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ＣＨＡＰＴＥＲ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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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威廉再次醒来后，他看到了莫里兹太太正站在他床前，她冷淡的表情让威廉心生畏惧。
“小少爷，您现在感觉怎么样？”她问道。
“是的……女士，我想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天知道他是不是有事，他只是不想向她多话而已，言多必失。
“但看起来你很冷。”莫里兹太太道。
“冷？”威廉不解，硬要说的话，也该是因为吃了莫里兹太太的‘春膳料理’而感觉到热才对吧？
这么疑惑着，他发现莫里兹太太正往衣兜里掏着什么，接下来，他对她从里面拿出来的东西吓了一跳。
“噢！天，是蛇！把它拿开！”威廉尖叫道，他已经见着那银白色的蛇开始挣扎着要脱离女人的掌握了，他抱着被子，身体急速向后退。
莫里兹太太挑眉：“有什么好怕的，小少爷。这是能让你热起来的东西。”说完，她便掐着那蛇的头部，另一只手掰开它的嘴巴，她似乎一点也不顾及那蛇银光闪闪的毒牙，将张开的蛇嘴对着威廉，顿时，一道火焰向他射来，火迅速燃了整个床单。
“天哪！你是个疯子！救命，贾斯汀救我！”威廉紧紧抓着被子，大声求救道。
“不，小少爷，我只是让你热起来。”
“我已经够热的了！你的那份早餐已经让我的五脏六腑都烫起来！”这么说着，从蛇嘴里又吐出了更多的火焰，那些火焰呈团状的向威廉掷去，他被火焰包围了起来。
威廉感到自己的周身都被烈火烤着，那些火已经渐渐将他的皮肉吞食了进去，他甚至能闻到自己皮肤被烧焦的味道，就这样，他发觉自己的脚被火化成了灰，接着是小腿，大腿，然后上延到了腰部，腹部，胸部……
“不！不！我快要消失了！救我！谁来救救我？管家先生！管家先生！”
“我的心好烫！就快要被焚烧完了！救我……救救我……”
火焰外围，管家布鲁斯出现在威廉前方，威廉向他伸手，布鲁斯却往后退了几步：“威廉小少爷，狂热的心也是会变成一种病症的。”他说完便立刻消失了。
“哦不！管家先生救救我！”威廉低头看到自己的心已经被化去了一大半。
伊丽莎白手捧着书坐在威廉对面的椅子上，笑着对他讲：“小宝贝儿，心被烧去了不可怕呢！要是像阿莎丽那个流连于各种贵族沙龙，到最后迷失了真正的自己，那才是可怕的。”她也从威廉的眼前离开了。
“伊丽莎白……伊丽莎白……救我……救救我。”威廉的心已经被火烧尽了。
火苗上窜到他的肩膀，他的双手，双臂。他抓着被子，但被子也早已起火，连着被子，威廉看着自己的手，臂，脖子烧成了灰，飞进火里。
“不要……不要再烧了……好热……好痛苦……救我救我，爸爸……爸爸！”埃尔方斯出现在威廉的床头，他站在正狞笑着的莫里兹太太身旁，对威廉质问道：“为什么不把早餐吃完？”
“……不，爸爸……我不是不吃完它，而是莫里兹太太……”
“够了！威廉！你太令我失望了！你不把它们吃完，你是个坏孩子！没有人会再理睬你了！”说完，埃尔方斯整个人竟然被莫里兹太太的蛇给吸进了肚子。
“爸爸！爸爸！坏女人！你把我爸爸放出来！”威廉哭着大叫。
莫里兹太太只是对着他笑，那笑发出了尖利的响声，她的手抬起来，朝着门口一指，维克多走进来，威廉看到他，此时却已发不了任何声音了，因为他的嘴巴已经被火烧着了。
他眼睁睁地看到维克多走到莫里兹太太的身前，温和地对她说：“太太，您的早餐做得真是完美极了。”
