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河》三番女子

40、第四十章

　　昨日十三的来访，想是另有蹊跷，只是十三的言词并未提及，碍于弘昼在场，我亦没有出口相问。今日，仍是四石头出园时分，十三拖着病腿，大汗淋漓进了院子。
　　“我猜，能让你这么疲于奔命的，除了静月，没有第二人了吧。”我站在屋门口，猛力摇着扇子，自从没了阁楼待遇，我便无法再清凉穿衣，即便是在这泰稳小院，我也只好与常人穿戴无异。
　　“你卜了卦的？”他点头，只是身后，又跟来了一位玉冠少年。
　　“我又不是神仙，哪能事事知晓的？”我将他们迎进了屋。
　　“我就不绕弯了。”十三坐下，有了歇脚地，他一脸如释重负。“并非静月之事。这是十六弟。”我看向刚才一直跟在十三身后的玉冠少年。
　　“给稳姐姐请安。”少年神色冷俊，一个请安礼，行得潇洒有力。
　　“呃。。。叫我稳儿便成。”原来他就是十六阿哥。
　　“请稳姐姐发发善心，救救我的小格格。”十六阿哥眼露泪光，急切道。
　　“怎么了？”我无措地转头询问十三。
　　“十六弟的小格格，今年二月才生的，本来好好的，可从前几日开始，便开始昏睡不起，时而醒了，也是哭闹无力，太医来了好几个，都说身子骨没事儿，也搜了民间的偏方来用，却仍是徒劳。”十三眉头一皱道。
　　“我不是大夫，只学了点皮毛医术，还都是这些年从医书上看的，可从未有真行过医。”我据实相告，可别真让我医人，万一出错会死人的。
　　“并非让你行医，只是，太医都束手无策，我一时想到，也许，是什么偏门，不小心沾惹上了？”十三说的隐晦，原来，他说的是，巫蛊之术。
　　自从康熙一废太子时，大阿哥胤褆与一蒙古喇叭将废太子的生辰八字写于一草人之上，然后埋于当时废太子的寝宫，后因一废太子后，大阿哥胤褆向康熙纳言要对废太子诛之，引发康熙大怒，三阿哥胤祉趁机将此魇胜之术向康熙告发，这才有了康熙对二立废太子的借口之称。魇胜之术自汉代起，便是皇家最忌讳之事，凡是有此疑似，便是抄家问斩，累及族人。也许，正是因为此事的严重，十三并未敢向四石头提及，才趁他出园之后，才带十六阿哥来。昨日的替弘昼解围也只是顺道罢了，提前对今天的来事探探风才是真。
　　“这。。。。”我有些难为情。若是我真的去了，万一被人发现或举告，那岂不是连累四石头和他的家人；若是不去，十三的面子倒还好说，只是，那个被人魇胜的小女孩，今年二月才生的，也就三个月的小娃儿，要是我能救却不救，这辈子，我的良心过得去？
　　“求求你，稳姐姐。我胤禄是个知恩图报的，求你，小格格还不到一岁呀。。。求。。”十六阿哥噌地跪在了地上，泣不成声。
　　“你快起来，你是个有福的，这么跪我，别把我的寿也折了。”我身子急急一闪，别真把我这辈子的寿给早折了。
　　“这么说，你答应了？”十三猴急地起身，道。
　　“我得先看看，到底是魇胜之术还是巫术，再者，我的功力已所剩无几，定是无力施法的，只能看看，有何法子。”起身把右厢房的弘昼叫起来，与十三、十六阿哥，一同向城内的十六阿哥府出发。

　　“我们要去哪儿？”弘昼刚刚在右厢房补眠，眼迷睑星地被我叫起，拖上马车，打着哈欠问我。
　　“去你十六叔那儿。”我回答。
　　“去见小格格？”他揉着发困的眼，道。
　　“你，你听到了？”我竟然忘了，这小子是个鬼灵的，难道他刚才是假睡？
