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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圣诞节的前一天,是个周五,下了雪。
      亦殊从早晨开始就不太舒服,午睡时做了许多零零散散的梦,醒来后浑身都痛,尤其是腺体的位置,胀得厉害。
      于是不用去翻日历也知道,他的发情期又要来了。

      亦殊轻轻捏了一下后颈,这动作没逃过隔壁童晓佳的眼。
      童晓佳椅子一转,不大不小的声音在办公室里说:“亦殊,你下周是不是又要请假了?”
      “嗯。”亦殊说,“周一或者周二,会请一天。 ”
      八卦总比工作有趣,周围的同事人没动,余光却悄悄地向他们这里汇集。

      童晓佳随手抚了抚坐皱的裙摆:“那你今晚加个班,替老板跑腿,把样品送了吧。这样下周你请假那天有什么事就让他们找我。”
      “好。”
      亦殊还是有点困,无视那些异样的目光,慢吞吞地应了。之后起身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感觉好了一点。

      冬日昼短,四点多的时候,天已经黑透,路边的霓虹提前亮起,把钢筋水泥的城市照出了节日色彩。
      亦殊到茶水间接水,看见窗外闪烁的广告牌才想起来,今天是平安夜。

      怪不得,他想。
      童晓佳今天穿了一条白色的新裙子,柔软的长发也打理过,很漂亮。
      也许是晚上要去过节。

      下班前,他敲了老板办公室的门,进去领要送的东西。

      沈方远嘴里叼着根没点的烟,从乱七八糟的草案堆里抬头,一见他就皱眉,说:“怎么是你?童晓佳呢?”
      亦殊走到他待客的茶几边,在放零食的盒子里翻出一颗柠檬糖,低着头剥糖纸:“下周我请假,那天的工作会交接给她。”
      沈方远敲敲桌子提醒道:“那天我根本没给你安排工作。”
      亦殊没说话,但朝沈方远笑了一下。糖果被他放进嘴里,在脸颊上顶出一个弧,沈方远一看就懂了,也懒得再追问。

      公司么,人际关系的小社会。
      员工和员工之间弯弯绕绕的事情多,当老板的管天管地管不着细节,总之工作有人干了就行。

      沈方远从地上拎起一个打包好的手提袋,放在桌上推过去。
      再翻出甲方的地址和负责人电话,一键转发。

      地址是市内一家高级酒店,负责人是餐饮部的经理。
      沈方远的公司主做平面,一个多月前接了这家酒店来年春季的菜单设计,交给了童晓佳那个组去做。
      童晓佳小事上心思多,大事上倒不马虎,两轮方案做下来,合作很顺利,没拖太久就过了稿。

      昨天工厂那边按时发来了装订好的样品,沈方远看过没问题,还要送到甲方手里,对面也没问题,才能正式印刷。

      亦殊不在小组里,没和酒店那边接触过,沈方远叮嘱道:“听说那边晚上有婚宴,到时候你在楼下等等,别上去了,打电话让他下来拿。”
      又扔过来一把车钥匙:“开车去吧,一个omega,大冬天穿那么点,别感冒了。”

      沈方远是个alpha,自己活得有点糙,从头发到眉毛到胡须,总是乱糟糟,像头炸毛的狮子。
      但和外表不一样,他其实是个细心的人,对公司里的omega和beta女孩们都挺照顾。

      亦殊几年前来面试那天就说明过自己的情况,每个月发情期固定要请一天假,去医院打针。
      换其他公司,老板大概都会觉得这样的员工麻烦,没必要用。只有沈方远,没把这当回事,聊了半小时就把亦殊录取了。

      他对性别带来的难处总是很体谅。
      “照顾弱势群体是alpha的责任之一”,这是他的原话。

      平安夜的雪,下得应景却也麻烦。高架上堵了一路,四处都是刮蹭事故。
      亦殊到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多,他给对面的负责人打电话,对方没接,应该是还在忙。

      亦殊不着急回家,干脆熄了火,开了一盏顶灯,借着空调的余温,打开了学习语言的软件。
      最近他在自学西班牙语,这种零碎的时间用来刷单词正好。

      一直到八点多,婚宴开始散场,停车场里陆续来了一些人,把周围的车开走。
      酒店经理终于拨来电话,亦殊告诉他自己的位置后,穿好外套下车等候。

      经理是位男性alpha,裹着件保安那里借来的大衣,匆匆从大堂方向跑过来,一开口就是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晚上这个婚宴规格高客人多,把我也拉壮丁了,真忙得够呛,刚刚才能抽空看一眼手机。”
      “没关系,”亦殊理解地对他笑笑,“没打扰到您工作就好。”

