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只有一个他》未陵

38、来，张口吃梨

　　沈云川望着羽无尘的眼睛，没有接话。他不知那些记忆对羽无尘而言，会不会是痛苦多于欢喜，这一切不急于一时，他心下已有主意，两日后随羽无尘一同去趟羽族，他需要见一见羽轻闲。

　　“或许吧，也许梦中见过，所以一见如故。”沈云川的眼神从羽无尘的眼睛移到月亮边上的星星，星星没有他的眼睛亮。

　　“沈云川，我觉得你、你是一个好人，可能这样说有些奇怪，但这世上对我好的人不多，”羽无尘也抬头看着那轮月亮，心想不是不多，也许是没有，姑姑对自己并不亲近，而自己的父母自从自己醒后一次也没有露过面，也许过继后与他们便并无干系，而其他人与自己，不过是言听计从的主仆关系，“你算是其中一个，虽然我们只相处几日，你是唯一一个关心我有没有吃饭的人，虽然我不知你有何心思，但我交你这个朋友。”

　　羽无尘从怀中掏出一根红色的手绳递给沈云川，“薰笼的回礼，见你手上的绳子有些旧了，闲逛时看到便买了。”

　　沈云川接过，是一根编织精巧的红绳，他将红绳戴上，将手上那根取下，握住羽无尘的手腕戴了上去，“那这根就送你了。”

　　羽无尘举起一看，原来不仅仅是一根红绳，红绳中央还串了一个月牙型的桃核，桃核已被磨的很光滑，想来沈云川时常摩挲。

　　“不是说我回礼么，这样我又欠你一礼。”

　　“那便欠着，不需要还清”，沈云川听道羽无尘咳了两声，凑近坐了些，“难受吗？”

　　“不难受，习惯了，传言其实不虚，我就是比较短命…”

　　话还没说完，羽无尘被一把揽到沈云川怀里，听到温热的鼻息从头顶呼出，“这样暖和些。”

　　银白色的月光洒满山头，山脚下的灯火一盏一盏熄灭，山林间万籁寂静，只留清风徐徐，混着呼吸声飘得很远。

　　江尘消失了四年，就像是一阵风消失在了风里，现在出现了，又是一阵风出现在了风中，沈云川总觉得握不住。

　　他揽得很紧，怀中人没有逃离，只是慢慢睡着了。

　　他想带他走，寻一处密林，建几间小屋，但世间诸事未了。剑宗族可让位给沈长风，小叔比自己更适合这个位置。但人族若不一统安定，天下终归难定，羽族这一年大刀阔斧改革，羽无尘主导多少，他是否可抽身而出，他的身体羽族又可有医治之法？

　　未知的事太多，唯一能确认的是，自己不能再失去他一次，所以不管是人族还是羽族，沈云川已决心要亲身搅入这局，让这局完全受自己所控，四年前未查完之事，要顺着那些碎片的线索探个究竟。

　　羽无尘两个时辰后逐渐醒过来，刚到丑时，夜已很深，他还是有些困得睁不开眼。

　　“想在这睡，还是回去？”沈云川有意无意地用侧脸贴着他的额头，轻声慢语地询问。

　　羽无尘看着沈云川单薄的衣衫，“回去吧，夜凉了。”

　　欲仙楼里本是通宵达旦莺歌燕舞，这几日被包下后，老板娘只点了几盏必要的灯笼，显得楼里有些昏暗。羽无尘在沈云川身边睡的安稳，沈云川便一路将他背回，直到轻轻放到了床榻。

　　刚一落床，羽无尘迷糊中自然地往里腾了一些地方，过了几息看还没有人躺下，便吸了吸鼻子表示有些冷，直到有个温暖的身体落在身边，他往前蹭了蹭，安心地睡下了。

　　虽然第二日醒来时，他又清醒了。沈云川和自己毫厘之距，自己正紧紧地抱住他，埋在他的颈窝中，他的味道很好闻，脸很好看，怀抱很宽。

　　“醒了？”沈云川的声音，也很温柔。

　　“嗯……”羽无尘有些不自然起来，假装伸了个懒腰，将自己和沈云川隔开，转过身去，“还、还想睡会。”

