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诱》小石清泉

15、十五章：水中的人

　　一吻过后，程艾青完全断片，后面自己怎么上的床都不知道。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亮了。

　　她从床上爬起来，听到院子里传来程沈姜南跟外婆说话的声音。

　　一听到程艾青的声音，她的脑海里就自觉冒出昨晚那个吻。

　　她一阵羞涩，又有点儿觉得一切都不真实的感觉。

　　她捂着自己的嘴唇呆了呆。

　　沈姜南的嘴唇虽然很薄，但却格外的柔软啊。

　　还挺好亲的。

　　啊啊啊，想什么呢，程艾青！她用被子捂着自己的头。

　　等等！她想到什么，又快速扯下被子。

　　昨晚，沈姜南那些话的意思是？

　　程艾青的内心再一次没忍住叫起来。

　　沈姜南对她好，不是因为善良，而是因为她是程艾青。

　　她程艾青。爹不爱，娘不疼。即使她知道自己该坚强，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难免会生出一股自己不会有很多爱的自轻自贱想法。

　　可是，昨天过后，她知道，她程艾青也会成为别人心中，那一抹特殊的存在。

　　她捂着被子，几乎尖叫出声。

　　她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都没安定下来。

　　这一切，美好到好似一场梦。

　　她想，自己人生头十几年的苦难，也许都是为了这一刻。

　　以前她总觉得人生难捱，现在她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这时候院子里传来外婆的声音：“囡囡，你醒了吗？”

　　程艾青捂着被子的手一顿。她动作太大，被外面听到了？

　　她像个偷东西被发现的小偷，赶紧小心翼翼将被子放了下去。

　　她穿好衣服，整理了好一会情绪，才走出房间，进到院子。

　　沈姜南和外婆正在院子里收拾花园，听到声音一起抬头。

　　程艾青被她们两个人同时看得一愣。

　　外婆先开口，说：“起来了？快去洗漱，灶上给你留了早餐。”

　　程艾青嗯了一声，只来得及快速瞥了沈姜南一眼，不等对方看过来，她就匆匆移开目光，快步往旁边走出。

　　她还是有点尴尬的。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尴尬什么。

　　外婆家没有卫生间，程艾青走到厨房的水龙头前，拿起外婆给她准备的洗漱用品，开始刷牙。

　　耳边隐隐传来花坛的聊天声。

　　外婆问：“昨晚休息好没？”

　　沈姜南回：“挺好的。”

　　外婆说：“艾青她没闹腾吧？她睡觉不太老实。”

　　程艾青一愣。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睡觉不老实。

　　会不会睡相难看，破坏她在沈姜南心中的形象？
　　但是她在沈姜南心中是什么样的形象呢？

　　她刷牙刷的龇牙咧嘴，想破脑袋想不出来。

　　沈姜南的声音传来，只有简单的两个字：“还好。”

　　客气官方的回答。程艾青想着，估计自己昨晚确实不太老实。

　　哎！她无奈叹了口气。

　　吐掉口中的唾沫，她捧了一捧水在脸上，井水冰凉，冻的她一个激灵。
　　她突然反应过来，她，昨晚，跟沈姜南，睡一起。

　　两个人！睡一起！一张床！一个被子！

　　啊啊啊！

　　不对！哎！
　　昨晚她喝太醉，根本就毫无意识啊。

　　一阵失落感袭来，但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羞涩。

　　大清早，她给自己的耳朵闹得像感应灯泡，红了又红，差点没给自己折腾坏了。

　　好不容易洗漱完，她快速吃完早餐，就去花坛边找外婆和沈姜南。

　　她们正好已经弄完。

　　沈姜南看到过去，抬头看了她一眼，正好撞见她偷偷看过去的目光。
　　四目相对，她快速瞥开目光，沈姜南则是意味深长挑了下眉头。

　　在程艾青脸颊发烫时，沈姜南跟外婆打了声，就去一边洗手去了。

　　外婆等她走了，跑去屋子里拿出两根竹子做的钓杆和一瓶泥土封住的蚯蚓，说：“今天早上姜南问我这里哪有小龙虾，估计是她想吃小龙虾了，你带着她去河里掉一点。”

　　说着，外婆就将那两根自制的钓虾杆和一瓶子蚯蚓递给程艾青。

　　程艾青想着沈姜南倒是跟外婆越来越熟，都开始点菜了，乖乖接过来。

　　等沈姜南洗完手过来，她不自然地跟对方打了声招呼，说：“走吧。”

　　沈姜南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瓶子，眼神有点不自在，片刻才问：“干什么去？”

　　外婆说：“艾青带着你去钓龙虾，等晚上外婆给你们做小龙虾吃。”

　　沈姜南没有拒绝，只是这一次她回答的没有平时回答外婆的话那么爽快，而且没有从程艾青手里接过东西，而是自己一个人往前走去。

　　程艾青跟在沈姜南身后走着，看看她，又看看自己手上的蚯蚓，突然明白过来，对方好像是怕她手里的东西。

　　这些天的相处，沈姜南给她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这还是对方第一次表现出对一件事物的害怕。是对方人性的一面。幕地，程艾青心中生出一股柔软，好像又向对方靠近了几分，之前那点尴尬也轻了许多。

