里被温暖食物填充的满足感，让苏玲儿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下来。

　　她吃完最后一口面条，甚至满足地小小打了个嗝，然后不好意思地捂住嘴，偷偷看向对面的艾琳娜。

　　艾琳娜也已经吃完，正用餐巾优雅地擦拭着嘴角。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苏玲儿的小动作，或者说并不在意。

　　看着艾琳娜在灯光下显得比平时柔和的侧脸线条，想起她刚才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的样子，再对比她平日里在讲台上清冷严肃、在医院里专业疏离、以及部署防御时果决冷静的模样，一种混杂着感激和某种亲近感的冲动，让苏玲儿忍不住开口，声音还带着点吃饱后的慵懒和傻气：

　　“教授……”

　　“嗯？”艾琳娜抬起眼，看向她。

　　苏玲儿露出一个有点傻乎乎、却无比真诚的笑容，眼睛弯成了月牙：“我以前听讲座的时候，觉得您可严厉了，都不敢看您眼睛。但是现在……”她顿了顿，笑容加深，“觉得您好温柔啊。”

　　这话脱口而出，带着学生式的直白和莽撞。说完，苏玲儿自己先愣了一下，随即脸颊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用筷子戳着空碗底，心里小鼓乱敲——会不会太唐突了？

　　艾琳娜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说这个，拿着餐巾的手微微一顿。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落在苏玲儿那带着羞窘却又掩不住真诚笑意的脸上，停留了几秒。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空调轻微的运行声。

　　就在苏玲儿以为教授会觉得她冒犯而生气时，却听到艾琳娜那特有的、带着一丝清冷质感的声音平静地响起：

　　“是吗？”

　　她放下餐巾，身体微微向后靠向椅背，目光平静无波地看着苏玲儿，继续用那种听不出情绪的语调说道：

　　“那或许是你还不够了解我。”

　　她微微偏了下头，镜片后的眼神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调侃的光芒。

　　“在家里，”她语气平稳，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苏玲儿耳中，“我也可以对你很严厉。”

　　苏玲儿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她猛地抬起头，对上艾琳娜那双看不出是认真还是开玩笑的眼睛。

　　“比如，”艾琳娜的视线扫过刚才被苏玲儿搞得一团糟、现在还没完全收拾干净的厨房操作台，又回到她脸上，“如果下次再把厨房炸了，或者枪支保养考核不及格……”

　　她没有把话说完，但那股无形的、属于“艾琳娜教授”的压迫感，瞬间又回来了。

　　苏玲儿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敢了不敢了！教授我错了！我一定好好学！绝对不炸厨房！保证通过考核！”

　　看着她那副瞬间从傻笑切换到惊慌失措、忙不迭保证的样子，艾琳娜眼底那丝微不可查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一点，但很快便隐没了。她站起身，开始收拾碗筷。

　　“知道就好。去把厨房彻底清理干净，这是对你这次‘烹饪尝试’的额外练习。”

　　“是！教授！”苏玲儿立刻弹起来，像接到军令一样，冲向厨房，干劲十足地开始刷锅洗碗擦灶台。

　　艾琳娜看着她忙碌的背影，摇了摇头，将碗筷放进洗碗机。转身走向书房时，她的唇角在苏玲儿看不到的角度，轻轻向上牵动了一下。

　　严厉与温柔，或许本就不矛盾。
　　尤其是在这个即将失序的世界里，适当的“严厉”，本身就是一种更深层的“温柔”——为了让她能更好地活下去。

　　而苏玲儿一边用力擦洗着灶台上的焦痕，一边回味着刚才的对话，心里有点后怕，又有点莫名的甜。教授说“在家里”……是不是意味着，这里，在教授心里，已经开始算是她们共同的“家”了？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跳悄悄漏了一拍，手上的动作也更加卖力起来。无论如何，她不想让教授失望，无论是学习生存技能，还是……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