　　“嗯。十六叔喊得那么大声，想不听到都难。”他点头。
　　“谁都不许说，包括你阿玛。否则，雍王府的所有人，包括你，都会大祸临头。”我板起脸地警告他。
　　“放心，我既不是弘历，也不是弘时。”他严肃地回答。
　　“弘历跟弘时，有何差别？”我好奇。
　　“弘历假道学，弘时假仁义。”弘昼的脸上，有着他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成熟。

　　摇晃的马车，在一座府邸前停了下来。我和弘昼下了车，十三与十六前面引路，我们来到一间大屋前。没有立刻进屋，让十六清退掉闲杂人等，关上院门，在院内四个角落，各点上四柱香。站立院中，闭眼，入定。
　　不一会儿，四周的□□与阴物从矇眬，逐渐变成清晰，映入脑中。院门口大门紧闭，朱红的大门清亮无比；左屋和右屋均比主屋低，屋内黑压一片，但仍是无阴气之物。主屋屋檐透着琉璃色，甚是金灿，门廊下，挂着两条风铃，唔，还是铜片的。屋外没有特别之处，只是，隐约一股黑气自屋内飘散着。
　　睁开眼，迈腿向主屋而进。屋内陈设与京城其它人家无异，仍是屋门对面的炕案，花厅的八仙桌，左厢房的书房，与右厢房的卧房。开眼无法发现有何异处，只好又闭眼入定。奇怪，以前功力尚且不足，也能开眼寻气，怎么现在只能闭眼才能识气了？
　　心里有着疑问，但仍是继续闭眼搜寻。一会儿，屋内的各物渐渐浮现在脑海中。屋门正对面的炕案上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幅有些发黄隐士居图，角底的的落款潦草无比，完全看不懂写的是什么。花厅的八仙桌倒是红木制地，看来十六是个舍得银子的，跟他比，那四石头真是小气主；八仙桌的角落旁，很奇怪的摆了几盆不知明的花，只是现在看来花瓣有些干扁了，叶子形尖短渐尖，倒还是挺水灵的，刚进屋现在，就闻到一股香味，怕就是这几盆花散来的吧。再进去，便是右厢房的卧寝之处，此时，一美艳少妇怀抱一小婴儿，坐在床沿，背向床外，那姿势，应是在喂乳。右厢房的陈设倒是简单，只是材制仍是与八仙桌一样的红木，亦无异样。
　　睁开眼，对身后的十三与十六道：“现在看是没有什么异样，我和弘昼想噌噌宵夜，如何？”我对十六微笑道。
　　“谢稳姐姐。”十六眼睛明亮一闪，便知是我的要求，立马回应。
　　是的，现在看这屋子，是什么异样，但，心底总有一股预感，这屋子有东西，而且，藏得很深，以致于我闭眼识气仍无法见别出来。可阴邪之物，都避白日喜夜色出没，所以，我只能留在这儿，直至夜暮，才能真正知晓，这屋子里的真相。
　　“要不，先把小格格挪出去？”十三建议。
　　“不用，怕是你挪了，那东西也会跟着挪了。”我摇头思忖。若真挪人有用，十六早就挪地了，怕是已经挪了几处，都是还没见好吧。
　　“是，稳姐姐说的是。已经从城外换到城内了。仍是毫无起色。”十六的脸又是一暗。
　　果然，虽然现在没有见到那阴邪之物，倒是几个小问题想问个明白。“花厅里的花，是什么花？”
　　“是今年的夜来香，往年都是六七月开的花，今年开早了，大家都说是小格格带来的喜气，便往屋里摆了几盆。”十六道。
　　“原来是夜来香呀。”我凑近看那花蕊，白色的花冠裂片，椭圆形的花粉块直立，中间的花针的挺立，再凑近些，唔，真香呢。指间轻触的微枯花朵，在离指的那一瞬间，轻易地脱离叶枝，那一刹那，寝室的小格格突然发出微弱的吱唔声。
