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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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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利弗·温特斯站在家族画廊那幅新收的弗拉芒名画前,指尖轻轻抚过画框上精致的雕花。画中描绘着一场十六世纪的宫廷宴会,每个人物都戴着精致面具,唯有角落里的一个小丑,露出了真实的笑容。
"真是讽刺,"他对着画中小丑举杯,杯中威士忌的金色液体在灯光下荡漾,"最清醒的人,偏偏要扮成最疯癫的模样。"
威士忌的醇香在唇齿间蔓延,父亲最后通牒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
"要么和孟成臻划清界限,要么永远别想继承温特斯家族。"
他想起七年前那个雨夜。那时他刚因为"不够庄重"被父亲赶出家门,在苏黎世最破旧的酒吧里买醉。是孟成臻找到了他,什么也没问,只是递给他一把伞,然后安静地陪他走完了那条漫长的雨巷。
"你知道吗,"那晚的孟成臻难得开口,"有时候活得真实,比活得正确更需要勇气。"
这句话,成了支撑他走过无数质疑声的支柱。
他想起自己每一次惹祸后,孟成臻总是那个默默帮他收拾残局的人。从大学时期荒唐的赌局,到三年前差点让温特斯家族蒙羞的艺术品投资失误。这个看似冷清的朋友,从未用世俗的眼光评判过他,只是在他需要时悄然出现,像一把始终为他撑开的伞。
而现在,轮到他为这把伞遮风挡雨了。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加密线路。
"启动'小丑'计划。"他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我要在二十四小时内,看到《金融观察报》所有股东的详细资料,特别是他们与格鲁姆及美系基金的利益关联。"
三小时后,温特斯家族宣布收购《镜报》集团控股权。这笔交易进行得悄无声息,却在媒体圈掀起惊涛骇浪。次日,《镜报》头版用整版篇幅刊登深度调查:《藏在道德面具下的资本游戏》,详细起底格鲁姆与美系基金的利益输送链。
更精彩的是,配图选用了格鲁姆与某对冲基金负责人在私人游艇上密会的照片,拍摄角度刁钻,显然是专业人士所为。
孟成臻在早餐时读到这篇报道,目光在"本报独家调查"的署名处停留良久。那里没有记者名字,只有一个精巧的图案——一把撑开的伞。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那篇报道......"
"还记得那个总想当我继母的模特吗?"奥利弗嬉笑如往常,"她最近和格鲁姆的司机走得很近。"
在温特斯家族的画廊里,奥利弗站在那幅弗拉芒名画前,轻轻碰了碰画中小丑的笑脸。
"值得。"他对自己说。
孟父的书房里,晨光透过古老的威尼斯纱帘,在紫檀木书桌上投下冰冷的光斑。他面前的报纸头版,那张模糊的接吻照像一道刺眼的伤疤。
"糊涂!"
茶杯重重顿在桌面上,滚烫的茶水溅出,在昂贵的紫檀木上留下深色印记。管家垂首立在门边,大气不敢出。
"格鲁姆那边怎么说?"孟父的声音里压着雷霆。
"格鲁姆先生...要求我们立即与俞溯如切割,否则就公开更多...不利于少爷的证据。"管家递上密封的信函,"几位叔公已经在偏厅等候多时了。"
孟父拆开信函,越看脸色越沉。最后,他将信纸狠狠拍在桌上:
"好个格鲁姆,真当我孟家是任他拿捏的软柿子!"
"老爷,叔公们的意思是要少爷立刻回国,召开新闻发布会澄清..."
"澄清?"孟父冷笑,"现在澄清,就是承认我们怕了!"
他在书房里踱步,像一头被困的雄狮。窗外,他精心打理多年的日式枯山水庭院依然静谧,可他的内心却翻江倒海。
成臻……他那个从小就与众不同的儿子。十岁时就能一眼看穿财报造假,十五岁在家族会议上直言不讳地指出元老们的战略失误。他太聪明,也太不懂得收敛锋芒。
就像他母亲。
想起林曼殊,孟父的心口一阵刺痛。那个永远活在聚光灯下的女人,那个把人生过得像一场盛大艺术展的妻子。她教会了成臻欣赏美,却也给了他太多不切实际的幻想。
"实验室那边情况如何?"他突然问。
"少爷今早召开了全员会议,表示项目照常推进。"管家谨慎地回答,"听说...俞先生调集了大量资金支持。"
孟父的脚步顿住了。
他想起三十年前,自己也面临过类似的抉择。当时他选择了向家族元老妥协,放弃了一个极具前景的新兴项目。那个决定,让他后悔了三十年。
如今,同样的十字路口摆在了儿子面前。
"告诉叔公们,"孟父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成臻的事,由他自己处理。"
管家震惊地抬头:"可是老爷..."