　　毕竟沈姜南也是人。对方都能跟她好好相处，她也不能落后腿才是。

　　她这样想着，将那瓶蚯蚓瓶盖拧紧，放进口袋，然后快步走到沈姜南身边。

　　沈姜南不自然瞥了她一眼，看到她手中没有蚯蚓，暗暗松了口气。

　　看来，是真的害怕啊。程艾青想起好多电视剧或是小说里，那些男主角在得知女主角害怕某些东西后，会故意以此吓对方，等对方惊慌失措时，再抱住对方安慰，用来升温感情。

　　程艾青没有这样的恶趣味。虽然她的内心深处某一点也想看看沈姜南被吓到后，跟平时这一派怡然的样子究竟区别有多大。但是她心里更多的，是希望沈姜南在跟她相处时能够开心自在。

　　毕竟这片山，能带给人的美好于程艾青而言，没有很多。

　　她不希望沈姜南想到这里，有不快乐的记忆。

　　她们很快就走到了山间的一处小溪。

　　程艾青怕沈姜南看到蚯蚓后害怕，随意指示对方：“去找个大点的叶子来。”

　　沈姜南从来没有吊过虾，以为是叶子有什么用，不疑有他，转身走到了一边的树林。

　　程艾青看到她走远，这才赶紧拿出那个装满泥土和蚯蚓的瓶子。
　　她从里面拿出蚯蚓，熟练地系在钓竿上。

　　等沈姜南回来时，她已经将两个钓杆装置好了。

　　沈姜南弄了两片大大的芭蕉叶递给她。

　　她将叶子随意往地上一丢，说：“坐吧。”

　　沈姜南看到她处理叶子的方式，愣了愣，然后说：“其实，我也没那么怕。”

　　她到底是聪明，一眼就看穿程艾青的想法。

　　程艾青席地而坐，不自然地抓了抓耳朵，说：“你不用适应这些。”
　　她不愿意沈姜南为了她适应米山的一切。
　　她自己都不适应这里。

　　沈姜南没有说话，在她旁边坐下。

　　过了一会，沈姜南从口袋里拿出一袋小熊饼干，说：“外婆给我的。”

　　打开饼干，她先递给程艾青。

　　程艾青展示一下自己摸了蚯蚓的手，说：“手上脏。”

　　沈姜南闻言，从里面拿出一颗，直接放在她嘴边。

　　她看着嘴边的小熊饼干，犹豫了一会，微微张开嘴。

　　沈姜南将饼干放进她嘴里。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指腹轻轻扫过了她的下唇。

　　沈姜南不知道练习过什么，指腹带了一点薄茧，扫过嘴唇时，会引起一点细微的痒。

　　程艾青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耳朵开始热起来。

　　恰好这时候钓竿动了，她怕对方发现异常，赶紧起身，说：“有虾上钩了。”

　　那一刻，她似乎听到沈姜南在她身后笑了一下。

　　她下意识回头去看对方，却见对方一本正经看着她。

　　注意到她的打量，沈姜南还一脸无辜地说：“不是有虾上钩了吗，还不去看？”

　　“啊？哦，对！”程艾青立刻回头去提钓竿，一边在心里隐隐怀疑，沈姜南是故意的。她在逗她。

　　但是程艾青没有证据。

　　这条小溪的虾非常多，她们很快就钓到了一大桶。

　　程艾青本来想着直接回去，沈姜南提议到一边悬崖下的山水里游一会泳。

　　夏日炎炎，又正是下午温度最高的时候，不过山中的山涧清凉，最是适合游泳解暑。

　　程艾青自然没有扫兴。

　　但是等她们下水之后，程艾青就后悔了。

　　她穿在内里的衣服，因为时间太久，磨的纤薄，一沾水后就完全贴在身上，一眼什么都能看清。

　　她很快就注意到自己的状况，尴尬的不行，泡在水里不敢瞎动了。

　　沈姜南特别会游泳。
　　她在水里像只鱼灵活地游了两个来回，过了一会，她好像才注意到程艾青没动，一个潜水游到程艾青身边，然后从水里钻出来。

　　她的皮肤冷白，泡了水有种晶莹感，出水的那一瞬间，配着一对水灵的眼睛，给程艾青看得愣了一下。

　　她却全然不知，只冲程艾青浅浅一笑，说：“怎么不动 ？”

　　程艾青努力从她身上移开目光，将身子埋在水里，努力用一种平静地语气说：“我就这样泡一下。”

　　她看了程艾青一眼，也没坚持让程艾青必须游起来，只是哦了一声，就开始后退着游远了。

　　游了一会，她的一只胳膊突然伸出水来。

　　她手上拿着一个什么东西。

　　等程艾青看清她手里的东西，不觉瞪大了眼睛，惊呼出声：“沈姜南！”