　　“这花城外的住处也有？”我问十六道。
　　“有，但没这屋的多。”十六被我问得有些突然。
　　“你不知道，夜来香不能放屋里么？”我反问他。
　　“这不是普通的夜来香，是八哥进贡给皇阿玛，都是经过改良的，晚间的香味没有常品的浓郁，反而是白天的味道更甚些。”十六娓娓道。
　　“再改良，也是夜来香。再者，这东西不是喜光么，应置于屋外才长得好，置于屋内岂能花好？”我询问着十六。
　　“花匠说，这个品种的夜来香，摆在屋内亦是可以的。皇阿玛的不也摆在小筑里头么？”
　　“嗯。”十三点头附和。
　　“晚上过完再说吧。”我没有反驳他们，向十六要了些东西，便在屋内和院子里忙活起来了。
　　首先，是柳枝条。历来不论大鬼小鬼都是怕柳枝条的，只是怕的程度不一样而已。细细的柳条打在鬼兄弟身上，就像藤条打在人身上，那疼是一样的。所以，很多没有修行的骗子道士，在保护自己的情况下，也会准备柳枝条。我把折来的柳枝条插在花瓶中，免得到了晚上便恹掉了。
　　再来，就是黑狗血了。虽然，我很不齿这个低俗的下三烂手法，可又无可奈何，我现在法力有限，所以，也只能这么下作一次了。从黑狗身上开一刀，放些狗血，让我觉得确实有碍人畜之违，但，就裂一个小口子，有一点就够用了，完事了再帮狗伤口处理好，虽然是救人，但也不能杀害生灵。千万交代十六，好好待这黑狗，以后安府保家，还得靠它呢。
　　最后，就是符了。这次用的符，用的是血刚之符，当初，用十三的阳刚之血替弘历封了六界之道，才得已让小襁褓顺利移魂至弘历身上，这次，仍是用相同的血符，只是，这次用的是十六的，而且是画在黄符上，隐藏于院内和屋内的东西南北四个角落。
　　“符真的有用吗？”弘昼看我折腾了一个下午，难得地憋到现在才出声询问。
　　“符，就是灵界的公文和法规。就像咱大清朝的官文与刑规，谁要是犯了错，就得依法办事。人一样，鬼也一样。”我回答他。
　　“那你的意思，小格格是被鬼害的，不是妖怪了？”他的小眼睛扑闪扑闪，很是明亮。
　　“不确定，但，八九不离十。”我点头。
　　“你能告诉我，这符怎么画？”他问得真诚。
　　“好。”我点头，一边在黄符上提笔画开，一边认真对他解释：“画符有五个步骤，第一个是点符头，这个最重要，一张符的符头就像人的眼睛一样，眼睛若大，看的东西便仔细些，眼睛若小，看的东西便少些。”
　　“第二个步骤，是主事符，比如，这次咱这次是要抓鬼的，所以要找管这事儿的神灵，就是钟馗。要是你想要姻缘，就得找月老。”
　　“第三个步骤，是符腹，可用于任何事任何作用，在这处即可明白。”
　　“第四个步骤，是符瞻，就是施法人所用的道行注入此符中，所以符的威力如何，取决于这施法人赋予符瞻的法力。”
　　“最后就是叉符脚了，就像我们作诗或作文章一样，既要有开头，便要有结尾。”一口气说完，笔尖带有十六阳刚之血的符也已成形。
　　“这符你拿着，等会儿天黑前，你与十三到别院去。”我把符放到弘昼手中。
　　“不成，我要跟着你。”弘昼一张小脸认真无比。
　　“我的功力不足，尚不知能不能成功，岂能再分心照顾你？”我实言心劝。
　　“唔。。。那，你自己要小心。”也许在他心里，觉得这抓鬼是好玩，但，他眼里闪着的担心，却令我眼眶心头一热。
　　“放心。”我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