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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六章 ...


  •   才冲出院门,骆非寒就被一把拉住:
      “小寒,去哪儿?”
      被有力的手掌拉扯的顿住脚步,听到这个声音,骆非寒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反扯住他的衣袖:“大哥!我要去金陵,帮我!”
      “胡闹!你这个样子怎么去!”骆非霜牢牢拉住弟弟的手臂,小心避开他伤处,“别忘了你重伤未愈,体内的毒素也未清除干净,就这样还想去哪儿?!”
      前些日那些事着实伤了骆非寒的身子,此时他双手扎满绷带,身上更是多处伤痕,兼之内伤未愈,刚才跑出的那几步已让他额头上冷汗涔涔。
      但骆非寒全然顾不得这些,漫不经心的瞥了眼手上的绷带:“这点小伤无妨。君莫还在等我,我必须去金陵!”
      这时候知道叫君莫了?之前何必那么决绝?骆非霜叹了口气,伸手在弟弟的檀中、肩井两穴上一点,“乖乖呆着,你现在别说去金陵,上马都有问题——这一趟我去。”
      “我一定要亲自去!”穴道被制,全身一阵酸软,空荡荡的丹田中实在提不起多少内力来冲开穴道。骆非寒心焦之极,他只知道自己必须要亲眼见到凌君莫,然后道歉也好,打骂也好,必须当着他的面。
      骆非霜焉能不知弟弟的想法,然而他的身体实在容不得折腾了。他咬了咬牙,在骆非寒的玉枕穴上补了一指,这才叹口气,扶着他走回西院。

      “相公,你这是……”看到自家相公扶着骆非寒走进来,林颐很是惊讶。
      “夫人,我要出去几日,这几天小寒就交给你照顾了,还有紫姑娘,若她清醒了记得去找大夫。”
      林颐温婉的点头:“你要去哪儿?”
      “金陵。”扶着弟弟上床躺好,骆非霜替他掖好被脚,“小莫有消息了,我得去金陵看看。”说着叹了口气,“也许,有消息还不如没消息。”
      “怎么,出事了?”
      骆非霜摇摇头:“不确定,不过从消息上来看……”他面色沉重,接下来的话没再说,林颐已能感觉到那份沉重的压抑。她心中不安:莫非君莫真出了事?
      骆非霜看了弟弟一眼,伸手将妻子抱了一抱:“我不在的日子有劳你了。非寒伤得太重,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出门。你是他嫂子,想必能劝得动他。”
      “我明白。”林颐靠在丈夫温暖的怀抱中,目光望向床上面色苍白的人,想起一个月前两人决裂时的场景,心下暗叹。
      天意弄人。
      ………………
      当真是天意弄人。
      骆非寒手指下意识的勾起腰间的锦袋,隔着织锦的布面抚摸着内里的纹路。其实那时已有预感,从这块玉佩被找到开始,他与君莫便没了再见的可能。
      最后一面竟是在争执中过去,他甚至没机会向他说声抱歉。
      八年前君莫的死始终是悬案一桩,至今不曾查出究竟是谁下的手。骆非寒曾怀疑过是不是对万俟家下手的人做的,然而苦无线索。
      现在看来,凌小染的出现也许是天意也说不定。若真是与万俟家有关,四时庄无疑是个入手点。
      若说之前对骆非寒而言,四时庄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那么现在就是非查不可的线索了。打定主意,骆非寒走到院外,扬声道:
      “骆五!”
      “属下在。”
      “传令下去,从今日起无影楼倾尽全力悬赏捉拿凌小染,只要活口。抓到之人赏银一千两!”
      骆五惊讶的看了眼骆非寒,快速应了个“是”字,心中虽有疑问,但多年养成的习惯让他将问题吞入腹中。
      就在此时,骆五眼角余光看到一抹身影翻墙而出,是骆孝先。他张了张嘴,犹豫再三还是没出声,只是若有所思的看了眼主子的神色,心中已有答案。

      骆孝先离去骆非寒自然是知晓的,也知道他对自己这个决定定有诸多不满。不过他并不打算将自己的考虑解释给侄儿听,年轻人做事,不碰碰壁不会成长。
      而且,若他先一步找到凌小染,对自己来说也是有利的。
      办完这些,骆非寒站在院门口发呆了许久,直到有些乏了,这才动身回到东院。

      回到房间时衣紫已经睡下。他轻手轻脚的靠近床铺,站在那里看着床上面色苍白的女子。
      当年衣紫与他中了同一种毒,奇怪的是他身上的毒在不久后便无药自愈了,而衣紫却越来越重。
      凶猛的毒性腐蚀了衣紫的身体,不禁废掉了她多年苦练的武功,更使她不得不缠绵病榻。这些年里骆非寒寻找了各种名医,用尽办法才拖住衣紫的生命,然而时间越久,她的身子只会越加虚弱。
      之前他为她切了脉,此时她的脉象已微弱之极,几乎到了风烛残年的地步。衣紫身上没有外伤,孝先说凌小染逃走之后她身边有一滩血,若不是凌小染受了伤,就是衣紫呕出的。
      很显然,答案明显倾向于后者。

