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星辰》季承栢bai

8、第 8 章

　　古籍修复室的书柜内，陈国涛的呼吸几乎停滞。柜门外，方正的声音近在咫尺，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国涛，我知道你在这里。我们之间一定有误会。出来吧，把真正的存储器交给我，这是保护它的唯一方式。”

　　陈国涛的手指扣在扳机上，冷汗沿着脊背滑下。他几乎要沉溺于这熟悉的、带有权威感的声音里。但周帆苍白的脸、老猫失联前的闷哼、张天野日记里那句“第一次收获”，像冰锥一样刺破了他的犹豫。

　　“当指引你一生的灯塔突然熄灭，你不是陷入永恒的黑暗，就是被迫成为自己的光。”

　　就在方正的手似乎即将触碰到书柜门的瞬间，修复室的门再次被猛地撞开！一阵急促而混乱的脚步声闯入，伴随着几声压抑的、被迅速制服的闷哼。

　　柜门外的方正，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带着一丝惊怒：“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一个低沉、略带沙哑，却让陈国涛浑身一震的声音响起：“方检察长，或者，我该称呼您……‘捕网’计划的真正目标？您来得比我们预想的要快。”

　　是张天野的声音！他怎么可能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严密看守下吗？

　　陈国涛轻轻推开一条柜缝，透过缝隙，他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张天野站在修复室中央，身边是几个神情精悍、动作干练的“土匪”，他们迅速控制了方正带来的、伪装成图书馆保安的人。而方正本人，则被两支枪无声地指住。

　　“张天野？你越狱了？”方正的声音恢复了镇定，但眼神深处闪过一丝计算。
　　“越狱？”张天野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得意，只有无尽的疲惫和讽刺，“不，是有人需要我‘消失’在明处，才能更好地在暗处活动。比如，来接应我们真正的同志。”

　　他的目光，越过方正，精准地投向了陈国涛藏身的书柜。

　　“陈支队，出来吧。戏，该换一幕了。”

　　陈国涛推开柜门，持枪在手，警惕地看着眼前对峙的双方。局势瞬间变成了一个诡异的三角关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国涛的枪口在方正和张天野之间微微移动。

　　张天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方正：“方老，是您自己说，还是我替您说？关于您是如何从三十年前那个一腔热血的检察官，变成今天这个庞大利益网络‘清道夫’的？又是如何在上周，通过加密信道，向我的手下发出合作意向的？”

　　“最完美的伪装，不是戴上另一张面具，而是让所有人都相信，你早已与黑暗同流合污。”

　　方正沉默了。他脸上的皱纹在节能灯下显得格外深邃。良久，他抬起头，眼神里不再是温和与权威，而是一种陈国涛从未见过的、混合着巨大痛苦和一丝解脱的复杂情绪。

　　“国涛，”方正的声音异常平静，“他说得对，也不全对。我确实在为他们‘清理’麻烦，从三年前的天野化工厂开始。但我不是‘清道夫’，我是‘掘墓人’。”

　　他缓缓抬起手，无视指着他的枪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这个动作带着一种赴死般的庄重。

　　“这个网络，盘根错节，渗透得太深了。用常规手段，永远无法根除。唯一的办法，就是成为他们最信任的‘自己人’，爬到足够高的位置，看到整个网络的全貌，然后……从内部引爆它。”

　　陈国涛感到一阵眩晕。“所以，你是在……卧底？”
　　“卧底？”方正咀嚼着这个词，露出一丝惨淡的笑，“谁是我的上级？谁给我授勋？我的档案里，只有贪污、渎职、与黑势力勾结的记录。我走的是一条没有归路的单行道。这世上最孤独的战争，是那些被记载在耻辱柱上的胜利。”

　　他看向张天野：“我联系你们，不是因为我想当土匪，而是因为你们是唯一还能被利用、也敢于去撼动这棵大树的‘外力’。我需要一场足够大的混乱，一场能掩盖我最终引爆的混乱。而你们，需要我提供的、关于‘教父’和整个网络核心的精确坐标。”

　　张天野冷冷地看着他：“我凭什么相信你？凭什么相信这不是另一个请君入瓮的圈套？”

　　方正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微芯片，扔给陈国涛。“这是‘坟墓’的钥匙。里面是所有核心成员的最终罪证，以及他们下一次秘密集会的全部安防布置和应急预案。我的命，现在交给你们。”

　　他环视着修复室里的所有人，眼神最终落在陈国涛身上：“国涛，你是我选中的‘送葬人’。如果我成功了，没有人会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依然是那个堕落的腐败官员。如果我失败了……这就是我的结局。”

　　“有些人选择站在光里接受赞美，有些人必须走进黑暗承担诅咒。真正的信仰，不在乎纪念碑朝向哪一边。”

　　这一刻，陈国涛手中的存储器和芯片，重若千钧。他面对的，不再是一个简单的黑白选择题，而是一个道德的灰色深渊。信任方正，可能带领所有人走向万劫不复的陷阱；不信任他，则可能扼杀唯一能彻底铲除毒瘤的机会。

　　而张天野，这个被逼上梁山的商人，此刻却成了决定天平倾斜的关键砝码。他的选择，将决定这场斗争的最终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