接着，他转过头，看着威廉，火光映照着他冷峻的脸孔，他也向威廉笑，但那种笑却阴森森的，让威廉想到了莫里兹太太手中冰冷的蛇。
他对威廉轻轻说道：“相信吗？我想象到了一种丑陋的东西。”
威廉的鼻子被燃尽了。
“那种东西就和你一样，一样没有人喜欢，一样……让所有人厌恶。”
威廉的眼底流出了泪，但那泪滴在了火里，瞬间便消失了。
过会儿，连他的眼睛也没了，接着是额头，火苗慢慢地爬上他的头顶。
维克多还是笑着，在最后一朵火苗将威廉整个头发烧着时，他往门口走去，离开前他最后对威廉道：“果然，你的脸也消失了。”
威廉被烧成了灰，但他能感到莫里兹太太一边疯狂地大笑，一边还在用蛇烧他的屋子，当整个房间都被火充斥着的时候，莫里兹太太也完全蒸发进了火海里。
威廉的身体没了，他的灰烬有一部分被挤到了窗子外，一头黑熊背上驼了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人，那戴着狮子面具的男人朝他的灰烬吹了口气，最后将他引向了一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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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尔方斯给威廉请来了医生，因为威廉在床上整整躺了一上午都没有醒来，在他和维克多迷糊说完话睡着后就没醒过。但在他睡着期间，威廉显得极度不稳定，他不时的哼哼，胡乱地自语着，身体的热度也一时高，一时又急转而下的。他这样可急坏了担心他的所有人。
“医生，我儿子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还不醒过来？”埃尔方斯坐立难安，问正将诊断器收回包里的中年人。
“就像弗兰肯先生（维克多）说的，是因为早餐产生的一些反应，本身并没有什么毛病。”
埃尔方斯却觉得这话有些轻描淡写，他皱眉：“那为什么他看起来那么难受？你得想想办法让他快点醒来。”
对方回答说：“先生，我知道您很着急。但是盲目地喂下一些药物，按照这位小少爷的情况是行不通的，他并没有生病，只是一种对食物的反应，也没有食物中毒。他的身体接受不了某些食物的性质，就像不同的人对各种食物的敏感度不同一样。其他孩子能接受的食物，他可能就会产生敏感反应。”
伊丽莎白在一旁问道：“敏感也会到那么厉害的程度吗？”
医生回道：“因为他吃了些有迷药成分的东西，还有……嗯，那些东西还带有各种催情效果……当然了，像他这样的孩子是不会产生任何情/欲的感觉的。简而之，有些对药物特别敏感的孩子就会对此产生强烈的身体反应……”
贾斯汀坐在威廉床头边，不停地替换着湿毛巾，擦拭他脸上额头下不停渗出的汗珠，她双目隐隐含泪。觉得她的小少爷可怜极了，她也心疼万分。
维克多也看着威廉，男孩嘴中还在断断续续地说着话，话音模糊不清。
“那他应该什么时候能清醒？”维克多问医生。
对方耸耸肩膀：“我检查了那些膳食，发现里面都只是最多让正常体质产生晕眩的植物，比如覆盆子，薄荷草之类的，因为用量很微少，所以就算是大人也不会产生过度的反应，这些植物食材的用量最为关键，我测定了那些食材在餐点中占的比例，断定这只是能令人感到兴奋，醒脑的效果。其实，小少爷只是一种对此类植物的敏感，小孩子的承受能力很低，所以就产生了昏迷的状态。植物在体内反应完毕，效力过了，他便会醒来……”
“噢！他在说话，我能听清他在讲什么了！”贾斯汀忽然叫了出来。
维克多忙凑到她身旁，凝目低望着威廉，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呜，消失……灰，变成灰了……”威廉在睡梦中道。
“什么？”伊丽莎白也凑过来，她的脸与维克多离得很近。