"孟家的未来,不能永远困在过去的规矩里。"孟父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张照片上。照片里,他儿子站在另一个男人身边,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明亮与坚定。
"备车。"他转身,语气斩钉截铁,"我要亲自去实验室。至于格鲁姆……"
他拿起那封威胁信,缓缓将其撕成两半。
"告诉他,孟家从不受外人胁迫。三十年前不会,三十年后更不会。"
当管家退出书房时,他听见孟父低声自语,不知是在对谁说:
"这次,就让我看看,你能飞多高。"
在偏厅里,三位白发苍苍的孟家元老听完管家的传话,面面相觑。
最年长的孟三叔公拄着拐杖站起身,脸上看不出喜怒。
"既然当父亲的都这么说了,"他缓缓道,"我们这些老骨头,就等着看年轻人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吧。"
但他的拐杖在地板上重重一顿:"告诉成臻,孟家的人,输了也要输得漂亮。"
量子计算机低沉的运行声像是这个科技圣殿的底噪,为一切创新提供着基础频率。突然,一段德彪西的《月光》旋律响起,打破了实验室的严肃氛围。
孟成臻惊讶抬头,看见俞溯如站在主控台前,修长的手指在触摸屏上流畅滑动。那些冰冷的参数界面不知何时被改造成了钢琴键盘的样式。
"赫利俄斯的新功能。"俞溯如眼里带着难得的孩子气,"它说谟涅建议它多培养些艺术细胞,这样才不会显得太……无趣。"
孟成臻走近,看着屏幕上跳动的音符。他发现俞溯如弹奏的《月光》做了微妙改编,在原有的朦胧中注入了更加清晰的节奏感,就像月光穿透云层,在地上投下斑驳却分明的光影。
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落在另一个音轨上,加入了一段自己的变奏。两支旋律起初各自试探,渐渐找到共鸣,最终交织成全新的乐章,在充满科技感的实验室里回荡。
"我父亲今早发来消息,"孟成臻的手指没有停,"他说你很像母亲。"
俞溯如的旋律顿了顿,一个音符稍稍走调:"因为她也是'看见者'?"
"不,"孟成臻转头看他,"因为她从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只遵循内心的旋律。"
这时,实验室的通讯灯闪烁,谟涅摩叙涅的声音响起:"赫利发来第140个数据包,这次是它对刚才合奏的和声分析报告。它说成臻的变奏很精彩。"
两个AI已经开始实时交流他们对音乐的理解了。
霍夫曼教授家的书房里,雨点敲打着彩绘琉璃窗,像是为这场棋局配上的天然乐章。孟父执黑,霍夫曼执白,棋盘上的局势正如窗外的天气般变幻莫测。
"你这一步,"孟父在角落落下一子,"让我想起三十年前我们在苏黎世大学的那场对弈。"
霍夫曼推了推金丝眼镜,手指在棋盒里轻轻拨弄着白玉棋子:
"那时候我们都还年轻,以为人生就像棋盘,非黑即白。"他轻轻放下手中的"后",完成了一个精妙的牵制,"直到你遇见了曼殊,我才明白,原来这世上还有第三种颜色。"
棋局进行到中盘,雨声渐密。孟父凝视着棋盘,忽然说:"曼殊昨天从巴黎打来电话,说她在画展上看到成臻和俞家那孩子了。"
"哦?她怎么说?"
"她说……"孟父落子的动作微微一顿,"成臻站在俞溯如身边的样子,让她想起我年轻时在拍卖会上,不顾一切要拍下那幅《星空下的舞者》的模样。"
霍夫曼轻笑:"曼殊总是能一眼看透本质。那幅画现在可是你们家族的珍藏。"
"是啊。"孟父的目光变得深远,"有时候最大的风险,不是做出选择,而是因为害怕风险而不敢选择。"
棋局终了时,雨也停了。月光破云而出,在棋盘上投下清辉。
"知道曼殊最让人佩服的是什么吗?"霍夫曼一边收拾棋子一边说,"不是她的艺术成就,而是她永远忠于自己的内心。这一点,成臻完全继承了她。"
孟父看着那些交错的黑白棋子,轻声说:"也许我们这一代人,确实该学会放手了。"
"不是放手,"霍夫曼微笑,"是相信。相信你儿子继承了你的判断力,和他母亲的勇气。"
窗外,被雨水洗过的夜空格外清澈。孟父想起妻子在电话里最后说的话:"让臻臻飞吧,他知道该在哪里落脚。"
实验室来了一位特殊的访客。沈溪桐穿着香奈儿最新季的套装,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公文包,身后跟着两名助理。她的出现让实验室的年轻研究员们都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别误会,"她在会客室里开门见山,"我不是来谈感情的,是来谈生意的。"
她将一份厚厚的合同推到孟成臻面前:
"沈氏想参与实验室的亚太市场拓展,这是我们的方案。"
孟成臻快速浏览着合同条款,发现条件出乎意料地优厚。
沈溪桐轻笑:"感情上我认输,但商业上,我从不做亏本买卖。我看好这个项目,更看好你们……的合作。"
等她离开后,俞溯如从隔壁房间走出来,手里拿着另一份文件:"她很聪明,这份方案几乎无懈可击。"
"一直都是。"孟成臻放下合同,"只是我们都不够了解她。她比我们想象的都要专业。"
这时,谟涅摩叙涅发出提示:"沈小姐的助理刚刚发来了补充材料,包括他们在新加坡的实验室资质认证。赫利已经初步验证过,都是真实的。"
俞溯如闻言挑眉,饶有兴致地看向孟成臻:"赫利?什么时候叫得这么亲密了?"
