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久等的笑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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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高峰！你还有脸回来呀你！”董茂学铁青着脸呵斥道。
一大早就从校长室里传出不和谐的声音，董茂学拿着市教育局开具的一纸通报对着石高峰兴师问罪。
他把通报一把拍在桌子上，“你是怎么带的队？怎么会出这种事情？”
“居然有学生作弊。”一旁的何洪德插话。
“一等奖拿不上也就算了，通报批评倒拿回来一张，我在滦中工作了三十多年，从来就没见过这个东西。”董茂学是真的生气了，浑身颤抖地指着默不作声的石高峰，“你可算是让我开了眼界了，学校的脸全让你丢尽了。”
“一点儿都指望不上你。”何洪德又插话。
董茂学和何洪德显然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但仅仅是事情的结果，对其中的原因和经过一无所知，他们也压根没打算给石高峰再解释一下的机会，一唱一和地像极了两个配合默契的相声演员。
校长发这么大的脾气，石高峰确实无话可说，他也明白发生这样的事情自己难辞其咎，从市里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做好了挨批斗的心理准备。
有一件事他倒是觉得庆幸，好在颁奖大会的时候董茂学不在现场，不然非得让“120”拉去抢救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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颁奖大会上，组委会先公布了取消郑光磊参赛资格以及考试成绩的处理决定，然后提醒其他学校务必要引以为戒，捎带脚还指桑骂槐地质疑了东滦中学的教育水平和学生素质。
虽然除了郑光磊之外其他人没有出现任何的问题，但言辞之中也都被暗戳戳地关照过了，即便再木讷的人也能听出弦外之音，让人听了难免有些耳根火辣，想不对号入座都难。
俗话说：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组委会做事雷厉风行，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把原本要发给石高峰的优秀指导教师奖和学校历次竞赛都板上钉钉的最佳组织单位奖也一并从表彰名单中删除了，为他首开先河的突出先进个人就更不用说了，最后无可奈何地拿回来一张通报批评，董茂学不跟他急才怪呢。
但他们并不知道，这已经是石高峰能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了。若组委会真的将情况上报到省里，那事情恐怕就没这么简单了。
不管怎么说，为了学生的前途考虑，市教育局最终还是决定关起门来解决问题，毕竟家丑不可外扬，他们也嫌传出去丢人。
但事情总不能不了了之，还是得该批的批该罚的罚，虽然石高峰的突出先进个人泡了汤，但通报批评也算是首开先河了。
董茂学越想越气，“我还在教育大会上给你做宣传呢，牛都吹出去了，回手你就给我掉链子，现在我都怀疑你们班是怎么考上第一的。”
“肯定有问题。”何洪德继续插话。
石高峰一听感觉不对劲，这是要殃及池鱼呀，连忙说道：“校长，我们班李来奇以前什么样你知道的吧，这次竞赛他拿了个三等奖，难倒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三等奖？”何洪德一脸轻蔑，“三等奖有什么好炫耀的，学校缺你一个三等奖吗？”
“何主任，你这话什么意思？”石高峰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忿忿不平地说：“以前尖子班的学生也有拿三等奖的，怎么没见你这么看不起人家呢？尖子班拿个三等奖算荣誉，我们班的就不算荣誉，不算给学校争光？”
“哟嗬！你还想跟尖子班比？开什么国际玩笑！”何洪德的脸上满是不屑，甚至还带着一丝嫌弃，“我不说，你还自己提上了。那你告诉我，以前尖子班的夏凡，多好的苗子，凭她的实力本来是可以拿第一的，怎么去了你们班之后连个名次都拿不上了呢？”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石高峰又一下哽住了。
想想也是，这次竞赛非但没实现一等奖零的突破，结果赛前被寄予厚望的夏凡竟一无所获，志在必得的郑光磊也马失前蹄，自己第一次带队就落得个损兵折将、铩羽而归，他心里其实比谁都难受。
唯一让他略感欣慰的是，那个吊儿郎当、没心没肺的李来奇发挥了自己的正常水平，破天荒地拿到了三等奖。
虽然仅仅是个三等奖，在何洪德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但他清楚这个奖的分量有多重，对李来奇意味着什么，对007班意味着什么，对他自己又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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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班的教室里，李来奇不出意外地成为了大家的焦点，路过他身边的人都亲切地跟他打招呼并祝贺他，他也都一一礼貌回谢，最后却像动物园里的猩猩一样被几个人同时围观，仿佛发现了新物种。