“宝贝儿要醒了吗？！”埃尔方斯探身看着那小小的孩子正挣扎似的皱着眉头，心里疼痛之极。他握起威廉正在胸口乱抓的小手，将他藏在手心。
“宝贝儿！快醒过来。”
“少爷！你快醒醒，看我们都在担心你呢！”贾斯汀唤着他。
“威廉，要是你醒来，我会和你一起吃下午茶，你可以马上尝到贾斯汀做的最新式的甜点。”伊丽莎白在维克多旁边对威廉温柔轻语着。
维克多此刻却突然将视线转到了房门口，莫里兹太太正一脸急切地不停来回踱着步，想进来却被埃尔方斯命令了不许进门一步。
莫里兹太太望着里头的情景，她一向平静的表情变得慌乱非常，但她看到了维克多正向她点头示意，这就像是在说，你可以进来。
无论是不是，莫里兹太太都已不顾一切，她就这样急步走进来，朝着威廉的床，身体前倾着，梗着脖子绕过一群人，来到空着的另一边，就这样伸手，将威廉抱起来搂在了怀里。
埃尔方斯看着她的动作瞠目结舌，但片刻便愤怒道：“你在干什么！莫太太！”
“做我该做的！老爷！做我想做的！老爷！”莫里兹太太仿佛是很激动地回答他，双眼顿时充满了泪水，泪流到了威廉的脖颈上。
接着，像是奇迹一般，威廉开始慢慢张开了眼睛。
“上帝啊！他可终于醒了！”贾斯汀说道。
“神灵保佑，我们的小天使清醒过来了。他可从未给我们带来过那么大的惊慌，但这样的惊慌以后也不要再出现。”伊丽莎白此刻眼底也开始沁泪，她看着维克多，伸手要求他安慰的怀抱。
但下一刻却被他避开了，仿佛无意的动作却让她的心空落落的。
威廉醒来，看到了正泪流满面的莫里兹太太，他的双眼涣散着，嘴里说道：“蛇……黑熊，……灰烬……”
“小少爷，您说什么？”莫里兹太太望着他，眼底却闪过了一丝光。
“……狮子脸……”威廉的眼渐渐回复了焦距，他开始试图从莫里兹太太的怀抱挣出来。
埃尔方斯将还抱着他儿子的女人用力推开，向她怒吼道：“你还抱着他干什么！你不知道他这样是你害的吗？你还留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快走！”
莫里兹太太早已停止了哭泣，相当怪异的，她和先前的样子极度反差的，她立即平静了下来，用还留着泪痕的脸孔微微笑着对埃尔方斯说：“我这就走，老爷。”
埃尔方斯看着她，感觉这个女人有些不可理喻，但接着，他见她离开了房间，便又放下心来。其实他压根不用担心，她也只是个仆人而已。
维克多却皱起眉望向莫里兹太太离开的方向，但很快的，他的注意力被威廉回转过来。
他听到威廉此刻在说话：“……我没什么事儿了，爸爸。”
“宝贝儿，你确定你现在没事儿？医生！帮我的宝贝儿看看，他现在怎么样？”
“不用了……爸爸，我想，我现在很好，只是稍微还有些晕。”威廉仿佛完全清醒了过来，他的羞涩也开始回来了。
“晕？这可不行！那就是有问题，你需要好好地被检查一番。”
“是啊，少爷，你以前可从来没生过什么大病，但是这次却热得很厉害，你应该接受诊断。”贾斯汀说。
伊丽莎白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但眼神含着担忧。
维克多看着他们几人，叹了口气，朝他们道：“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但我想，他醒来的第一感觉，应该就是饿得慌，他可没吃多少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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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在历经了这样的风波后，终于顺利回复了正常，不仅是身体，它已经不再发烫了，连同被烧昏的脑袋，清醒的思考也一同回来了。