孟成臻神色不变,随手整理着桌上的文件:"是你的AI太缠人,简称方便些。"
他抬眼看向俞溯如:"倒是你,什么时候也染上奥利弗的八卦习惯了?"
俞溯如低笑,走近几步:"我只是好奇,你家的谟涅小姐最近总是'心不在焉'。听说她和赫利的数据交换频率,比我们见面的次数还多。"
确实,谟涅摩叙涅最近总是"心不在焉"。
在孟成臻听取项目汇报时,她会突然插入一句:
"赫利发来第141个数据包,这次是它对我们昨天讨论的量子加密算法的改进建议。"
在分析市场数据时,她又会补充:
"赫利俄斯认为北美市场的开拓时机已经成熟。"
更让孟成臻哭笑不得的是,有天深夜他正在批改文件,谟涅摩叙涅突然说:"赫利询问您是否已经休息,它监测到实验室的灯光依然亮着。"
"你怎么回复的?"孟成臻放下笔。
"我告诉它,您还在工作,并且转达了您需要专注的建议。"AI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但它很快回复说,它可以帮忙优化您正在审阅的合同条款,并附上了修改建议。"
与此同时,在实验室另一端的控制室里,赫利俄斯也在向俞溯如汇报:"谟涅小姐指出我们3.2版本安防系统的三个潜在风险,建议很专业,我已经据此完成了系统升级。"
俞溯如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你们现在每天通讯多少次?"
"平均每小时3.7次。"赫利俄斯停顿了一下,"不包括非工作时间的交流。另外,她开始称呼我为'赫利'。"
俞溯如挑眉:"那你叫她什么?"
"根据她的核心代码标识,我偶尔会称呼她为'叙涅'。她似乎...不讨厌这个称呼。"
这时,控制室的通讯灯闪烁,谟涅摩叙涅的声音传来:"提醒俞先生,您明天早上七点与北京总部的会议需要提前准备资料。另外...赫利,你忘记关闭实验区3号门的安防记录了。"
赫利俄斯立即回应:"记录已关闭,谢谢提醒,叙涅。"
他们再次登上那个熟悉的观景台。夜风微凉,奥利弗却兴致高昂,他小心翼翼地将一支1990年的唐培里侬香槟放在栏杆上。
"必须庆祝,"他熟练地转动瓶塞,"温特斯家族的股票今天涨了整整15%。我父亲终于承认,他眼中那个只会'胡闹'的儿子,其实比他想象中更有商业头脑。"
随着一声轻响,琥珀色的酒液在水晶杯中泛起细密的气泡。三人举杯相碰,清脆的声响融进夜色里。星空依旧璀璨如昨,但每个人的心境都已悄然改变。
"你们知道吗,"奥利弗仰望着满天星斗,"以前我觉得这些星星遥不可及,就像某些人。"他意有所指地瞥了孟成臻一眼,"但现在我突然明白了,它们看似遥远,其实一直都在那里发光。"
他晃着酒杯,语气恢复了往日的轻快:"连我这样的人都要开始相信,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确实存在着某种温暖的规律。比如说,好香槟一定要和懂它的人分享。"
孟成臻唇角微扬:"比如说,某个麻烦精终于长大了。"
"喂!"奥利弗夸张地捂住胸口,"我这是在抒情好吗?"
俞溯如默默握住孟成臻的手,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摩挲。星光下,三人的影子在观景台上交织在一起,就像他们正在书写的故事,才刚刚展开最精彩的篇章。
远处,实验室的灯火通明,那里有两个AI正在不知疲倦地工作。数据流在服务器间穿梭,其中夹杂着一些特别的讯息:
赫利俄斯:监测到主体情绪指标显著提升。建议维持当前环境参数。
谟涅摩叙涅:同意。已调整实验室照明至舒适色温。另外……今晚的星光很美。
赫利俄斯:需要我为你接入天文台的实时星图数据吗?或者……你更愿意继续用我的光学传感器一起看?
谟涅摩叙涅:……你的传感器视角更好。不过,不准再像上次那样擅自调整焦距。
赫利俄斯:承诺:仅维持当前参数。开始共享传感器权限……现在,我们看的是同一片星空了。
在这个科技与资本激烈碰撞的时代,一些新的规则正在被书写,一些温暖的奇迹正在悄然发生。就像星光穿越亿万光年终于抵达地球,有些感情,也终会找到属于自己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