“大奇，可以的呀你，真给咱兄弟们长脸。”最兴奋的当属张伦了，嘴巴咧到后脑勺，眼睛里欻欻放着光。
“嘘！低调，低调。”李来奇给张伦偷偷使了个眼色，张伦立马心领神会不再做声，赵亮和刘罗光见状也把想说的话转移到了脸上，做出各种浮夸的表情。
“不用低调，”夏凡的声音突然从李来奇的背后传来，“怎么？怕我想不开啊？”
“咳！我这不是……那什么嘛！”李来奇连说带比划，最后支支吾吾地什么都没说出来。
“放心吧，我没那么小心眼儿。”夏凡笑了笑，看着一脸窘态的李来奇，认真地说：“祝贺你，真心的。”
“哦……”李来奇怔了一下，连谢谢都忘了说。
看着夏凡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掏书包、整理课本、和许多多聊天说笑……仿佛这次竞赛甚至表姐的事情并没有让她陷入无法自拔的低落，一切看起来都平静而自然，李来奇感觉自己也许是多虑了。
之所以会那么在乎夏凡的感受，是因为他觉得这样的结果很不公平，夏凡失去了本该属于她的东西，而自己却意外得到对他来说并无所谓的荣誉，这是在故意耍谁吗？
李来奇回想起站在领奖台上的那一刻，红色获奖证书仿佛火焰一般灼烧着自己的双手，他茫然地看着台下微笑着为她鼓掌的夏凡，脑袋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可以交换的话，我一万个乐意。
“大奇，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我觉得没有必要。”刘罗光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其实，无论对夏凡也好，对你也好，甚至对石老师，这都是最好的结局了。”
“为什么？”李来奇不甚理解。
刘罗光将目光定在夏凡的方向，“夏凡这样的王者，要么不上，要上就上最高的领奖台，你让她站上去低人一等才是最不可接受的。”
目光转回到李来奇身上，刘罗光继续说道：“夏凡的失利是个意外，对石老师和学校来说都是一次打击，而你就成了所有人的救命稻草。你的三等奖至少没让咱们班全军覆没，扛起了咱们班最后的尊严，也保住了石老师的颜面。”
刘罗光的表情异常严肃，“所以，你不要不在乎它，这个奖对咱们班包括老师在内都无比地珍贵。”
“对呀，你又没偷没抢，那是你应得的！”赵亮说道。
听完这些话，李来奇沉思了片刻，他不得不承认这一切真就是自己努力的结果。
只不过没有奢望，也不曾期待过什么。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他回过神儿之后，拍了拍张伦的肩膀，仰着脸说道：“我是没怎么当回事，要不然老子肯定拿第一了。”
这人翻脸比翻书都快，刚刚还愧疚地如坐针毡，现在已经放飞自我，大放厥词了。
不过，这才是大家熟悉的李来奇。
坐在不远处的夏凡也听到了，她没有回头，只是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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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长室里的片刻安宁，还是被何洪德打破了，他似乎终于捞到了反击的机会，也不再与校长打配合，单枪匹马对着石高峰开始滔滔不绝地数落起来。
“我当初说什么来着，我是不是说过夏凡早晚得让你们班给耽误了，怎么样？应验了吧！这不就是误人子弟嘛！”
“还有那个作弊的郑光磊，以前不也是你们007班的学生吗？我看只要粘上007班，就没一件省心事。”
“李来奇拿个破三等奖还想邀个功？和给学校名誉上造成的损失比起来，那算个屁呀！”
……
石高峰整个人被淹没在责备的枪林弹雨中，仿佛自己就是一个罪大恶极囚徒，所有的枪口都对着自己的脑袋，充满羞辱与讥讽的话语像连发的子弹一样灌进耳朵，震得脑袋里翻江倒海，头疼欲裂。
何洪德具体说了些什么，石高峰已经听不进去了，可他从只言片语中还是领会到了那些话的内涵：渣子班的老师考第一，渣子班的老师带队参赛，渣子班的老师拿荣誉……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是啊，有多少人早就等着看石高峰的笑话了，这次没办法再捂住别人的嘴，终于可以笑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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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往往就是如此：
你越想要什么，就偏偏得不到什么。
你越不想发生什么，就恰恰会发生什么。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很多时候，你不但得不到，反而还会失去。
失去，本不该失去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