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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不算番外之瑟瑟十岁 ...

  •   德勒克双手抱在胸前,嘴笑得歪歪的。他看着面前这个气鼓鼓的小丫头,方正的下巴朝不远的树上点一点:“求我,我就帮你。”

      一株玉兰,满树银花在嵺峭春寒里开得正盛。树虽不高,可一只断了线的蝴蝶风筝挂在树梢上,就是跳断了脚也够不着。瑟瑟急了,催着太监取来竹竿,七捣八捣,花是戳下来不少,风筝愣是纹丝不动。她咬着唇,心里气得冒火,偏这个不省事的德勒克还跑来冷嘲热讽,怎么,瞧不起人么?

      德勒克见瑟瑟把腕上袖子卷了一卷便向树上爬去,忙哎了一声唤住她:“怎么,你求个人就这么难?一句软话也不愿说么?”

      瑟瑟不理他,伸出细瘦的胳臂向树上攀,在一边丫头太监着急的阻止声中,很快爬到了玉兰树主干的顶端。再往上,都是细枝,瑟瑟虽瘦小,恐这枝干也承受不住。德勒克也有些急了,直悔刚才没有爽快点帮她把风筝取下来,他走到树下向上急呼:“臭丫头,给我下来,别摔断了腿!”

      瑟瑟看也没看他一眼,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只做工精致的风筝上。她扶着树一点一点向前蹭,慢慢接近了风筝,树枝也因她的踩踏慢慢向下沉。

      “瑟瑟!”德勒克叫了一声,抓着树就向上窜,终于还是慢了一步,上到半中腰,就看见瑟瑟的身子从他眼前落下。来不及多想,德勒克扑过去抱住她,在空中费力翻了一个身,落地时垫在了她的身下。

      这一下直压得德勒克半天喘不过气来,他闭着眼一等胸臆间这阵疼痛过去,就推起仍压在他身上的瑟瑟,咬着牙痛声斥责:“你就非得故意跟我对着干是不是?这个风筝值什么,你这么不要命地去够?平常怎么不见你这么爱惜东西?”

      饶是有他这一垫,瑟瑟还是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她顾不得德勒克的指责,忙着举起手中的风筝仔细端详,还好,只是挂断了线,手工画成的纸面儿还完好无损。瑟瑟放心地长出一口气,嘴角露出了微笑。她白了德勒克一眼,由着丫头扶起来:“你懂什么,这风筝可是之韧哥哥送给我的!”

      德勒克一个骨碌爬起来,衣服上满沾的灰也不掸就向院外快步走开,正和一个跑着冲进内院来的小厮撞在一起,又是一跤坐倒。小厮一见撞倒了璘沁郡王世子,吓得脸都白了,跪下来就磕头。

      “算了算了,”瑟瑟摇摇手,问道:“这么急是做什么?”

      小厮又磕个头回道:“回格格的话,王爷等的一位客到了,奴才急着去通报,这才闯了祸,奴才该死!”

      瑟瑟咯咯地乐了,她白了脸德勒克一眼,说道:“没事儿,反正他的蒙古身板也结实,禁得起撞。对了,阿玛等的什么客,急成这样?”

      小厮陪着笑,道:“是位吕爷。”

      瑟瑟只听得一个吕字,拔起脚就向前院冲。

      德勒克看清了瑟瑟在一息间激动得潮红的脸,一向苍白的她,脸儿红红的时候,竟然更多了几分美丽。

      玉兰花香中夹杂的药香,闻在十四岁少年的鼻端,竟然是从未有过的青涩。

      瑟瑟一口气从来没跑过那么远的路,等到跨进了小花厅,见到了那个风尘朴朴的身影,她才松了一口气,按抚着扑通狂跳的心,用力喊了一声:“之韧哥哥!”

      吕之韧远远就看见她了,他微笑着等待她的到来,配合她的呼唤张开双臂俯下身,把冲扑过来的瑟瑟抱住,高高举了起来。

      “好瑟瑟,想之韧哥哥了没?”吕之韧点了点瑟瑟的鼻子,笑着跟她碰碰头:“是不是又没听话好好吃药?怎么我走了大半年,你还是这么点份量?”

      “哪有哪有!”瑟瑟用力在他怀里向下顿一顿:“瞧,我现在比你走的时候重多了,刚刚我还压断了一根树枝呢……”

      瑟瑟飞快掩住嘴,可已经来不及了,吕之韧的浓眉已经皱起,盯着她沉声问:“压断了……什么?”

