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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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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英姐”
苏敏突然开口，打破了屋里的寂静。
“你坐，我去给你倒水。”
她说着，转身走向桌边的热水壶。
“快喝点，暖暖身子。”
张秀英没说话，听话地捧起杯子。
她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喝着水，杯子里的水汽模糊了她的视线。
“秀英姐”
苏敏坐在她面前，手里也捧着一杯水，声音很轻。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张秀英喝水的动作一顿，差点被呛到。
“没有！”
她矢口否认。
苏敏没有再追问，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张秀英受不了她这样的目光，她感觉自己心底那些肮脏的想法都被这目光照得一清二楚。
她把杯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放，水撒出来一些。
“有！”
她像豁出去了一样，眼睛通红地瞪着苏敏。
“我就是有心事！苏敏我告诉你，我不是什么好人！”
她站起身来，在屋里烦躁地来回踱步。
“我张秀英，从小没爹没娘。我打架、骂人，撒泼打滚，为了几分钱跟人家争得头破血流！我心里早就坏透了，早就脏死了！”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都带上哭腔。
“我还……我还……还对你有那种想法……”
她的话还没说完，手腕就忽然被一只微凉的手给抓住了。
苏敏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的面前。
“秀英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完了。
张秀英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她竟然真的把这话说出口了。
她想，苏敏大概会立刻甩开她的手，脸上露出厌恶的神情，会骂一句“不知羞耻”，然后把她赶出去，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哪种想法？”
苏敏用指腹揉蹭着她的手指，声音里带着颤抖。
张秀英的心像是被架在火上烤，又像被扔进冰窟窿。
她已经被逼到悬崖边上，退无可退。
“就是……就是……”
她闭上眼睛，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吼了出来。
“就是梦里……我想亲你，想抱你！全是那种见不得人的想法！”
吼完这一句后，她没等来想象中的耳光和咒骂。
而是……唇瓣传递而来的柔软触感。
张秀英猛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敏。
苏敏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朦胧，脸上泛着薄薄的红晕，一直红到耳根。
她的嘴唇很软，带着药草的清香。
“秀英姐……是这样吗？”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狠狠拽进了怀里。
“你真的疯了……”
张秀英把脸埋进她的颈窝里，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你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我不怕。”
苏敏在她怀里摇了摇头，声音闷闷的。
“我连死都不怕了，我怕的是……你不要我。”
张秀英就这样一直抱着，挣扎许久后。
她慢慢松开苏敏，双手捧起那张被自己弄得眼圈通红的脸。
“傻子。”
她骂了一句，然后低下头，笨拙又急切地吻了上去。
这是一个带着咸涩泪水的吻。
张秀英活了半辈子，从没学过该怎么温柔待人。
她只会用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来表达心底那份几乎要将其烧成灰烬的感情。
苏敏被她吻得喘不过气，只能被迫仰起头。
她能感受到张秀英的颤抖，感受到她掌心的汗。
良久，两个人都喘着粗气，额头抵着额头。
屋里很静，彼此剧烈的心跳声像两面被同时敲响的鼓。
“我……我……”
张秀英大脑一片空白，嘴里只会重复着这一个字。
她想说点什么，想解释，想道歉，可是所有话都被那个吻给堵了回去。
苏敏却笑了，眉眼弯弯的。
“秀英姐”
她柔声说。
“你知不知道，我回来这里的第一天，看见你在地里骂人。”
张秀英楞楞地听着，她完全想不起是哪天的事。
“那人说，女孩子读书有屁用，最后还不是要嫁出去换钱。后来你把他骂得狗血淋头，还差点打了起来呢。那时候你的眼睛感觉亮得有火在烧，我就在想，要是能被这火烤一烤，说不定我这一身的寒气，都能被驱散了。”
她说得很慢，像是在讲一个很久以前的故事。
“后来，你给我送扫帚，教我堆肥，给我摘最好看的那个柿子，往我屋里扔吃的……你嘴上越凶，我心里就越暖和。”
“我这条命，本就是捡回来的。卖了房子，买了药，也不过是苟延残喘。我以前总想着，就这么安静地走了，不给任何人添麻烦。可是秀英姐……”
她顿了顿，抬起头，迎上张秀英的目光。
“……可是我贪心了。我想要活下去，我想……跟你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年，一天，一个时辰，我都认了。”
张秀英的心彻底乱了。
“傻子……你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
她把脸埋在苏敏的颈窝里，滚烫的泪水总算决堤。
“你怎么能……怎么能把命耗费在我这种人身上……”
那个晚上，张秀英没有回家。
她们就挤在那张不大的单人床上。
张秀英不敢乱动，她怕一个不小心就把怀里的人给碰碎了。
她只是睁着眼睛，听着苏敏均匀的呼吸声，感受着她温热的身体，一夜无眠。
天亮的时候，她才发现，苏敏也一直醒着。
“秀英姐”
苏敏在她怀里轻声问。
“你在想什么？”
张秀英沉默了很久，然后用一种近乎呢喃的声音回答。
“我在想……这天要是永远都别亮就好了。”
苏敏往她怀里又凑了凑，握住她那只粗糙的手。
“天亮了，就能看见太阳了。”
她说。
“还能看见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