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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裂痕初显与香囊旧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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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教,核心区域,幽萝的寝殿“墨莲轩”。
与教中其他地方森冷肃杀的风格不同,这里布置得颇为雅致,甚至带着几分旖旎。玄黑色的纱幔低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清冷又惑人的异香。幽萝正对镜梳妆,墨色长发披散,镜中映出她妖异绝美的容颜,以及唇角那一抹若有若无的、掌控一切的微笑。
一名心腹侍女正在为她梳理发丝,低声禀报着:“……魔尊大人那边,似乎对封存卷宗之事颇为不悦,今日周身寒气尤重,几名负责洒扫的弟子靠近其偏殿百丈,便被冻伤了。”
幽萝闻言,梳妆的动作微微一顿,镜中那双墨瞳掠过一丝冷意,随即又化为更深的笑意:“哦?看来那点残存的灵光,比我想象的还要麻烦些。”她放下玉梳,指尖轻轻敲打着妆台,“无妨,冰块嘛,总是需要慢慢‘捂’的。只是这‘捂’的过程里,得让她知道,谁才是能给她‘温暖’的人。”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永恒的灰暗,语气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残忍:“吩咐下去,之前准备好的那几样‘小礼物’,可以陆续送到她面前了。尤其是……那件从北荒矿脉深处, ‘偶然’发现的,‘沈清弦’的旧物。”
侍女心领神会:“是,圣女。属下这就去办。”
幽萝补充道:“做得自然些,像是无意中清理库房发现的。我倒要看看,面对实实在在的‘过去’,我们这位心如玄冰的魔尊大人,会是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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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山,清弦峰。
沈清弦的伤势在镜湖心纯净灵气的滋养和丹药辅助下,恢复得比预期要快。神魂的裂痕被逐渐弥合,虽然距离全盛时期尚有差距,但已无大碍。只是眉宇间那份挥之不去的沉郁,以及偶尔望向西方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痛楚,显示出她内心的波澜并未平息。
这日,她正在洞府内演练一套静心宁神的剑诀,试图以此平复心绪,洞府外的禁制却被触动了。
来者是掌教真人座下的执事弟子,神色恭敬却带着几分疏离:“沈师叔,掌教真人有请,往凌霄殿一叙。”
沈清弦收剑而立,心中微微一沉。凌霄殿是昆仑商议要事之地,掌教此时相召,所为何事,她已能猜到七八分。
“有劳师兄带路。”她神色平静,整理了一下衣袍,便随那弟子前往凌霄殿。
殿内,气氛凝重。掌教真人端坐主位,面容清癯,眼神深邃如海,看不出喜怒。两侧坐着数位气息沉凝的长老,其中便有对沈清弦与魔尊之事持强烈反对态度的戒律长老玄石真人。
“清弦来了。”掌教真人声音平和,却自带威严。
“弟子沈清弦,拜见掌教,诸位长老。”沈清弦依礼参拜,不卑不亢。
掌教真人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你伤势可好些了?”
“劳掌教挂心,已无大碍。”
“嗯。”掌教真人沉吟片刻,缓缓道,“近来,外界关于你与魔尊凛月,以及幽冥教的流言蜚语甚嚣尘上。玄天门更是数次发来质询,言词激烈。清弦,你是我昆仑魁首,当知此事关系重大。今日召你前来,便是想听你一言,你与那魔尊,如今究竟是何关系?你屡次为她涉险,甚至动用镜湖心禁地,又所为何故?”
他的问题直指核心,殿内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沈清弦身上。
沈清弦抬起眼,迎向掌教真人的目光,清澈的眸子里是一片坦荡的平静:“回掌教,弟子与凛月,过往确有恩怨纠缠,但如今,她身中奇毒,遭幽冥教秘法控制,心智迷失,形同傀儡。弟子所为,一为偿还过往因果,二为……不忍见故人沦落至此,试图寻法唤醒其本心。此乃弟子个人私谊与抉择,绝无背叛昆仑、勾结魔道之心。动用镜湖心,亦是为此,绝无他意。”
她的话语清晰而坚定,并未回避与凛月的关系,却也明确划清了公私界限。
“私谊?故人?”戒律长老玄石真人冷哼一声,声音如同金铁交击,“清弦师侄!你莫要糊涂!那魔头杀人如麻,恶贯满盈,乃是天下正道公敌!你与她谈何私谊?更何况,如今外界皆传,她已与幽冥教圣女幽萝沆瀣一气,关系匪浅!你在此一厢情愿,苦苦挣扎,在她眼中,恐怕早已是碍眼的尘埃!你如此执迷不悟,岂非令我昆仑蒙羞,令天下正道寒心?!”
