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福宁街一号 ...
-
2022年春分是个极好的日子，福宁街一号门前，一阵锣鼓响起，舞狮在空地上跳跃翻腾，惊起了一片白鸽。
这是一栋灰白色的三层建筑，楼体表面铺设了大面积反光玻璃和浅灰色大理石，背后福宁公园的绿色植被作衬，像藏于深山中的一座现代美术馆。现在墙上挂满了红色的祝贺条幅，从楼顶一直垂下，将整栋楼都包裹住。
10点18分，主持人邀请嘉宾们走上红毯，请他们从礼仪小姐的托盘中拿起金色剪刀为身前的丝带进行剪彩仪式。
人群簇拥中，一个年龄二十五岁上下，身材高挑，穿丹霞红色西装的男人尤为亮眼，他的旁边是一位同样姿色绝佳的年轻女子，丝缎般垂顺的发丝整齐的挽在脑后，身上是藕粉色金丝垂花旗袍，像是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大家闺秀，光从样貌上看和男子宛如一对璧人。
他们站在中心位，面带微笑，看向前方，剪刀开合，丝带利落断开。
主持人大声宣布：“美好商业文化有限公司今天正式开业！”
随即，八十八枚礼花筒陆续绽放，彩色飘带漫天飞舞，掌声雷动。
“许总，恭喜您。”年轻女子轻声耳语。
“康雅，也恭喜你。”青年回应。
仪式结束，众人步入室内，一楼宴会厅中已经备好了酒水和各式点心。
青年在人群中往来，言笑晏晏。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另一个女人的眼神正紧紧跟随他，一见他身旁没了别人，便立刻出现在青年眼前，露出一副刻意的微笑。
许美扬一见这幅似曾相识的神情，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姐姐？”他看向她的眼神有些微妙。
“美扬，恭喜！”女人说道，“新公司开业，我自然得来给你道喜。”
“谢谢姐姐。”许美扬礼貌又克制地答谢。
“很久没见，心里一直挂念你。”女人继续说，“小莲也很想你，总是说想舅舅……”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迎面而来的主持人打断：“许总，想跟您沟通一下接下来的流程，待会儿您作为公司总经理，需要……”
许美扬抬了下手，继续对姐姐说道：“既然姐夫在家，又是周六，不如你们多陪陪小莲，我现在有其他的事情，也照顾不到你。”
“没事，没事，你先忙，我等你就行。”女人讪笑。
“那你先去我办公室坐会儿吧，二楼最东边的房间，”许美扬给指了方向，才转向一直在等待的主持人。
等许美扬脱开身回到办公室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半了。
突如其来的开门声把躺在沙发上小憩的女人惊醒，看见来人时，才慌忙坐起来，道：“你忙完了？”
“吃饭了吗？”许美扬问。
“还没，不饿。”她笑笑，用手梳理了一下头发。
许美扬拿出手机，拨通电话：“康雅，半小时后来我办公室一趟，顺便带份午餐。”
挂断电话，他半靠在办公桌前，修长的身子舒展开来，从容的看向眼前的女人：“说吧，你有半小时。”
“也没什么事，就是咱们姐弟俩好久没一起说说话了。”女人看向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无限的关怀，温柔地说，“新公司开业，怕你一忙起来就忽略了身体，不要总觉得年轻不在意，平时少喝点酒，少抽点烟。等有空了就来家里，我给你做好吃的，让小莲给你唱她新学的儿歌……还有你姐夫，他也总挂念你呢……”
“他还赌钱吗？”
“没了，没了！”女人急忙摆手，“你姐夫现在把以前不好的习惯都改了，除了找工作就是照顾家里，里里外外全是他一个人，都不用我插手。你看，他前段时间还陪小莲参加幼儿园的运动会，还拿了一等奖呢！”
她一边拿出手机翻找照片，一边继续说道：“你也知道，他压力大，被裁了也还没找到工作，家里只有我一份收入养活三个人。我辛苦点没什么，就是小莲还小，马上就要上小学了，现在学费也贵，啥都要钱……我一想到这里，我心里就难受。”
许美扬起身，站在了落地窗前，背对着她。
女人也起身，跟过去把照片递给他看。
许美扬接过手机，照片黎镡把小莲放在肩膀上，高高举起，看上去有些父亲的模样。小莲兴高采烈的捧着一个奖杯，张大嘴巴很高兴，仿佛能听见她纯真欢快的笑声，他的嘴角也隐隐露出一丝笑意。
他把手机还回去，却没说话。
“我也没有太大的奢望，只想把日子过好就行了。”她叹了口气，继续说，“你现在事业越来越大，我也替你高兴。只是……我想着，要是你能帮你姐夫一把就更好了，他也不能总是在家里待着，他是个男人，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希望能做些事情的，姐看着你一步步走到今天，知道你有能力，有野心，只是你现在开始做文娱板块，那工程建筑那边就腾开手了，要不让你姐夫去帮你照看照看？”
“那边现在交给康雅了。”
“确定了吗？当初你说要做新板块，我是一直在支持你的，要知道我们才是亲姐弟。况且，不是我说她坏话，外人做事我还是不放心，我一找她签字就找不到人影，她不签字款项下不来，没钱下面的人就找我，我不知道替她背了多少锅。说是总助，我觉得她比你这个总经理都忙！所以我说让你姐夫也帮你照看照看。”