      停车场里亮着大灯,方便客人们走路,经理本来没太在意,但亦殊这一笑,他忽然就注意到了。
      这个被乙方派来送样品的小职员,好漂亮。

      是omega吗?
      经理不确定,心里却觉得是。
      因为亦殊站在细雪里的样子,安安静静的,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脆弱,完全是omega该有的模样。
      ……不知道信息素会是什么味道。

      在他的怔愣中,亦殊礼貌道别:“那我就先走了,再见。”
      经理下意识也说了句“再见”。

      等亦殊关上车门,倒车走了,他才想起来。
      自己应该帮他和停车场前台打个招呼的,免得他出门还要付钱。

      结果就是这么一点失误,一分钟后,亦殊的车被追尾了。

      当时亦殊正停在闸机前,准备放下车窗付钱。
      后面的车突如其来的一撞,导致他松了手,手机直接落进了驾驶座旁的缝隙里。

      亦殊反应过来,立刻挂了档,想要去捡手机,但半天也没有找到。
      后面的车门“砰”了一声,应该是司机下车过来了。

      亦殊只好先放弃手机,解了安全带,打开了车门。

      .

      25岁这一年,霍明渠履行约定,决定与叶宛桢结婚。
      婚事得到了两家人的认可,流程走得很顺利,婚前财产各自公证,霍远川又慷慨地拿出一笔股份,作为两个孩子的新婚礼物,只待领了证就生效赠予。

      大家都是体面的人家,该有的礼数要走齐。
      订婚宴订在年底,叶宛桢挑的平安夜,觉得寓意好。
      两家父母一起拟了宴请的名单,宾客满堂。

      人一多,现场就嘈杂。霍明渠握着酒杯,听了一晚上的“恭喜”。
      什么珠联璧合,天定姻缘,说实话,很无聊,也很无谓。
      和世界上的大部分事一样,形式大于意义,浪费时间而已。

      不过这不重要,因为该满意的人都很满意。

      唐筱琳脖子上挂着一亿六千万的项链,听人家叫她“霍夫人”、夸她“好会教儿子”时掉了眼泪。
      叶宛桢更是全场焦点,走到哪里都是话题中心,情绪高涨之下,香槟喝了一杯又一杯。

      整个现场,大概只有霍明渠觉得一切都很怪异。
      眼前仿佛有一张膜,要把他与这个世界隔离。

      如果心理医生在场,多半会引导他闭眼冥想,或者吃颗药来缓解症状。
      可医生不在,他这一点不自然便无关紧要,不会引起谁的注意。

      直到两个小时后,宴会准时结束,宾客们开始散场。
      霍明渠送两边长辈上车离去,才到为新人准备的休息室里,独自坐了一会。

      领带阻碍呼吸,他抬手扣开。
      抑制贴下的腺体突突跳痛,他闭上眼,没有管。

      这不是他第一次出现这种反应。
      就过往每一次的情况来看,不会死,所以无所谓,不重要。

      几分钟后,门被打开了,叶宛桢走了进来。
      “到处找你找不见,原来是躲在这里。”
      霍明渠睁开眼,视线很快聚焦,问他:“什么事?”
      叶宛桢给自己倒了杯水,说:“本来想带你跟我同学聊聊天,你累了就算了。”

      与其说累,不如说意义缺失。
      见了同学会说什么?无非还是那些翻来覆去的话。
      不至于厌烦,只觉得没有必要。

      时间已经不早,霍明渠从沙发上起身,去取挂在衣架上的大衣。
      叶宛桢余光看到他的动作,就端着水杯,转身过来欣赏。

      霍明渠是顶级的alpha,肤色和五官不像大多alpha那样粗犷张扬,深邃冷冽之余又有一种干净。
      加上他身材高大,却并不过度强壮,展臂穿衣时肩颈修长,很赏心悦目。

      论外貌,叶宛桢向来对他满意。唯一差的,还是出身。

      叶宛桢问:“要走了吗?”
      “嗯。”霍明渠应了一声,“送你回去?”
      “回哪里呢?”叶宛桢低头抿了口水,意有所指地说,“你那吗?”

