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吟且行》淌挽

35、梦解

　　林轲站在房门口，傻傻地摸着自己的后脑勺，见他们都扭过头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了笑，露出一排洁白闪亮的牙齿。
　　“我听前面有人说鬼离君在这里治病，要骂人什么的……”
　　“所以你也想骂上两句？”白沁璃好笑道。
　　林轲急忙摇了摇头：“不不……我只是来看看，有什么忙能帮上的没有？”
　　“来的正好。”白沁璃上下打量着林轲，像是寻思着什么。看的林轲一头雾水。

　　君洛澜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听到这里终于叹了口气，点点头起身道：“明白了，那就这么办罢。”
　　说着向门外走去，路过林轲身边时一把搂住他的肩膀把他拖走。
　　“哎？洛澜君你……”
　　“走吧林兄，去换件衣服来。”

　　不多时，君洛澜和林轲还未回来，谢留芳掐着腰大步走了进来，什么都没说就自顾自倒了杯茶喝下肚去。
　　“好茶啊，鬼离君是你泡的？”眼睛一亮，赞叹道。
　　“你未婚夫泡的。”白沁璃懒懒道，茶都凉了，还有什么好不好的？
　　谢留芳面上有些不自然，瞟了她一眼，见她神色如常，便开口问道：“潆姐姐怎么样了？洛澜君人呢？”
　　“话真多，等着吧。”白沁璃挥了挥手，有些乏了不愿多言。谢留芳也未多问，不吭声又显得有些冷清，于是打开话匣唠叨起疏浚王府现在的夫人。
　　“你知道吗，那个夫人表面上文文柔柔的，可是话里带着刺，一个不小心就被扎一下。”留芳摇摇头道，“不过她对小少爷倒很是溺爱，每次他闯了祸都去向王爷求情，几次被小少爷缠的没办法，也为洛澜君求过请。”
　　白沁璃没有任何表示，不知是否在听。
　　“对了，潆姐姐究竟是被谁害成这样的？”谢留芳突然想起来，追问道。
　　白沁璃思索了片刻，终于吐出了两个字：“柏荇。”
　　是啊，能全怪沈笑歌吗？满门抄斩，只剩他独自一人重头开始，操持家业。若说疏浚王见死不救吗？利益面前，任谁都要先保住自己，疏浚王本就是本朝唯一的外姓王爷，树大招风，在准备交权迁居之时，若是再插手此事，或许如今整个王府也早被柏荇搬倒了。

　　所以，这件事情的促成者就是——权相柏荇。

　　“柏荇么……”留芳念道，“我小时候去他府里住过，和他女儿玩的很熟的。”托起腮帮，似乎陷入了回忆当中，“他女儿可真是美丽啊……”
　　“就是那个天女？”白沁璃嗤之以鼻。
　　谢留芳神秘地探过头去，贴着她的耳朵小声道：“世人都知柏荇有一女贵为天女，却很少有人知道她还有个小女儿……”
　　白沁璃一震，转过头去：“……小女儿？”
　　“是啊，当时见她她还比我小一岁呢，粉妆可爱，样貌虽不及她的姐姐，但也是一个美人儿呢。”谢留芳笑了笑，有些兴奋地继续说道，“我们一起玩捉迷藏，让大人们都找不到！”
　　“那她现在呢，你们还有联系吗？”
　　留芳神色一黯，叹了口气道：“她从小身体就不好，听说已经夭折了……”
　　“你们关系很好？”
　　“算不上很好，不过当时小玩的很投缘，她私下和她姐姐一点也不像，是个很调皮的人……但是自从我离开相府，我们就再没有见过面，直到传来她病逝的消息。”

　　正谈着，君洛澜带着林轲回来了。
　　白沁璃将视线转移过去，不由得被林轲吸引住了。平日里的林轲都是青衣打扮，着装随意却严谨，不似今日的这么……暴露……
　　藏蓝色的宽袍散散披在身上，衣带未系，露出古铜色的肌肉，比沈笑歌的还要健壮有弹性。被人这么看着，林轲有些不好意思地红着脸说到：“肯定会被认出的……我学不像啊……”
　　白沁璃站起身围着他转了几圈，伸手又把他的衣服往下拽了拽，半个肩膀几乎都露了出来：“这样才像那人的德行。”
　　“这也没办法，谁让你长的最黑？君洛澜是她看着长大的弟弟，身形不会认错，你觉得除了你还有谁能扮沈笑歌更像的？”白沁璃不客气地指出。
　　林轲看了看身边温润如玉皮肤白皙的君洛澜，再看看“两个女孩”，果然只剩他了……

　　“那么，下面要怎么做呢？不能让姐姐看到他的正面。”君洛澜淡淡开口。
　　“那就只给背影好了。”白沁璃说着，问君洛澜道，“沈笑歌从前都是怎么唤你君洛潆的？”
　　“一直都是君姑娘，后来姐姐不依，暗示过后，才渐渐变成了潆姑娘。”君洛澜无奈地说道。
　　“那么林轲，一会儿你就背对着君洛潆站在门口，压着嗓子唤声‘潆姑娘，你能原谅我吗？’”
　　“可我的声音？”
　　“没事，她刚醒来分不清人的声音，只要称呼熟悉就能糊弄过去。”白沁璃一边说着一边来到窗前，掏出银针刺进几个穴位，“她马上就醒了。”

