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灰烬里的向日葵【1】h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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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居民楼的墙皮在火舌里蜷成焦黑的卷，谢临是被松节油烧裂的爆响震醒的。
画室的天窗早被浓烟糊死，他趴在画架旁补完向日葵的最后一笔时，困意裹着松节油的淡香漫上来——新系列的主题是“灰烬里的光”，他想把霍明上次送的热可可画进花盘里，铅笔刚勾出杯沿的弧度，眼皮就沉得抬不起来。再睁眼，空气里已经滚着灼人的热气，调色盘里的明黄色颜料被烤得发黏，顺着桌沿往下淌，像融化的阳光。
“喂喂，你看起火了！”
“三楼！三楼画室的窗冒烟了！”
“赶紧报警啊！”
窗外的喊叫声碎在浓烟里，谢临撑着画架坐起来时，喉咙里灌满了焦糊的气，呛得他弯下腰咳嗽，眼泪混着烟灰往下掉。他摸出手机，屏幕在热浪里泛着虚光——119的拨号键刚按下去，走廊里突然传来“轰”的一声爆响，是电箱烧着了，整间画室瞬间陷进黑暗，手机也跟着黑屏。
谢临的心跳撞在喉咙口，他踉跄着摸到窗边，推开窗时，热浪裹着火星扑进来，燎得他耳尖发疼。老居民楼的外墙已经爬满了火舌，楼下的人群挤在警戒线外，有人指着他的窗口喊：“那间画室还有人！”
浓烟顺着窗口往屋里灌，谢临攥着窗沿的手指泛白，视线扫过墙面上挂着的画——那幅《我的花》还在，霍明画的简笔谢临，和他的向日葵并排贴着，画框已经被烤得发烫，木质的边缘蜷起焦黑的卷。他咬着牙往画架那边爬，膝盖蹭在烧得发烫的地板上，疼得他抽了口气。刚够到画框的挂钩，卧室的门突然被火舌舔穿，明火卷着热浪扑过来，燎着了他的袖口。
“谢临！”
是霍明的声音。
谢临的动作顿在原地，浓烟裹着他的呼吸，每一口都像吞了烧红的炭。他抬起头，门口的方向突然亮起一道探照灯的光，穿透浓烟落在他脸上——霍明穿着橙红色的消防服，头盔的系带勒在下颌线上，侧脸绷得发紧，防毒面具的镜片上蒙着层雾，却亮得吓人。
“离门远点！”霍明的声音裹着火声，粗粝得像砂纸，他抬起脚踹向已经烧得变形的门板，“我是霍明！你撑住！”
门板“吱呀”一声裂开，明火卷着火星扑向霍明，他侧身躲开，探照灯的光始终锁在谢临身上。谢临蜷在画架旁，袖口的火星已经燎到了手腕，他想扑灭火星，却没力气抬手。霍明几步冲过来，蹲下身一把将他按进怀里，消防服的肩背宽得像堵墙，挡住了身后的火舌，手套裹着他的手腕时，指尖还在发颤。
“没事了。”霍明摘下自己的防毒面具，扣在谢临脸上，他的拇指蹭过谢临沾着烟灰的脸颊，指腹的薄茧蹭得谢临眼皮发颤，“我来了。”
谢临的视线透过面具的镜片看向霍明——他的额角沾着黑灰，眼尾因为紧张绷出浅淡的纹路，消防服的领口敞着，露出一点沾了烟灰的锁骨。谢临想说话，喉咙里却只能滚出细碎的气音，他的指尖抓住霍明的消防服下摆，布料上还沾着火星燎过的焦痕。
“别说话。”霍明把谢临打横抱起来，他的手臂很稳，即使身后的火舌已经舔到了他的后背，脚步也没晃一下，“闭上眼睛，别往回看。”
谢临的脸埋在霍明的颈窝，呼吸面罩里漫着霍明身上的皂角香，混着烟火的灼气，却奇异地让他安下心。走廊里的天花板往下掉着燃烧的木屑，霍明的靴子踩在焦黑的地板上，每一步都发出“咯吱”的声响。路过楼梯口时，一块燃烧的木板突然砸下来，霍明抱着他侧身躲开，后背的消防服蹭过墙面的明火，发出“滋啦”的轻响，焦糊的气味漫开。
“你后背……”谢临的声音闷在面罩里，带着哭腔。
“没事。”霍明的喉结滚了滚，抱着他的手臂又紧了些，“防火服厚。”
楼梯间已经被浓烟灌满，霍明的探照灯在前方扫出一条路，他的呼吸声粗重起来，却始终没松开谢临。谢临能感觉到他的心跳，隔着消防服和自己的胸腔撞在一起，快得像漏了拍。走到二楼平台时，霍明的脚步顿了一下，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谢临，声音放得很轻：“再撑一下，马上就出去了。”
他顿了顿，长吸一口气：“活着出去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谢临一愣但还是脱口而出“好”
谢临的指尖抠进霍明的消防服里，他能看见霍明耳尖的汗，混着烟灰往下淌。楼下的警笛声越来越近，消防车的水枪已经对准了楼体，水雾裹着火星落在楼梯间的窗台上，洇出深色的湿痕。
“出来了！”