      目光瞄到床下,一抹白色映入眼帘。骆非寒俯下身,捡起来看了一眼,面色微变。
      果然还是到了这个地步啊!
      床下有好几团染着腥红的丝绢,骆非寒不用看也知道都是什么。他抬起头,看着女子疲惫的睡颜,禁不住叹了口气。
      是不想让他知道吧。
      他将手中的丝绢团起来丢回床底下,站起身替衣紫掖了掖并不凌乱的被脚,而后坐在床边。
      ——你不想让我知道,我便不知道。
      但是阿紫,继君莫和大哥之后,你也要离开了么?
      ……
      衣紫才一睁眼,就看到丈夫趴在床前,乌黑的发旋对着自己。向下望去,能看到微侧的脸,凌厉的线条因熟睡而变得和缓,微暗的眼圈显出几分疲惫。
      她心中一暖,伸手去触他头发。不想才一动,胸口又是窒闷,忍不住轻咳出声。心中暗叹:还是吵醒了他。
      骆非寒抬起头,并不似初醒时的迷糊:“难受?”
      “没。”衣紫轻轻摇头,看着面前之人眼中透出的关心,心中既甜且涩。“我做了一个梦。”
      骆非寒看着他,神色中透出疑问。
      “我梦到当初我们在栖霞山庄的时候了。有你,还有凌大哥。”她望着骆非寒,神思悠远,似乎透过他看到了另外一个人。“那时的我们很年轻,一起闹一起笑。凌大哥对我很好,你对我也很好——非寒,这辈子能认识你们,我真高兴。”
      “说什么傻话!”骆非寒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心中黯然:衣紫定是知晓自己的身体已近临界,不然何必说出这种——遗言似的话来?
      衣紫在他手心中蹭了蹭:“我觉得我很幸福。不仅仅是你们,还有老祖宗。当初我只是栖霞山庄一个微不足道的丫鬟,老祖宗对我好,甚至还提出要收我为义女——我这辈子没有娘,她就是我的母亲,可惜我一直都没机会回去看看她老人家。”
      骆非寒不语。那位姜老夫人收衣紫为义女的用意,只要有点经验的人都能猜到。只不过所有人都默许了这其中的龌龊,他们这类人,永远少不了这类事情。
      “相公……”
      “嗯?”
      “我想起那块玉佩是哪里来的了。”
      骆非寒看着衣紫,他的妻子正对着自己甜甜笑着,一如平日。
      “是我出嫁之前老祖宗送我的。”
      她稍稍动了动,小心的坐起来,平视着骆非寒的双眼:“老祖宗当初送了我不少嫁妆,只是因为那时有事,我没仔细查看过。相公,那位凌少侠若是真想知晓此事,你就替我告诉他吧。”
      骆非寒点了点头,半晌才道:“你恨那孩子么?”他指的是凌小染刺激的她病重之事。
      衣紫的笑容僵了些,她微微垂下头,不再说话。骆非寒也不继续问,只是扶着她低声道:“别坐着,你需要多休息。”
      衣紫顺着他的动作扯住他衣袖:“我不想躺,帮我抱子韧来好么?我想看看他。”
      “……好。”
      骆非寒也不勉强她,松了手走向门外。关上门的前一刻,他听到屋中之人几不可闻的低喃。
      “也许恨吧……”
      “支哟”一声,答案湮没在木门合上的声音中。门内门外两个人俱都怔然片刻,一个转身离开,一个静静合上眼。

      凌小染出现的那个晚上,彻底击毁了她拖下去的勇气。
      其实明知道一开始就是自欺欺人。
      衣紫侧了侧身,半倚在床柱上,看着自己青白的手指。
      明明从八年前那个晚上就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她骗了她自己,他也骗了他自己。不同的是自己知晓自己在做什么,他却不知道。

      八年前的那个晚上,他喝的烂醉,原本是凌君莫扶他休息的。中途君莫被人叫走,她悄悄潜入房门,就看到骆非寒抱着酒壶倚在床边对着她微笑。
      他说:“来陪我喝。”
      她说:“好。”
      那一刻,魅惑了心神。
      当他拥抱上来之时,她清楚明白的听到他说:
      “君莫,我想吻你,怎么办?”
      而后声音被堵住,她放任了自己沉沦,即使看到窗前有一抹浅青色身影一闪而过,也不愿再放手。

      现在想来,那是多么可悲的开始。
      骆非寒在醉时说了清醒时不曾说的愿望,衣紫在清醒时做了醉时才敢做的事情。
      而后,扭曲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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