　　君洛澜扶起缓缓睁开双眼神情朦胧的君洛潆，轻生道：“姐姐，你看门外是谁来了？”

　　淡金的阳光洒在那人古铜色的肌肤上，衣着随性无束，一头长发散了下来遮住侧脸，魁梧的身材几乎打住了房门，那人慢慢转过身去，只留下一个背影……

　　“笑……笑歌？笑……”君洛潆眼睛陡然睁大，嘴里断断续续地吐着字，声音嘶哑，却还是要努力说着，“笑歌……笑……歌……”

　　“潆姑娘，你能原谅我吗？”低沉的声音响起，那人并未回头。

　　君洛潆再次滑下流水，一眼不眨地看着那个背影，虽嗓子哽塞，却不停地点着头。君洛澜紧紧把她搂在怀中，小心翼翼地为她拭去泪水。

　　林轲有些紧张，身后没有任何消息，他不知自己是就这么一直站下去，还是该再开口说些什么？但至于该说什么，他又不敢擅自决定。

　　“如今他人就在这里等着你，你只有活下去，才能和他在一起，才能继续在这个王府里为你的弟弟们撑起一片天。”

　　说到最后，君洛潆和君洛澜都是一阵恍惚，君洛澜神情复杂地看着站在桌边的白衣人，这么细微的感情，她竟然都注意到了，而且拿捏的相当准确。
　　感到脸颊一阵冰凉，君洛澜垂下头去，只见君洛潆流着泪颤抖着抚上他的面容，断断续续地道：“小澜……对不起小……澜……对不……”
　　“不要再说了！”君洛澜回握住她冰凉的手，动容地说道，“我从未怪过你，姐姐……我只求你今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随便抛弃生命，留下我一个人在这里……你答应我……”

　　君洛潆努力地点着头，张张嘴，却突然头一歪，闭上眼睛倒在一旁。

　　“姐姐？！……阿离，快……阿离……”

　　白沁璃也吓了一跳，疾步上前去把上她的脉搏。眉头紧皱。过了片刻，终于松了口气道：“她没事，这次是因焦虑过度，自己睡过去了。你们不要叫醒她，让她好好睡，准备好饭菜等着，她醒来应该会很饿。”
　　君洛澜和谢留芳都松了一口气，留芳说道：“我去找两个人来服侍着。”然后跑了出去。
　　白沁璃冲君洛澜挤了挤眼，调笑道：“瞧，你家媳妇儿未过门就已经有当家主母的范儿了！”
　　君洛澜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把君洛潆放回到床上，替她掖好被角。

　　突然放松了下来，两分都感到有些倦意，来到桌旁坐下，君洛澜再次煮起了香茶。感到阳光有些阴暗，这时两人才注意到门口站着一人，衣袂翩翩、衣领摇摇欲坠，依旧摆着那么姿势，一动不动……

　　“林兄，你可以过来了。”君洛澜带着笑意说道，君洛潆的事总算是平安度过一劫，心里自然轻松不少。

　　“哎哎……谁让你出声的？我还想看看那人能这么站到何时呢，可惜可惜……”

　　林轲黑着脸转过身来，无语地看着坐在桌旁闲闲饮茶的两人。那人银色精致的面具在阳光下闪着碎光，怎么看怎么……可恶……可再一看，却又让人气不起来，反而想跟着她一块笑。

　　“林兄辛苦了，洛澜无以为报，还请以茶代酒敬林兄一杯。”君洛澜真诚地倒上一杯茶，双手递给林轲。
　　林轲急忙上前接过，咧嘴一笑道：“小事一桩，再说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客气了！君小姐安然无事才好。”

　　时间在指缝中一点一滴地无声划过，随着疏浚王府一个个院落都挂上了红灯笼、贴上了窗花，随着仆人们脸上的笑容愈来愈灿烂、手脚愈来愈忙碌，年关悄然到了。

　　有时，白沁璃会摸着不知何时被贴在窗子上的窗花，脑中想着小蒲和小扇，想着云缈峰……于是又会抱起妙儿发老一会儿呆。

　　“鬼离君，您需要出府采购些年货吗？”
　　“什么？”就在白沁璃发呆之际，有人出声问道。白沁璃转身，看见不常见到的君洛澜派来服侍她的那两个婢女。
　　“奴婢是问您需要出府采购年货吗？虽然疏浚王府也会准备的很齐全，但就怕哪里疏漏了。”其中一位年长些的微笑着说道。
　　“我可以单独出府？”白沁璃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当然可以呀。”婢女愣了一下，有些疑惑，“您随时都可以出去，但公子吩咐了让我们俩跟着，买东西了帮您付账，如今武林盛会降至，市井上云龙混杂不安全，有了危险我们也好保护您。”
　　“……我不买什么东西，你们退下罢。”
　　“公子交代了，都是一家人，让您不必客气，不用替他省钱。”年纪较小一些的笑嘻嘻地说道。说的白沁璃一阵毛骨悚然。
　　她半眯起双眼大量着这两个婢女，说出这种和药铺掌柜一模一样的话来，她们的身份一定不简单，估计是君洛澜的心腹级别。

　　“鬼离君，公子的钱不花白不花，花了心里不是更舒坦么？”年纪较小的继续劝道。

　　若是心腹级别，也是吃里扒外的心腹……

　　白沁璃一边腹诽着，一边进屋披上披风，带着两个婢女上了街。

作者有话说

　　呵呵，年关终于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