警戒线外的人群突然爆发出喊声，霍明抱着谢临冲出单元门时，阳光刺得谢临眯起眼睛。医护人员立刻围上来，有人递过担架，有人想接过谢临，却被霍明按住了手臂：“我抱他。”
他的声音带着刚从火场出来的沙哑，却不容置疑。医护人员愣了一下，随即让开位置，霍明抱着谢临走到担架旁，小心翼翼地把他放上去。谢临的手还抓着他的消防服，不肯松开，霍明蹲下来，摘掉防毒面具，指尖蹭过他的手背：“我不走，就在这儿。”
谢临的视线落在他的后背——消防服的下摆已经烧出了破洞，露出里面沾了血的绷带。他想伸手碰，却被霍明按住了手腕：“听话，让医生检查。”
医生剪开谢临的袖口，燎伤的红肿露出来，谢临却没觉得疼，他的视线始终黏在霍明身上。霍明站在担架旁，队医正扯着他的消防服看后背的伤，他皱着眉，却没哼一声，只是时不时低头看谢临一眼。
“只是轻度燎伤，没大碍。”医生给谢临的手腕涂着药膏，“吸入了点浓烟，等下做个雾化就好。
”谢临点了点头，他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撑着担架坐起来。霍明立刻走过来，扶住他的肩膀：“你干什么？”
“画。”谢临的嗓子哑得像磨砂纸，他看向老居民楼的方向，火光还没完全熄灭，浓烟裹着焦糊的气味冲上夜空，“那幅画还在里面。”
霍明的指尖顿了一下，他顺着谢临的视线看过去，楼体的窗户已经被烧得变形，那间画室的位置，只剩下黑黢黢的洞。他蹲下来，握住谢临的手：“画没了可以再画，但你不能有事。”
谢临的眼睛红了，他的指尖碰过霍明手背上的擦伤：“那是你画的我。”
霍明的喉结滚了滚，他抬手擦了擦谢临脸上的烟灰，指腹的温度烫得谢临眼睫颤了颤：“我可以再画。”他顿了顿，声音放得很轻，“画一辈子都行。”
急救车的警笛声突然响起来，有人喊着“还有被困人员”，霍明的队友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队长，这边需要你。”
霍明站起身，又低头看了谢临一眼，刚要转身，手腕却被谢临抓住了。谢临的指尖很凉，裹着药膏的薄荷味，他仰着头看向霍明，眼睛里还沾着没擦干的眼泪：“你小心点。”
霍明的心脏突然软得一塌糊涂，他俯身下来，隔着消防服的布料，轻轻碰了碰谢临的额头：“等我回来。”
消防车的水枪还在往楼体喷水，水雾裹着火星落在地上，洇出一片深色的湿痕。谢临坐在急救车上，看着霍明的背影冲进火场，橙红色的消防服在火光里像一团不会熄灭的光。他攥着自己的手腕，那里还留着霍明手套的温度，喉咙里的灼痛感好像轻了些。
不知过了多久，火场的火光渐渐弱下去，霍明的身影出现在单元门口，他的消防服上沾了更多的黑灰，后背的破洞更大了，却挺直着脊背。谢临推开车门跑下去，刚跑到霍明面前，就被他一把抱进怀里。
“没事了。”霍明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尖，带着烟火的灼气和松了口气的轻颤，“火灭了。”
谢临的脸埋在他的颈窝，眼泪蹭在他的消防服上，洇出一片湿痕。周围的人声、警笛声、消防车的水流声，都好像离得很远，只有霍明的心跳，在他耳边一下一下地跳着，稳得像扎根在他心底。
霍明松开他，指尖擦过他的眼泪，指腹沾着他脸上的烟灰。谢临仰着头看他，他的额角沾着块擦伤，眼尾因为疲惫泛着红，却笑得很亮。谢临踮起脚，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吻住了他的唇。
霍明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伸手抱住他的腰，把他往怀里按得更紧。消防服的布料粗糙，蹭得谢临的脸颊发疼，却抵不过唇齿间的温度——混着烟火的灼气、松节油的淡香，还有霍明身上的皂角香，缠在一起，像灰烬里开出的花。
周围的声音突然静了下来，只有消防车的水流声，轻轻拍打着地面。谢临的指尖抓着霍明的消防服，他能感觉到霍明的心跳，和自己的撞在一起，快得像要跳出胸腔。
不知过了多久，谢临松开他，额头抵着他的下巴，呼吸有些乱。霍明的指尖蹭过他的唇瓣，声音哑得厉害：“等你好了，我们重新画那幅画。”
谢临点了点头，他看着霍明身后的老居民楼，浓烟已经散了些，露出灰蒙的天空。他忽然笑了，指尖碰过霍明耳尖的汗：“这次我要把你画进向日葵里，画成不会熄灭的光。”
霍明也笑了，他抱着谢临，看向那片刚从火里醒过来的废墟，阳光落在他们身上，像把所有的灰烬，都揉成了温暖的形状。
灰烬里的向日葵，勾勒出火光的色彩。
（正文【1】完）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灰烬里的向日葵【1】h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