但同时，他的家人们，却也一边为他的醒来感到高兴，也一边在想着今后要更好好地照看他，注意他。以免什么不适合的食物再次令他晕厥过去。
莫里兹太太当然也不会再尝试用那种植物调制食物了，埃尔方斯也没有将她从厨师长的位子上调下来。但是却要管家布鲁斯加强对厨房的管理，像是在打制莫里兹太太有时脑袋发疯做出的很多奇怪餐点。
贾斯汀针对这件事跟她母亲冷战了很久，她是一直看不惯她母亲平常的某些作为的。反过来，她更加地宝贝威廉了，总是想着花样的给他做很多蛋糕甜品。
伊丽莎白自发生了这件事后，就变得闷闷不乐的，也不知怎么回事，她和维克多的关系似乎有些冷淡。她也开始将注意力更多投在了威廉身上，陪他看图集，讲故事，喝下午茶的时间明显增多了。
维克多开始潜心研究他的科研论文，很少看到他出房间，或者，他时而也会离开家，到外面去，他似乎经常会去他的一个朋友家，据说那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友谊十分深厚。
威廉觉得自从他因为吃了莫里兹太太的早餐而犯昏，此后，家里人对他的态度，那种转变简直让他大吃一惊，他本来觉得自己一直是个古怪孩子，他不能得到家里人的喜欢，加上他头脑里不时蹦出的奇怪信息，更让他感觉和其他人格格不入，本来以为他会一辈子这样下去，得不到任何人的认同。
但是，没想到，上天却给了他这样的机会，让他看清了他的家人其实还是爱着他的。
虽然，还是有很多事他没有了解清楚，比如那天晚上父亲和维克多究竟是为了什么进他房间的，事实上也正是那天之后，他们的态度就一夜转变的。
但是，他现在也不想深究它了，因为威廉觉得他现在获得了一直想要有的关注，他认为他已经得到了他该有的，那种小细节就不需要再去考虑了。
相对于威廉的父亲，伊丽莎白，贾斯汀，布鲁斯管家给他的关照，莫里兹太太就显得低调多了。她总是窝在厨房里，平常也看不到她出来，也许是她觉得对威廉很愧疚，所以不好意思再出来了，因为出了这件事，莫里兹太太虽然职位没变，但是家里上下都对她的态度比以往冷淡了，不光是主人们，下面的一群佣人们也对她颇有微词，甚至有人还在背后说她，说她其实出生于一个女巫世家，掌握很多龌龊肮脏的春药菜谱，还说她很会诅咒，要是谁惹她生气，那人就会第二天七窍流血而亡，这实在过火了点。
威廉现在，能一个人独自待会儿的时间比过去似乎要少上很多，但他还是能够独个儿在整座大房子里来回穿梭，到各个角落去看看每个人，观察他们，注意他们的言行，相较于伊丽莎白跟他讲的故事，他可更加喜欢这样独自一人去观察，思考。
过去，他是家里的小幽灵，而现在，他变成了家里的光明小天使，不再是过去那般透明了。
这天，他又偷偷窝在花园一角，看到三个女佣正在晾晒被单，他躲在花坛后面，听着她们在话长话短。
“噢！上帝啊，她可真恶心，你没看到她在锅子里面煮的什么！像是无数剩菜剩饭搅在一起的深黄色汤汁，那气味真叫人受不了！我看到那锅汤竟还不停冒着泡。”
“天哪，那是什么？一大锅毒药吗？这次她想对付谁？阿黛莉？罗斯？还是那可怜的小猫珊德拉？因为它前天还抓伤了她的手背。”
最后一个年轻女佣道：“我的天！她竟然连一只猫也不放过！她难道要灌那种汤给那活泼可爱的小猫仔？太残忍了！不愧是魔女的心肠，冷硬无比。”
威廉听着她们的话，过了会儿，他从花坛悄悄离开了，他很清楚她们说的是谁，那也只有现在身处下风的莫里兹太太了。关于她的议论，他似乎每天都能在茶余饭后观察其他佣人时听到，他知道就是因为莫里兹太太让他起了一身不良反应，之后才会导致她倍受冷眼的。
威廉也相当理解，人与人之间的明争暗斗有多么强烈，莫里兹太太的厨师长职位有很多人都眼红嫉妒，偏偏她这次竟没有被降职，这让更多厨房佣人们不满，花园里的那三个就是厨房里的厨娘。
