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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二章 ...


  •   君莫。
      多少年无人这样叫他了?
      他原以为自己放的开,却没想到仅仅是一声“对不起”,就能将前尘往事尽数勾起,连带着沉寂了八年的心都跃跃欲试着想要冲出来。
      他终于放下所有,能够重新站在他面前。
      于是青年浅浅的笑了起来,甚至微侧了头:“对不起?寒少何必向我道歉?”

      骆非寒只是专注地看着他。眼前的青年那张脸他并不认得,然而那种感觉绝对错不了。
      之前在骆家大宅中意外看到他静静站在那个角落的时候,骆非寒几乎忍不住扑过去——虽然先前才猜到他也许未死,可是 “知晓” 和真正看到这个人的感觉还是有所差异。
      再多的猜测,疑惑,激动,此刻都凝聚成渴望,骆非寒不知道自己用掉了多少耐性才忍住没有上前将他拥抱住。只是紧握了拳,贪婪的望着他。

      青年那一问原也不打算得到答案,但看着昔日好友嘴角下意识勾起来的欣喜的弧度,终于还是轻叹口气,上前几步,张臂将他抱了抱:
      “没有什么要抱歉的,我其实——”
      话音被突如其来的反拥所打断。骆非寒一把拥抱住面前给予他记忆中温暖的人,不顾别扭的姿势狠狠的收紧手臂,靠在他颈侧微微闭起眼,深吸一口气。

      巨大的力道反扑过来,推的他踉蹡后退两步才站稳。仿佛所有的过去都化在这个拥抱之中,手臂被勒的隐隐作痛,青年再也说不下去,嘴角的笑容一再扩大。
      熟悉的热度与熟悉的人,八年分别在这一刻几乎不复存在。

      “我其实一直想回来呵……”

      许久,抵不过强硬的姿势带来的疼痛的叫嚣,青年——凌君莫无奈的拍了拍骆非寒的背,“你还要抱多久,找个地方坐下说罢。”
      骆非寒不甚甘愿的放手,两人这一追一赶早已出了城,放眼望去尽是草地树木。他不愿立刻回城,便拉着他找了一处尚算干净的草地坐下。
      君莫微微侧头看着他一身洁白的衣衫,欲言又止。
      “那个凌小染是你的义子?”
      那人却先一步开口了,微微侧着头,脸上却看不到一丝好奇。
      “嗯,八年前意外救下的孩子。”放弃纠结某人的衣衫与草地亲密接触后可能会有的后果,凌君莫在他身边坐下,一如往日。
      “……八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想听了?”
      骆非寒不语。
      凌君莫也意识到自己这个下意识的反问有些犀利,自嘲的笑笑:“抱歉,有些话忍了八年,不自觉就——看来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的涵养。”
      “我倒宁愿你说出来。”骆非寒不以为忤,只是望着不远处的城门。那里人来人往,每一天都聚集着悲欢离合,“当年若非我的暴躁,事情早已说开,也不必……”
      “你知道?”
      “阿紫的那件事,我知道了。”就在一个时辰之前,衣紫含笑闭了眼。他并没在旁,只是一直站在门外。
      能够因为当年的事情理解她的选择,但却无法原谅。所以这最后一程的路,终究不像以往陪着她走完。
      凌君莫显然也在想着这件事,他不想问骆非寒因为何种渠道知晓的那些过往,再多恩怨,随着人死俱都化为往事。

      “我想知道你是为什么八年都不曾出现。”
      这才是骆非寒真正关心的问题。他不信以凌君莫的个性,会连着八年不留下任何讯息——就算是与他彻底决裂,也还有骆府其他家人般的存在。
      “这件事……”凌君莫忽然觉得脸上有些火辣,幸好有着面具的遮挡旁人看不到。他轻咳了一声,“八年前……我离开洛阳后四处游荡,后来去了金陵,正好遇上了万俟少淮。彼此之间多少也算有些交情,所以那天我就住在了万俟家。”
      “第二天告辞离去后,走了半日,发现我将一样东西落在了那里,无奈之下只好返程。等我回到万俟家庄园外时,却发现一群黑衣人正在纵火行凶。我去的晚了,万俟家的人已经死得差不多,只有万俟少淮抱着幼子挣扎着跑出。”
      回想起当年看到的惨状,万俟少淮明明已身受重伤,居然还能抱着孩子跑出来——凌君莫当时震惊之极,一面替他拦下追来的凶犯,一面惊异于眼前之人的毅力。
      “那些人确实凶悍,解决他们颇费了些功夫。可惜万俟少淮伤得太重,奄奄一息之际只能将幼子托付给我,那孩子就是小染。”
      “而后你们隐居了?”
      “嗯,我受了点伤。”凌君莫轻描淡写的说道。
      “说谎。”骆非寒想也不想的反驳。
      凌君莫无辜的笑:“我确实是受了伤。那一战打得很惨烈。”
      骆非寒眯起眼看着他:“凌君莫,莫非你以为八年不见,我对你的了解就没了?”
      凌君莫微微侧过头避开他犀利的目光,他确实如此想没错,虽然只有一点点。
      “我要听实情。”
      “我说的是实情。”只不过隐瞒了一点其他事情而已。
      “那么……”骆非寒一字一顿的说道,“为什么当年凌风会死在扬州城外?”还是死于中毒。
      “……”提到凌风,凌君莫的目光顿时黯然,当年那件事让他抑郁很久,尤其是凌风之死,每每想起都会觉得难过,但却不曾后悔。
      爱马当年惨死于扬州城外,他亦身中剧毒,甚至来不及掩埋起它的尸身——当时若非万俟少淮路过那里,他恐怕早就死了。
      但这件事真的很难明说,尤其那晚——

