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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骁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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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的小雨在地上汇成浅洼,少年骑车而过,映开圈圈涟漪。
“你们那个爹今年打了多少抚养费?顾先生要是已经破产就赶紧宣布清算,也免得让人笑话。”电话那头女声清冽,却没说出一句好话。
顾骁嘴上嗯啊哦的应着,心里却想着都快三月了才想起今年的抚养费,也好意思说出这种话。
顾文朝先生和杨钰禾女士,他那不成器的爸妈,今年也一如既往地没给对方半点好脸色。
虽然为人父母没尽到责任,不过看在打钱还算利落的份上,他决定不去计较那些小事。
看着新的入账通知,顾骁心情愉悦地吹了声口哨,从包里翻出钥匙插进锁孔。
还没等门开全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今天轮到你做饭。”
顾骁愣在玄关处,随后无所谓地笑笑,“今天哥带你出去吃。”
“以后少耍赖。”顾驰拖着步子走过客厅,慢吞吞地起身换衣服,路过卫生间时把毛巾抽出来扔到他脸上。
顾骁随手擦过两把就倚在门上等着,忽地想起什么,朝屋内喊道,“带把伞!”
“知道。”不咸不淡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出门前顾驰把伞递给他,蹲下身系鞋带,他就手欠地去揉对方的头。
一个假期没怎么出门,顾骁看着自家弟弟明显不符校规的头发,又瞥一眼落地镜里的自己,思索着问道,“待会一起理个发?”
顾驰拍拍裤脚起身,拂开他的手说:“也行吧。”
于是两人就一前一后走进雨幕,顾骁撑着伞走在前面,顾驰错开半步,低着头不知在手机上看什么。
“吃什么?”顾骁头也没回地问道。
春寒料峭,身上穿的这件还是略显单薄,顾驰缩了缩身子,朝伞内靠近一点,“都行。”
这种对话已经发生过太多次,以至于顾骁有时候都怀疑他弟弟是不是真的无欲无求。
一问就是随便,再问就是都行。于是他自己做了决定,“要开学了,吃火锅吧。”
“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吗?”顾驰把手机收起来,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疾驰的车辆从两人身旁驶过,顾骁猛地拉过弟弟,避免沾上飞溅的雨水。
“怎么开车的。”他不满的抱怨一声,和弟弟换了位置,自己走在外侧。
说完这一句,顾骁就低头在手机上查着附近有没有新开的店。而其中最近的离这也有一公里多,颇有些尴尬的距离。
“打车。”顾驰只凑过来扫了一眼就果断地做出决定。路边恰巧有出租车经过,于是他招手拦下,跳过了商量环节。
顾骁收伞,笑骂道,“败家玩意儿。”
“又不是没钱。”顾驰已经坐在里侧,拍拍身旁的位置催促到,“快点。”
话说的倒是没错,从四年前他们就过上了相依为命又衣食无忧的生活。主要归功于他们那好胜心极强的爸妈,尤其体现在抚养费上的攀比。
不过也就到今年为止,再过三个多月他们成年,那张玩笑般的合同也该到期了。
现在还不到饭点,店内几乎没什么客人,顾骁挑了个靠窗的位置,招招手让人过来。
点菜的时候顾驰又让他看着点,自己盯着水汽氤氲的玻璃窗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菜的间隙里,顾骁斟酌着用词,带一点询问的意思,“再过几个月就高考了。”
“嗯哼?”顾驰回过头,有些不明所以。
顾骁啧了一声,指节在桌面上敲了几下,“你就没什么想法?想报哪?”
“没有,反正志愿可以直接抄你的,我们成绩差不多。”头又偏回去了,看得顾骁想动手家暴。
好在火锅适时沸腾,他便可以暂时把这件事放到一边,“先吃饭吧。”
顾驰的都行就是字面意义上的都行,看不出有什么忌口,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
不过也许是新店的原因,他少见地给出好评,“这个虾滑还不错。”
“是么?给我留两个。”顾骁手机传来几声振动,他低头扫了一眼,是班级群内的通知。
还没开学呢,新学期的各种要求就已经纷至沓来。
高三的寒假只起到造型上的作用,满打满算够不上二十天。还没做什么呢就已经宣告破产,回想起来全是各种真题和试卷。
南明一中在高一的时候还奉行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到高三时就只剩下智,其余全都为此让步。
顾驰先停筷,刚想继续发呆就被他哥催着挑个理发店,还被警告不准挑最近的。他没有过多思考,直接选择搜索出来的第一家。
等出门的时候雨已经停了,顾骁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拎着伞转圈,有些将信将疑道,“这家行吗?”