“说话要注意分寸。”许美扬用恳求而带有责备意味地说，“她在工作上是你的上级，并且我聘请她，是让她给我创造财富的，我付给她的薪资远低于她所创造出来的价值，所以我希望你能给她应有的尊重。”
“我知道了，我也没当面说……那你姐夫的事？”她问。
“他拿不住。”许美扬斩钉截铁地回答。
她抿了下嘴，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我看着你从小孩长成一个男人，做事都有自己的主意，我虽然是你的姐姐，但也不想勉强你，只是……我知道你手上还有几个项目，你给就把那个最小的给他，让他帮你做点事，行吗？”
忽然敲门声响起，康雅走了进来，正是那名穿旗袍的女子，手上拿着一个食盒。
许美扬一个眼神，她便把那份食盒递过去，微笑着对女人说：“美荷姐，你的饭。”
许美荷虚假地微笑了一下，“谢谢，我不饿。”
“你刚不是要饭吗？许总一说我就立马去给你准备了一份，怎么又不饿了？”康雅也笑。
“你！”许美荷腾地站起来，表情有些狰狞但又极力克制，“不用担心我，倒是你，是不是衣服穿太少把你冻糊涂了，都开始说起胡话了！”
“姐，你先吃饭吧。康雅，我和你说点事情……”许美扬的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不吃了！免得在这里受气。”许美荷说着拿起包就走，刚到门口又折了回来。“这是小莲在幼儿园画的画，说是给你的，我给你带过来了。”她递给许美扬。
许美扬打开，一张简略的彩笔画，明显孩童的稚嫩笔画，有远处的青山，大大的太阳，脚下的草地，一个大人牵着一个小人，都是笑脸。大人旁边写着舅舅，小人旁写着我，右下角的题目叫：舅舅带我去春游。
“我走了。”许美荷压低声音，顺带瞪了一眼康雅。
“姐，”许美扬的眼里闪过一丝温情，叫住她，“我会给你答复的，你照顾好自己……还有小莲。”
许美荷走后，办公室里只剩下他和康雅，康雅瞥了一眼他的脸色，问道：“晚上的聚餐您参加吗？”
“不了，晚上在临江仙约了陆书记。”
“市委的陆书记？听说他是出名的老古板，不通人情，爱惜羽毛，不好接触。”
“新项目要想立刻开展，必须打通他这一关，是人就会有弱点，不用担心。”
“结束要去接你吗？”康雅又问。
“不用，”他回过神来，“你忙你的。”
“那行，”康雅点点头，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新板块这边需要立刻做起来，肯定要费不少功夫，副总经理的任职书明天就会下来，工程那边就全权交给你了，康雅，你放心去做，有我在你身后。”许美扬交代道。
“谢谢许总，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康雅笃定地回答。
“还有……要是黎镡来找你，就让他做w工程的分包商。放款的时候依旧一点一点放，小额分批打款。”
康雅了然，“放心，许总。”
下午六点半，许美扬就已经出现在临江仙。他预定了二楼的一个小包厢，这次会客，只有他和陆书记两个人。
临江仙离福宁街不远，正好在福宁公园的另一头，是个环境清幽，价格不清幽的地方。
包厢的名字叫清凉境，许美扬被侍应生迎进门，第一眼就是四合形的红木窗，窗外的百年松柏正展现出它遒劲的枝干和昂扬的生命力；第二眼才是乌金色的电动餐桌和皮质座椅。房间的右侧摆着一米多宽的黄檀茶台和卷草纹皇宫圈椅，背后是木雕的青山鸟鸣屏风，角落的木架上还摆一盆未盛开的兰花，下方一张苏作藤编软屉躺椅。
茶台上已经摆好了不同种类的茶品和应季水果拼盘。许美扬大致扫了一眼，坐在圈椅上开始泡茶。
“许先生，您的酒水先放在酒水架上，用餐时我再为您打开。”侍应生说道，“需要燃香吗？”
“不用。”
“好的，那有什么需要您吩咐一声就行。”说着侍应生便退回了备餐间。
不稍后，屋内又进来一个微胖的穿黑色制服的女人，手腕上的大金镯闪闪发光，头发卡在脑后，圆圆的脸庞，客套又热情的笑，露出一排白洁整齐的牙齿，任谁见了她这张笑脸都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她的胸前挂着金色的名牌：销售总经理，熊玲玲。
“许总，”熊玲玲问，“在忙吗？”
“有事？”
“就是有段时间没见到您了，知道您的客人还没来想来跟您打个招呼。”熊玲玲笑道，“恭喜您的新公司开业，祝许总的生意越来越红火！我前段时间从老家带了点特产，原浆沙棘汁，绝对原生态健康，想着给您送去呢，感谢您平时对玲玲的支持！”
“多谢记挂。”许美扬淡淡一笑，依然斜靠在椅子扶手上。
“那我给您放车里？”熊玲玲又问。
“麻烦了。”许美扬依旧是客气的微笑着，把车钥匙递了过去。
“许总，”熊玲玲接过车钥匙继续说，“听说您今晚的客人很重要，只有您二位，需要给您调整菜单吗？最近的新品鸡汤菜心很受欢迎，还有新鲜的丹江水库大白刁也不错。”
许美扬点头，“你看着办吧。”
“好的，”熊玲玲补充道，“那就把牛肉火锅换成鸡汤菜心，鱼就给您清蒸。”
“嗯，再往卡里充五万，这段时间在这里的应酬多，你多上心。”
“好的，我去安排。”熊玲玲美滋滋地退出包厢。
许美扬看了眼时间，默默又续上了一杯茶。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福宁街一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