他这番话可谓毫不留情,字字如刀。
沈清弦袖中的手微微握紧,指尖陷入掌心。玄石长老的话,像是一根根针,精准地刺在她心中最痛、最不确定的地方。但她面上依旧维持着平静,只是眼神更加清亮了几分:“玄石师叔,眼见未必为实,流言更非真相。凛月如今状态异常,言行皆受秘法与幽冥教操控,并非其本意。弟子相信,若能唤醒其本心,一切自有公断。”
“冥顽不灵!”玄石长老怒道,“你……”
“够了。”掌教真人出声打断,他深深看了沈清弦一眼,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表象,看到她内心深处那份不容动摇的坚持与……隐藏的痛楚。他轻轻一叹,“清弦,你的品性,我等自是知晓。只是,世事并非皆如人愿。你需谨记,你首先是昆仑弟子,是仙道魁首。凡事,当以大局为重,莫要……泥足深陷,难以自拔。”
这话语重心长,带着提醒,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弟子谨记掌教教诲。”沈清弦垂下眼帘。
“下去吧,好生修养。”掌教真人挥了挥手。
沈清弦再次行礼,退出了凌霄殿。走出殿门,外面明媚的天光刺得她眼睛微微发疼。她挺直脊背,一步步走下长长的玉阶,背影在阳光下显得单薄而倔强。
她知道,宗门内的压力只会越来越大。但她没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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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教,凛月所在的偏殿。
一名低级弟子战战兢兢地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用料却极为讲究的青色香囊,香囊上绣着几枝略显稚拙却灵动的桃花。
“魔……魔尊大人。”弟子声音发颤,“属下……属下奉命清理北荒矿脉带回的杂物,发现……发现了这个。看……看这绣样和残留气息,似乎……并非我教之物,倒像是……像是……”
他不敢说出那个名字,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凛月原本正在闭目调息,试图驱散脑海中那些烦人的碎片和心口的异样感。闻言,她缓缓睁开暗血色的眼眸,目光落在那个青色香囊上。
就在视线接触的刹那——
“轰!”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炸开!
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汹涌的画面瞬间将她淹没!
不再是模糊的桃花和身影,而是清晰的场景——昆仑山脚下,那个桃花纷飞的小镇,她别扭地抢过对面青衣少女手中的酒壶,嗤笑她酒量差,那少女气得脸颊微鼓,却还是将另一个绣着桃花的香囊塞进她手里,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山下阴寒,这个……戴着驱驱湿气,别……别误会,只是不想你病了没人跟我打架……”
那香囊的样式,那桃花的纹路,与眼前这个,一模一样!
而那个青衣少女的脸……赫然便是流传影像中,沈清弦年少时的模样!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传来一阵窒息般的剧痛!那痛楚中,混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又温暖的复杂情绪,几乎要冲破玄冥冰焰的封锁!
“呃啊——!”
凛月猛地抬手捂住额头,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周身气息剧烈波动,冰冷的玄冥冰焰不受控制地窜出,将身旁的玉案瞬间冻结、碎裂!
那捧着托盘的弟子吓得魂飞魄散,托盘脱手落下,香囊掉在地上。
凛月暗血色的眼瞳死死盯着地上那个小小的香囊,眼中充满了震惊、茫然,以及一种近乎暴戾的混乱!
这是什么?!
这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看到它,会这么痛?!会想起那些……让她心神俱颤的画面?!
沈清弦……沈清弦!
这个名字,如同诅咒,再次狠狠烙印在她混乱的意识中。
她猛地抬头,看向那吓瘫在地的弟子,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吹出,带着前所未有的戾气:“这东西……从哪里来的?!说!”
那弟子被她那仿佛要噬人的眼神吓得语无伦次:“北……北荒……矿,矿脉……捡,捡到的……”
北荒……矿脉……
凛月脑海中瞬间闪过与幽萝同去北荒的画面,闪过幽萝那些看似无意提及沈清弦的话语,闪过她对自己与沈清弦过往的轻描淡写与刻意隐瞒……
一个冰冷的、带着浓浓阴谋气息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骤然钻入她的脑海。
幽萝……你到底,隐瞒了多少?又……策划了多少?
她弯下腰,几乎是有些颤抖地,捡起了那个掉落在地的、绣着桃花的旧香囊。冰冷的指尖触碰到那略显粗糙的布料,一股极其微弱的、却无比熟悉的清冽气息,夹杂着淡淡的桃花香,仿佛穿越了三百年的时光,再次萦绕在她鼻尖。
这气息……让她心痛如绞,却又……莫名地,想要靠近。
她紧紧攥着那香囊,指节泛白,暗血色的眼瞳中,冰封的湖面之下,裂痕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
某些被强行冰封的东西,正在苏醒。而某些刻意营造的假象,也即将……被这小小的旧物,撕开第一道口子。
风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