他可不像顾驰那么没追求,一张好看的脸可不是为了让发型拉低的。
“又要让我选,选了又不去?”顾驰不走心地质问道。
顾骁伸手揽过他的肩,满是哄人的语气,“去,没说不去。”
事实证明,能排到默认第一确实不是街边二十一位的小理发铺能比的。
光是店面就简洁大气,更别提里面穿梭着七八个理发师,加上顾客得有二三十人。
“啧”顾驰显然没预料到这个结果,他不是很喜欢热闹,但话毕竟是那样说的——来都来了。
他哥倒是有些跃跃欲试,于是他就不动声色地往后站了站,成功排到下一位。
等待的过程有些无聊,按照学校那个要求也整不出来什么新花样。不过当顾骁重新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想笑。
“这好看吗?”他听见顾骁咬牙问道。
“好看的呀。”理发师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顾骁有些拿不准主意,毕竟理发师毫无心虚地痕迹,于是回过头问自家弟弟,“真的吗?”
“真的呀。”顾驰听见自己这么说,语调里是藏不住的笑意。
“来来来,这位小帅哥想理个什么样的?”理发师热情的招呼道,顾驰望而生畏。
他已经无法再说出习以为常的随便二字,于是他指着顾骁说道,“稍微剪短一点,但不要这样的。”
在短暂地犹豫后,他忽然想通一件事,转而说道,“我可以选别的理发师吗?”
热情的理发师失望地离开了。
顾骁看着他,黑着一张脸对新的托尼老师说:“给他剪成我这样的。”
“我不。”顾驰少有的明确提出了自己的诉求。
新来的这位也只能说差强人意,不过有前车之鉴做对比,他就变得十分满意。
临走前他还听见他哥不抱希望地问,“能再修一下吗?”
只可惜校规下的短发实在没有修的余地。
他拍拍顾骁的肩,安慰道,“没事,过几天就长出来了。”
“没事你怎么不和我理一样的?”顾骁的牙快被咬碎,语气中带着威胁。
顾驰全然不顾,理不直气也壮道:“因为我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两人一路吵吵闹闹的回家,房子是正常的居民楼二楼,花光了杨钰禾女士赚到的第一桶金。
本来打算作为她舒适的避风港,不过后来计划有变,再过几月就要过户给他们了。
也就是这样的家境能养成顾驰那种处变不惊的底气。如果一个人没什么目标现状又足够安逸,确实很容易变成现在这样的性子。
“明天开学,你还是坐公交去?”顾骁一面刷牙一面含糊地问道。
顾驰还坐在沙发上等着,闻言有些疑惑,“怎么?你要一起?”
兄弟俩明明在同一所高中甚至同一班级,却偏偏一个骑车一个坐公交。
主要归咎于顾驰不愿意让身体多使一分力,信奉能坐着绝不站着,能代步绝不走路。
“那早上吃什么?去公交站那条路上可没早点摊。”往常都是顾骁买两份带到班里,借此交换到只需二四六做家务的权利。
轮到顾驰洗漱,动身前他就已经心安理得地下了决定,“那你还是照旧吧。”
毕竟骑车到学校那条路上有早市一条街,不是谁都能轻易拒绝,更别说等顾骁到的时候连温度都正好。
没办法,不劳而获就是这么容易让人动心,尤其是对他来说。
“懒狗。”顾骁没好气道,一边在镜子前和头发做最后抗争,一边接着说道,“早点睡,别又熬夜玩手机。”
“不要冒充杨女士,我们家里没有这个环节。”顾驰准备拉上房门,又被人拦住。
顾骁一手抵着房门,用眼神向弟弟示意。
“晚安晚安”顾驰敷衍他两句,他也就心满意足地收回手,同样留下一句晚安。
立春早已到了,可惜春风还没过关。
顾驰在床翻来覆去,手机亮起又熄灭,到底还是失了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