      霍明渠动作顿住,转身看着他。
      叶宛桢晃了晃手里的水杯,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在玻璃表面折射出明亮的光点。
      那是一个小时前,霍明渠当着满堂宾客的面,亲手为他戴上的,婚约的证明。

      霍明渠一直没说话,冷峻的眼神仿佛叶宛桢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叶宛桢眉头皱起来:“我们不是假结婚,你知道的吧?”
      他们的关系本身是基于互相合作的协议,但婚姻就是婚姻,即便感情不睦,叶宛桢也没有各过各的的打算。

      他把水杯放下了,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上一点质问:“订婚后的第一个发情期,要我自己过吗?”
      “和别人过也可以。”霍明渠的声音很平静,因为平静而显得冷漠,“我说过不会在婚前和你发生亲密关系,也不会追究你在婚前和别人有亲密关系。”
      alpha和omega的生理问题注定他们在易感期和发情期会有需求,霍明渠自己不需要,不代表他会要求叶宛桢也遵守。

      叶宛桢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霍明渠直接打开了休息室的门。
      “等等!”叶宛桢又喊道,“不是说送我?”

      霍明渠再次停步,叶宛桢按下了休息室里的服务铃,马上有侍应生赶了过来。
      叶宛桢抬手指了架子上的大衣,侍应生会意,过去替他取下,展开,帮助他稳妥穿上,再半跪下去,为他整理了袖口与下摆。

      “走吧。”在镜子中确认自己的着装没有问题,叶宛桢走过来,挽住了霍明渠的手臂。
      霍明渠没有推开,和他并肩出了门。

      对外,他们向来是这样。
      成套订做的礼服让他们看起来很般配,相携的手使他们像爱侣。

      酒店外,司机已经等了他们许久。
      车是霍家的,做了婚车的装扮,司机也是霍家安排,今天全程待机,只为他们两人服务。
      霍明渠和叶宛桢一起坐后排,明明上车之前还挽着手,上了车后却各坐一边,表情却都很淡漠。

      司机察觉到一点奇怪的氛围,在后视镜里偷偷观察。
      又听霍明渠吩咐,先送叶宛桢回去,于是分心猜测,这对豪门联姻的夫夫关系,恐怕并不融洽,订婚当晚竟然还要分家睡觉。

      宾客的车已经走得差不多,他们几乎是最后一批离场的人。
      按理来说,今晚酒店被包场,所有客人的车都提前登记了车牌照,不必计费,可以直接通过闸机。
      偏偏他们前面的那辆车不知为何,在闸机前停了下来。

      司机在八卦中分了心,没有及时注意到这一点。
      于是“砰”的一声,两辆车就这样,在酒店停车场的出口处撞在了一起——

      后排,霍明渠和叶宛桢都因为惯性向前倒去。
      叶宛桢发出一声惊呼,霍明渠反应更快,一瞬间已按住了叶宛桢的肩膀,以半揽的姿势将他固定在座位上,没有让他撞到哪里受伤。

      叶宛桢本来是害怕的,但alpha的臂膀很有力,是在保护他。
      叶宛桢抬头朝他看过去,看到霍明渠线条分明的下颌线,感觉到alpha酒后过热的体温,在昏暗的车厢内升腾出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使他很快稳住了心绪。
      也忘记了在休息室里的那点不满。

      他把手搭在霍明渠的小臂上支撑身体,缓过呼吸后语气不佳地质问司机:“怎么回事?”
      司机自知犯错,脸色惨白地辩解:“是前面突然刹车,路上又有冰……”
      霍明渠抽回手臂,打断了他:“下去看看。”

      司机立刻下了车,第一反应是去检查霍家这辆车的损伤。
      但霍明渠本意不是如此。他放下车窗,正要让司机去看看前面车上有没有人受伤,前车的驾驶座开了,一个身影下了车。

      他没有很高,身上裹着厚重的羽绒服。

      霍明渠一开始没有认出他,直到那个人走到了他们的车前——

      看清那张脸的瞬间,霍明渠的身体反应比大脑更快。
      在想起他的名字之前,霍明渠已经打开车门,走入了雪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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