　　沈姜南却不以为然：“碍事。”

　　说着，她就随手将自己的内衣丢到了一边。

　　夏日暖阳，照着山溪波光粼粼。程艾青隔着水面上的鱼鳞星火，好像能够看到她摇摇晃晃的身体。

　　柔得似幔，白得晃眼。

　　这一刻，溪水分明是凉的，程艾青却好像泡在岩浆中，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她的眼睛都被烧的虚焦。

　　不知道过去多久，她才勉强找回一点心神。

　　这时候她才注意到，整个溪涧不知道什么时候，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中。

　　沈姜南不见了？！

　　“沈姜南？”她叫了一声。

　　没有任何回应。

　　她开始慌了。

　　“沈姜南？”才一眨眼的功夫，对方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她上下左右看，整个山谷安静异常，一个人影都没有。

　　她瞬间清醒，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随即袭上心头。

　　沈姜南不会是出意外了吧？

　　这个想法一出现在程艾青脑海，她的眼睛就立刻酸了起来。

　　“沈姜南！”她大叫了一声，想着潜水下去看看，就在这时候，一只手突然在她身后拍了她一下，“我在呢。”

　　她吓得几乎从水里跳了起来。

　　沈姜南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她的身后。

　　注意到她的反应，沈姜南呲地笑了一声：“这么关心我……”

　　后面一个字没有说完，就被程艾青一把推开。

　　程艾青红着眼睛瞪着她：“一点也不好笑。”

　　亏得程艾青还不舍得用蚯蚓吓她，结果人家倒好，给她玩了一通大的。
　　程艾青气的不行。

　　沈姜南大概没想到她会反应这么大，愣了愣，立刻游到她身边说：“对不起。”

　　程艾青一颗心还未定下来，偏开头不想搭理她。

　　她围着程艾青游了一圈，说：“对不起嘛，我就想逗你一下。”

　　委屈巴巴的语气，配着她与往常截然不同的柔软声线，让人听了一颗心就软了一半。

　　程艾青告诉自己不能心软，这家伙却突然过来一把抱住了她，说：“原谅我好吗，小妹。”

　　程艾青一个激灵，想要推她，她却手脚并用，直接在水里八爪鱼一样抱住了程艾青的身体。

　　程艾青挣扎半天，没挣扎开，只能拿眼睛瞪着她。

　　她却冲程艾青一脸讨好的笑：“原谅我，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程艾青就没见过这么会耍无赖的人。

　　不过她这样一闹，程艾青确实也气不起来了。

　　就是被她抱着，有点喘不过气。

　　况且……她刚才脱去了最后一件，此时她们就是肌肤想贴！

　　意识到这一点，程艾青的头皮一麻，原本没有反应过来的地方，这时候也变得格外敏感，一下就感知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柔和。

　　“沈……姜南！”程艾青说话都开始打结了。

　　沈姜南似乎也终于反应过来，倒是一脸镇定回了句：“怎么了？”

　　不过发红的耳朵还是出卖了她。

　　程艾青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先放开我。”

　　沈姜南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等了一会才将她放开。

　　沈姜南往远离她的地方游了一点远，眼神不自然地看她一眼，又移开了。

　　她更是不敢看对方，直接将半边脸埋进水里，当一只害羞的小鳄鱼。

　　片刻过后，噗呲一声，沈姜南突然笑了起来。

　　“你还笑。”程艾青羞恼地拍了一巴掌水在她身上。

　　她也不躲，只是继续笑着。

　　“小妹，你的脸比小龙虾还红耶！”
　　边笑，边说。

　　跟她熟了之后，发现她偶尔还会有这种小孩子气的时候。

　　“别笑了！你也不害臊！”程艾青说。

　　她一派坦荡看着程艾青，说：“我害臊什么啊。我这正大光明，行使自己的权利。”

　　程艾青脑袋轰一响，感觉脸都要熟了，瞪着她说：“你什么权利。你哪有权利。”

　　她嘴角一扬，露出一抹坏笑：“当然是抱你的权利……小妹！”

　　伴随她一声惊呼，程艾青直接从溪水里抓了一坨泥向她砸去。

　　她慌忙去躲。

　　程艾青继续抓了砸她。

　　她游着躲程艾青的攻击，一边回头冲她笑着：“小妹，你刚才在关心我吧？”

　　“你知道吗，你是从我懂事起，第一个关心我到眼睛都红了的人。”

　　灿烂天光从她身后的崖壁倾泻而下，照在她的脸上，映照出她绚烂笑容。

　　是程艾青在她脸上从未见过的绚烂笑容。

　　程艾青看着，一颗心忽而漏跳半拍。

　　程艾青的第一感觉不是开心，不是自豪，而是一阵浓浓的酸涩感。

　　她想说，沈姜南，以后我会一直心疼你，保护你，包容你。

　　但是她张嘴还来不及说话，就听到身后传来声音：“姜南。”

　　她循声回头，看到沈姜南她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小溪边。

　　对方站在岸边看着这边，目色比水底泥沙还要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