      弘昼就在这个时候跑进了花厅,他只看了一眼吕之韧,就知道自己满怀的希望再一次落空。这一回,还是没能找到她么!

      这么些年了,他就反反复复在希望与失望中辗转,痛藏不住,苦说不出,没有给完的爱变成粗砺的盐块包围住他仅剩的一颗心,不仅磨出了血,而且蚀穿了洞。

      星河,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残酷,你到底要把我逼到什么地步?

      弘昼的眼前渐渐起了一阵雾,他出了悠长的一口气,才把情绪平复下来,对着吕之韧怀里的瑟瑟皱眉:“怎么这样顽皮,还不下来?”

      瑟瑟哦着,不甘不愿地滑下来,仍黏在吕之韧的身边,弘昼见了,心里暗叹:“你之韧哥哥远游才归,先陪着他去休息吧,别太扰了他。”

      瑟瑟轻快答应了一声,拉起吕之韧就跑出了花厅。

      弘昼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强绷着的心才垮了下来,扶着椅子坐下,无力地靠在椅背上闭起眼。

      吕之韧带回来的包袱里,除了几样南边的希巧玩具外,全是沿途打听来的各种偏方,一捆捆一扎扎推了小半坑。瑟瑟一见就拉长了脸,手里攥着只刚拿到手的香盒,扭头急着想溜走。

      “跑快点,把德勒克世子请来,我也给他备的礼。”吕之韧见惯了瑟瑟的技俩,笑着在她迈出门槛前说道。

      瑟瑟跺着脚转回来:“我不管,我不要吃这些劳什子。别人家的格格哪里有这许多药要吃的?我偏不吃!”

      吕之韧心里有一阵酸楚,他走到瑟瑟身边,抓起她的辫子轻轻挲弄:“好个傻格格,上回是谁说的,羡慕别的格格又可以骑马,又可以跟着皇上出巡,还催着我出去找些灵丹妙药来治病,怎么现在又说这些话?”

      “哪里是什么灵丹妙药?”瑟瑟撅起嘴:“你这么多年哪次不带一大车的药回来,吃了还不是白吃?德勒克都说我就算搽了再多香粉也没用,身上全是药味儿!”

      吕之韧哑然,牵强一笑,胡乱说着瑟瑟爱听的话来安抚她,心却一点一点往下沉。

      苦苦努力了十年,延遍天下医,吃尽世间药,还是没办法根治瑟瑟的痼疾。这些日子以来,每天天晚上做梦的时候,智海大师当年的话就一遍遍在他脑中回响。

      “先天不足,药石罔替,算来不过十年阳寿。”

      十年,一眨眼就过去的十年,就是瑟瑟能活在世上的全部时间么?那个他从襁褓中就抱起的小丫头,生命里只剩这最后一个春天了么?

      不!不会的!

      吕之韧眼中潮热,把瑟瑟抱了起来,紧紧贴住她冰冷的脸:“听话,瑟瑟!你只要乖乖把这些药都吃了,之韧哥哥什么都答应你!”

      “真的?”瑟瑟睁大眼睛,挑高眉毛,细瘦柔软的一双手握紧吕之韧的肩头。

      “真的,真的!”吕之韧用力向她点头。

      “那好,我吃药,我把这些药全吃了!”瑟瑟突然红了脸,趴回吕之韧的肩上,在他耳边轻声说:“不过你要答应我……,”她侧脸偷偷看了吕之韧一眼,声音越说越低,语气却越说越坚定:“……在我十六岁之前,不准娶妻……”

      三月十八,是和亲王府每年最压抑的一天。

      王爷例必一个人独坐在小书房里,不准任何人打扰。大格格也要换上素服,由奶妈和丫头陪着在房里焚香静祷。福晋、侧福晋、庶福晋等人在这一天里,也都各自在房里,轻易不出来露面。在府里侍候久了的老人儿都知道在这天安份守已,不敢闹出乱子来,只有一些初来乍到,不知深浅的人会偷偷嚼舌根。

      “听说,大格格并不是福晋的亲生,是三四岁的时候从外头抱回来的!”

      “不会吧,玉牒上不都记了格格的生母是谁了吗?再说,连皇上都认了咱们大格格为义女,这还假得了?”

      “那谁知道?说不定……”言者故作神秘地左右看看,低声说道:“说不定,这大格格不是个义公主,而是个真公主呢!”