但是，威廉也并未将那群人们说的所有关于莫里兹太太的事吸收进脑袋里，他听到的都是很恶毒的言语，虽然，莫里兹太太是让他难受的‘罪魁祸首’，但是对她的畏惧，也仅仅限于那天他昏迷时候所做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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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来到了厨房门口，他看到里头一个炉子旁边，一个背影瘦弱的女人坐在那里，这个时候，厨房里只剩下一个人，只有可能是莫里兹太太，她那头棕灰色的发盘在脑后，有几处已经是花白花白了，这显得她很颓丧的感觉。
威廉对于那个梦一直抱有着莫名的畏惧，自从他做了那个梦以后，他晚上就很难再睡着觉了，贾斯汀会陪着他哄他入睡，伊丽莎白有时也会来给他唱几首催眠曲，埃尔方斯父亲也经常来帮他入睡，会温柔地轻拍他的肩膀，摸他额头。维克多很少会来看他，不过，威廉也已把他抛在了一边，因为想起他，他就会去深究那天晚上的事。
梦里的莫里兹太太神态非常恐怖，但现实和梦境不一样，她就那样安静地坐在那里，似乎在照看炉子上的汤锅，威廉吞了吞口水，他想试着靠近她，因为在他脑海里，他认为莫里兹太太是唯一能够让他靠近真相的人，他做的梦里，看到了骑在熊背上的男人，这在之前父亲和维克多莫名其妙来到他房间的那个晚上做的梦一样，连续两次，这让他有种奇异的感受。
像是有谁要告诉他什么，告诉他他将会发生什么似的。这种感觉和他脑袋里的‘奇怪信息的来源’似乎很投契，他觉得他的这种与生俱来的古怪或许和这个梦有关。
他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导致他脑海里产生这样那样怪异的信息，比如，在脑袋饱尝各种怪梦的席卷后，会突然出现一个名叫弗洛伊德的大胡子老头；再然后，就跟曾经一个样，那时的卡尔·马克思的《资本论》蹦进他大脑中，这种接收的过程如此相似，弗洛伊德竟也相继成为了他脑库内某种类同于常识性的定论——噢，又一个来自于未来的伟人；噢，他写过一本著名的专作；噢，那本书名叫……
经由这种‘突如其来’的‘未来定理’，他更不由地怀疑起自己的这种反应是否能归为‘逆来顺受’？
虽然小孩是很容易接受新事物，各种的，甚至是‘任何’的。
但，就如人无法预知未来。除非他不是凡人，但他也没见过其他跟他年纪相近的小孩，他没法断定是不是所有小孩都似他一般，凭空能接受仿佛无尽的知识，源源不断的奇妙映像会不时地闪过脑海。
所以他是迷惑的，对自己，并对周围人，所有人，甚至对这个世界，哪怕他还没到该去了解这个世界的时候。他的狭小眼界有时竟承载着这个大千世界的零零总总，不光是未来，乃至这样那样的过去历史。知道得越多，人是否会不知觉地迷失自我？
哪怕这种疑惑也跟威廉莫名其妙地‘得知’无数讯息一样无解，但这种意识所带来的思考却来回地流连于他整个脑瓜。
渊源。
来历不明的知识跟讯息，这种东西，究竟会将人引进什么样的世界？
若真的有迹可循，他何时才能有机会顺藤摸瓜，就如福尔摩斯先生的推理能仅从一个人的穿着等细节得知对方来自何方，当然，或许威廉的情况不能用探案的形式来揭破，但事实上，这就像是一个谜。
仿佛是能窥探到一切的，但这种毫无头绪的，突如其来的讯息，却更让他感到置身于一片模糊的世界。
渊源。
就算福尔摩斯是虚构的人物，柯南道尔更出生于十九世纪中叶，而不是跟现在差了将近一个世纪，若是按他的思考模式和跳跃思维，该如何为他解惑？
就算他只是书中的人物——只是他脑海里冒出来的一个‘未来作家’的作品中的人物——‘仿佛是虚构中的虚构的存在’。
柯南道尔为福尔摩斯谱好了结局，又再次设好了迷局，但答案，读者总能在最后一页中得以窥探真相。