      “主子!”
      忽然,远处传来骆五的呼喊声,两人同时抬头,就见骆五展开轻功赶了过来:
      “ 主子,原来您在这儿?大夫人到处找您回去呢!”
      “知道了。”骆非寒站起身,此时此刻确实容不得他继续在此,毕竟衣紫的丧事还等着他主持。
      习惯性的拉着凌君莫的手拽他起身,骆非寒无视骆五惊异的神色,望着他道:
      “走吧,我们去送阿紫最后一程。”
      凌君莫顺着他的力道站起身,想到阿紫,叹了口气:“……走罢!我也该去看看她。”
      “她会高兴的。”
      “嗯……”

      那两人自顾自的谈话,却将骆五惊的顿住了脚步。他这些年已经很少见到主子如此和颜悦色的对着某个人说话了。就算是大公子在世的时候也不见主子露个笑脸,怎么如今——
      他细细打量着主子身边那个青年,那是个对他而言完全陌生的人,一身很普通的装扮,记忆之中从不曾听说过这样一号人,怎么突然就——
      “骆五,走了!”
      骆五一个激灵,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跟上两人。
      如今夫人的丧事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事情该知道的主子自会叮嘱,不该知道的还是装糊涂为妙。
      ……
      早在衣紫病危之时,林颐就已经吩咐下人准备好丧事所需的一应物品了。虽然骆非寒不在,她还是命管家将事情办的妥帖。
      衣紫此时已清理完毕,正静静躺在厅中的棺椁内。书写着“骆氏衣紫之灵位”的紫檀灵牌端端正正的摆在前方的香案之上。她看着这位生前并不常打交道的妯娌,想起几年前自己送丈夫下葬的往事,一时间有些恍惚。

      “嫂子!”
      熟悉的偏冷嗓音在身后响起,林颐敛起思绪,举袖拭去眼角的泪水,转身道:“你这小子,这个时候乱跑甚?阿紫她……”话音在看到青年身边的陌生人时戛然而止。
      骆非寒此时依旧白衣在身,神色冷然,然而却多了几分许久不见的人气。他身边那个人虽然陌生,却隐隐透着几分熟稔,站在骆非寒身边异常和谐,竟无一丝突兀之感。
      “嫂子。”看到他,青年颔首,语气中透着亲昵。
      这个人——是谁?

      怔然之际,两人已走到棺椁旁,望着棺中上了妆的人,微微轻叹。
      “阿紫,看看谁来看你了。”骆非寒一如平日般低语,目光落在妻子的脸上,千万分感慨
      凌君莫却不语,时隔八年再度见面,却已是天人永隔。当年那一别之后,这个女子是不是兀自怨着他恨着他?
      这些年青年不止一次回想起最后一面之时,衣紫看着他那怨恨的目光。最初是不解,后来渐渐明白,这个聪慧的女子怕是早就看出了他与她丈夫之间的暧昧,本能的在防范着他吧!不然也不会有之前一次次若有若无的敌意。
      可笑的是,当年他还以为那些不过是女孩子害羞的反应。
      如今这个曾被他们当作妹妹来疼宠的女子再也不会睁开眼,有些事情随着她的死亡而休止,有些事情仍然依旧。
      周而复始。

      骆非寒拈了一炷香递过来,君莫伸手接过,深吸一口气,对着阿紫微微躬身,心中默念:
      前尘往事如今尽断,阿紫,路上走好。

      女子的面上含着笑意,仿佛走的甚是幸福满足。凌君莫将檀香插入香炉,轻叹一声。转头望向身边的骆非寒。
      后者只是一瞬不瞬的望着他,面色依旧,只是无声的点了点头。
      耳边是纷纷扰扰的声响:哭泣声,念经声,木鱼声,叹息声……此刻俱都不曾入耳,纷乱的思绪沉淀下来,只有失而复得的清净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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