      “就是真公主又怎么样?依我说也是个苦命人,从小到大哪天断过药?那小身板儿,一阵风能吹出十里地去,还不知道能活几天,说不定……”

      齐心跟在德勒克的身后,看看脸色铁青的世子,又看看伏在脚下磕头求饶的两个仆妇,叹口气对跟在身后的侍卫说:“拖出去,杖毙。”

      德勒克犹自气得全身发抖。

      该死的,我管她能活几天?那个讨人厌的小犟鬼,活在世上最大的爱好,就是让自己生气。看她的丑模样,又黄又瘦,身上的肉还没一只麻雀多,不会唱歌不会跳舞不会女红不会写字不会骑马不会打扮,唯一擅长的就是吃药,一碗热腾腾苦兮兮黑乎乎的药,一口就能仰干。

      这样的臭丫头,要死就早点死吧,别留在世上碍眼了!

      德勒克握紧拳,突然折身向后院跑去,跟着的齐心看见他停在了大格格的小院外,便远远站定脚步,带着气喘吁吁的几个下人悄悄走开。

      铁拳砸开紧闭的门扉,德勒克二话不说冲进瑟瑟的闺房,扳住她的肩膊便是一通猛吼:“再让我知道你偷偷把药倒掉,再让我知道你不肯吃药,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这算是唱的哪一出?瑟瑟有些生气,拨了几拨没挣开德勒克的手,她索性低侧下头往他的小臂上便咬。听凭她怎么用力,德勒克就是不松手,她直咬得嘴里有了腥意才松开口,看见两道深红的牙印。

      “你个蒙古疯子,快放开我!”瑟瑟有些害怕地也叫起来,捶打着德勒克。德勒克没去抓她的手,他阻止她捶打的方法是把她拥进了怀里,年轻稚嫩的胸怀里第一次拥住了自己的誓言。

      “你蒙古大夫看多了,头脑有毛病是不是?我不吃药关你什么事?你快给我滚开!”

      “你脑子给马踢坏了?听见我说的话了么!快!松!手!”

      “疯子!再不松手,我叫之韧哥哥揍扁你!”

      “你给我听好了,爱新觉罗和婉!”德勒克咬着牙,在瑟瑟耳边磨挫:“我博尔吉济特德勒克对天发誓,这一辈子就算是粉身碎骨我也要娶你做福晋,你要是敢不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不等你病死,我先就宰了你!听明白了吗!”

      这番话听呆了忘记挣扎的瑟瑟,也听呆了赶来站在门口的乌札库氏。

      当天下午,乌札库氏赶进了坤宁宫,对着皇后富察氏说出了自己的主意:“瑟瑟眼见着不好,依臣妾愚见,不如办件喜事,冲一冲……”

      璘沁郡王自然心不甘情不愿,自己好好儿的一个儿子,为什么要娶那样一个病痨?就算她贵为皇上的义女,可也不能害了儿子的终身。他正苦思冥想该找个什么借口回绝了皇后,德勒克听说了这个消息,跪在了父亲的面前。

      “求阿玛允了儿子跟瑟瑟的亲事,儿子感恩不尽!”

      “傻儿子!”璘沁郡王心里不忍,扶起了跟个头快赶上自己的儿子,用力在他肩上一拍:“为父的知道你跟瑟瑟从小一块儿长大,可……可她那样,就不是个长命的面相,就算现在订了亲,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跟你成亲的那一天,你若……”

      “阿玛!”德勒克高声喝止父亲,一脸沉黯:“阿玛,别这么说瑟瑟。她……她会活得好好儿的,等着我来娶她!”

      “德勒克,你别犯傻!这世上的好姑娘多的是,你犯不着……”

      “我只要她!”德勒克顿一顿,眼里泛出柔光:“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她长大。就算真的福薄等不到那一天,我也算没白活今生,更不后悔。阿玛!”他抬起火般炽热的双眼:“可我只愿意今生,不愿意不悔,所以瑟瑟一定会好的,她一定不会辜负我!”

      三月底,瑟瑟被指婚给德勒克。

      她在接到旨意的那一天哭了整整一个晚上,也咒了德勒克一个晚上。

      瑟瑟不知道,也许就是这一场冲喜,让她没有在生命的第十年就走完自己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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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J抽吧,害我发错了两章。
      原本想写的番外,几次动笔几次搁置,可心里又觉得欠了各位看官的债,只有把以前写的关于瑟瑟的一小段发上来,大家看着解解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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