威廉呢？他的最后一页在哪里？
这种零散的讯息式的东西到底从何而来，复杂得如此盘根错节，‘未来真实与否’抑或是‘一个人的极致臆想’。
不找到根源，他就像是永远不是他自己。
他亦在变本加厉，本只想着追根溯源，但现在，其实已在探究着自己的将来，这种所有人都无法窥知的，只能顺应天命和自然的东西。
当然，这是他无意识的，他暂时将他的疑惑交托给了脑海中的‘福尔摩斯’先生。
道尔先生从一开始便能将结局预定好，若是他‘欺骗的’，讨好的只是读者，让读者只成为一个旁观者——做到不去跟着书中的调查者一同探究案情，只想着那‘最后一页’，是啊。
总会有最后一页的。
只要有了一个开始。
就像那个梦。
***
威廉走进厨房，他的脚步声让莫里兹太太回过头，她看到来人，原本平淡的眼底突然闪现一种亮光，但接着，她又回复了平淡，她问威廉：“小少爷，您来厨房做什么呢？”
“呃，我……我想，”威廉的眼神不停游移着，他觉得莫里兹太太先开始的安静会不会是之后表现疯狂举动的先兆？他这么胡乱想着，但接着，他横了心，便直接道，“女士……我想，我想知道……”
“女士？”莫里兹太太皱了皱眉。
威廉哽住了喉咙，他过去和莫里兹太太从未说过话，就算是现在也不知该如何恰当地称呼她，虽然埃尔方斯他们都称她太太，但威廉觉得他还跟她不熟，所以就想着带着敬意感觉的生疏称呼，而且，在以前，莫里兹太太给他的印象就很淡，因为她本身的性格就很沉静。
“叫我太太吧。”莫里兹太太朝他微笑。
“……是的，好的。太太。”威廉看着她笑，按照她的话去做了。
“那么，你刚才说，你想知道什么？”
威廉在脑袋里想着该如何组织语言才能让对方了解自己的梦，过了会儿，他对她说：“太太，您不知道，我在之前……嗯，我是说，就是那天，我昏迷的时候，我做了个梦……”
莫里兹太太眯眼听着，随后点了点头：“是的，梦里怎么了？”
“我在梦里……看到了一个骑着黑熊的男人，那个男人上身是赤裸着的，还戴着一个像是狮子面孔的面具……在那天之前，其实我也做到过这些……我觉得很奇怪，您对此是否知道些什么呢？”
“小少爷，你为什么认为，我会知道呢？”
“……因为，在梦里，”威廉斟酌着言辞，他看到莫里兹太太正用眼睛盯着他，他顿时感到一阵紧张，这种眼神就像是那天早餐时候她对着自己的那种锐利审视一般，他道，“在梦里，我看到了你。”
“看到我什么？”
“……看到你，看到你……，”威廉觉得对方的眼睛里有股异常的光芒，像是很不正常的执着般，接着，他问了句之后他也觉得很傻的话，“太太，您先告诉我，您的口袋里有蛇吗？”
莫里兹太太楞了会儿，她抿了抿嘴唇，似乎有些想笑，当她注意到眼前的男孩神情有多么紧绷后，她用手温柔地抚上他的脑袋，说：“放心吧，小少爷。那种东西待不下我的口袋。”
威廉感受她的抚摸，一下想到了那天昏迷后，她在他快要清醒前，用力搂着他，也可能就是因为她的拥抱，威廉才醒过来的，他松了口气，觉得得到了某种保障，他接着道：“我看到你拿着蛇朝我喷火。”
“喷火？，”对方听后眼睛睁得大大的，但很快地，她开怀地笑起来，“我的确很想拿着那种东西朝我不喜欢的人‘喷火’，但是，我永远不会对你这样。小少爷。”
威廉听了她的话，有些脸红：“除了梦见你，我还梦到管家先生，伊丽莎白，爸爸，还有……维克多……他们都对我说了些话……”他还是叫不惯维克多大哥哥。
“然后，就梦见了骑着熊的男人？”
“……是的……我梦见你朝我喷火，然后，我被火包围着，我的身体……渐渐渐渐的，被火烧着了……”
莫里兹太太凝神听着。
“直到火把我全部烧没了，我不停地呼救但是爸爸他们都不理睬我……我变成了灰烬，飞到了窗子外面，就看到那个男人骑着黑熊。”
“那个男人做了什么？”
“他把变成灰烬的我吹散了，吹向了一个地方……”
“……是什么地方？”莫里兹太太问。
威廉此时摇摇头，回答：“我不知道，在梦里我完全分不清方向。”
莫里兹太太听后，将头转向了别处，她闭上了眼睛，并抬起了下巴，那个动作就像是在用脸承接着什么。
威廉有些好奇地看着她。
等了良久，莫里兹太太才睁开眼，她用着一种兴味盎然的眼光打量着威廉，她说：“小少爷，我在梦里对你这么凶狠，你现在见到我不怕吗？”
“…………，”威廉停顿了下，续道，“只要你的口袋里没有蛇，我想应该不要紧。”
莫里兹太太笑了，她握起威廉的手，将他的手放进自己的衣兜，接着道：“怎么样？这么小的口袋，那种盘起来的东西绝对住不下吧？”
威廉的手中被传递了一种柔腻的温暖，她的手有些粗糙，但是不影响他此刻受到暖流的心绪。
“小少爷，你觉得你现在满足吗？”
莫里兹太太的问话让他的心开始跳起来，什么是满足？他现在还不满足吗？为什么她要这么问他，问一个可能无法理解这句话的五岁孩子？
“我…，爸爸对我非常好，伊丽莎白她们也对我很温柔，大家都在照顾着我，”威廉不知为何，一下子撇过头，“大家都很关注我……我想我很满足，我得到了我一直想要的东西。”
“是吗？”莫里兹太太笑道，“但是你的梦告诉我，你真正想要得到的东西，你其实还没有拥有。”
“……那是什么？”
“是什么呢？小少爷，你知道‘布沙斯普’吗？”她突然转换了话头。
威廉想了想，说：“贾斯汀跟我说过，这是一种专门让人睡懒觉的妖精。”
莫里兹太太或许有些讶异，她道：“贾斯汀会跟你说到这个吗？”
他点点头：“贾斯汀有时会说些关于妖精的故事，她告诉我这些都是太太您以前跟她讲的。”
莫里兹太太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似的，眼光有些悠远，但又马上回过来：“那她跟你说过‘普尔森’吗？”
威廉摇头。
对方笑了下，说：“这就是你梦里的妖精，小少爷。”
“哎？那，那是妖精吗？”
“您相信我说的事吗？，”莫里兹太太想着该怎么和他说下去，“我是说，您认为妖精鬼怪这种东西，您认为那可笑吗？您是否……觉得贾斯汀对你说的有些妖精故事很荒唐呢？”
威廉看着她，在他的心底似乎升起了一道河流，这道河流承载着一只孤单的小船，而这只小船正独自行往那看不到边际的河岸，他仿佛能看到河岸上有人，在朝他招手，正在接应他。
莫里兹太太的表情有些许担忧，他可能能了解一些事了，这也是威廉方才才闪现的想法。
真正的莫里兹太太其实并非像外人说的那般不善言辞，也许她给人的印象是很沉默安静的，但是，这绝不是说她整个人都是沉闷的，只是，她执着的东西和常人不一样。
就和威廉一样，威廉执着的是他脑袋里‘古怪信息’的来源。
莫里兹太太其实也很古怪，她将自己的古怪藏起来，用沉默来掩盖她的内心。这种封闭也许也是造成她在外不爱说话的缘由。
他们——
其实都一样，总是担心着，自己所说的某些事情，会令听者难以相信，甚至，觉得荒谬透顶。
“……太太，”威廉感到自己的内心澎湃着，“我想，您不该对我说什么荒唐不荒唐的，事实上我也只是个普通孩子，但想象力很富有，我绝对不会排斥任何神秘玄妙的妖精故事，相反的，太太您对我，一个五岁小孩，却能很平等地……我是说，对等地说些事，不是大人和小孩的对话方式，而是……”
威廉被抱住了，莫里兹太太用带着些许颤抖的口气对他道：“我知道……我知道了，小宝贝儿……我想，我是能明白一些事的……”
明白什么？威廉窝在她的臂膀间，明白他的‘古怪’了？察觉到他不同于小孩的言语谈吐了？
“或许男孩子要长大了，就该去外头冒险寻找宝物……普尔森……，”莫里兹太太胸口前后波动着，威廉看到她的眼眶已经红了，他不理解她为何会这样，只是觉得该将她从这种莫名忧郁的气氛中拉回来。
他歪着脑袋，问她在嘴里念叨着的人名：“太太，‘普尔森’是什么？”
“那是能告诉你宝物的埋藏场所的妖精，并且……当你找到了宝藏，他会告诉你有关于未来的秘密……”
威廉皱皱鼻子，有点像在思考，又有点像在好奇。
莫里兹太太看着他俏皮的样子，笑起来：“我也不确定那会是什么，或许，我只是在你描述的梦里，那个骑着熊的男人，正巧与我平日所了解的事物很相像。但是，也并没有任何人在之前会灌输你这些东西不是吗？所以，我只是觉得对你而言，那种全然陌生的梦境或许真能预示着什么……”
威廉只微微抿起嘴角，并未回应她。
但过了会儿，他又问道：“那宝藏是什么呢？”
“……我觉得，就是你真正想得到但没有得到的东西，现在没有，但未来……一定……”
“那我的未来会是什么？”
莫里兹太太松开怀抱，凝视着他，说：“谁也无法预测到那会是什么，但是，我想，那一定是你想得到的东西，真正的……真正能让你幸福，满足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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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威廉和莫里兹太太成了好朋友。他小小的年纪，据他说，他觉得他交到了‘红颜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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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阿黛莉她又在背后说你了！你为什么就不管管！你知道她把你说得有多么夸张吗？！”年轻女佣对一位正在板床上翻着书的中年女人道。
“噢，那就让她去说吧。”
“你就这么平静？你难道不觉得她很过分吗？还有其他人也在背后讲你坏话！”她非常不满于母亲的毫不在乎。
“那么你呢？贾斯汀。你认为他们说得对吗？”
“……这个，母亲你虽然爱好和常人不同，”她想了想，“但是，看魔法书学习一些古怪菜肴也并没有大不了，但是，你以后要注意！千万不能再让少爷吃那种东西了！不然我可不原谅你！”
“哦哦，你可真严格。”
“不是严格，你要让我怎么说呢……先不谈这些，我得要提醒你别去做什么鱼汤去喂猫了，那只猫都抓伤你几百次了！你不知道她们都把你和你的汤说成什么样！”
“原来，贾斯汀并不是讨厌我的喜好。”
“……我当然没理由讨厌啦！，”她笑了，“你知道，我现在跟少爷说些你以前跟我讲的妖精故事，他听的有多开心吗？！真是令人欣慰，母亲你的故事他都很喜欢。”
“哦……是吗。”
“当然啦，母亲你在别的方面是有些笨拙，我当时虽然很气你做那种早餐，让少爷昏迷了很久，但是，我自从和你冷战后，我想想，也许，母亲你就是习惯用这种古怪的方式让所有人得到愉悦吧……因为你喜欢这些，无论外人如何看，你都想让你喜欢的人们承认你所执着的东西……”
“……”
“母亲，你那本厚厚的书又是什么魔法书吗？”
“……还记得‘普尔森’吗？他就出自于这本《雷蒙盖顿》。”
“你真古怪……我就不会喜欢钻研这些了。”
“那你钻研什么？”
她笑了笑：“少爷最爱的甜点呀！”
********
嗯……说起管家布鲁斯先生正在做的事，他的出场频率似乎大大地被莫里兹太太抢去了，但他不是没事做，他正被埃尔方斯老爷派去市内最大的玩具公司，打算再为小威廉订购一批新玩具回来呢。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ＣＨＡＰＴＥＲ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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