　　“好，给你准备早饭。”

　　“哈…？那个、你不必如此，小桃她们会准备。”

　　“还是想吃面吗？”

　　“嗯…嗯。”

　　沈云川走后，羽无尘平复了心情，赶忙起身召来小桃小荷。

　　“明日就是沈云川的宗主礼，帮我查一个人，明日过后，我们不便停留太久，所以务必尽快查到线索。”

　　羽无尘将菜农老刘的画像递给二人，“今日你二人去找他，光明正大的去找，穿着羽族衣服去，直接问羽族与他交易之人是谁”，他从怀中递出一个纸片影人放于画像之上，“不管他说什么，让他写一封信，写完允他一笔钱，让他这两日藏于家中，不要现身，若要出门就杀了他。”

　　“杀了他？”

　　“吓唬吓唬他罢了，这是他的影人，出门后让这个影人把信揣手里带回来，不要在街上逗留，回了楼中便将门锁上。”

　　“是，然后呢掌事？”

　　“然后便等一等，等今晚来找我们的人。”

　　“等谁？”

　　“可能，是一位姑娘？”

　　这番动静还扰动了楚临，他也没闲着，早在小桃她们大张旗鼓地去拜访菜农之前，李聪便潜入他院中问过一番。

　　“那姑娘带了几个仆人，遮着脸，倒是无甚特别，但临走时让仆从先回，说要故地重游，自己逛逛。”

　　故地重游。是及仙镇上之人？

　　“打听打听近些年，特别是最近四年，镇上可有远出不归之人。”

　　“是。”

　　“另外，买些绿豆糕回来，羽公子应当爱吃。”

　　李聪转身叹了口气，美色误人美色误人。

　　于是沈云川的面刚放下，楚临便拎着绿豆糕随其后地来到了梨花雅间，敲了一下门便推门而入，羽无尘瞬间幻化了脸，鼓着一口面坐着，瞧着一前一后进来的两位。

　　沈云川脸色偏冷，楚临春风迎面。

　　“羽公子，这是镇上老字号的绿豆糕，你尝尝合不合口味？”

　　羽无尘刚要伸手接过，被沈云川抢先捏走，“吃面时不宜吃甜食”，只见他跟瞧不见楚临那张脸似的咬了一口，“合口。”

　　“沈云川，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还挺不要脸的。”楚临说到后面几个字别过头去咬字轻了些。

　　“放下可以走了。”沈云川习惯性空耳，自然地接过那哥绿豆糕放于桌上，楚临尴尬地笑了两声，向前一步对着羽无尘，“今日再出门逛逛可好？”

　　羽无尘面吃了一半，盘算着在楚临那再打探点消息，“好，等我吃完这碗面……”

　　“楚临”，沈云川却接上了话，“我有话同你说”，说完走出了房门。

　　楚临心中不悦，自己堂堂人族太子，凭何受沈云川的摆布？但不知为何沈云川一个眼神下，他又有种不得不去的感觉，罢了，自己本就有事想找他想谈，楚临一边说服着自己一边跟上。

　　两人一路下楼走到了小院中，楚临眼神一路沉着，站定后先开了口，“四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江尘是否还活着？”

　　沈云川没有答，依旧冷冷地站着，楚临忽然就有些被激怒了。

　　“沈云川！”楚临往前一步和他正面对峙着，“为什么你不保护好他？为什么你让他一个人面对这些？他一心为你着想，明明是个什么都没有的人，却为了你，拿自己的所有威胁我…”

　　“威胁你？”沈云川终于开了口。

　　“他发现了我皇族身份，担心我将你拖入这争权夺势之局”，楚临说着眼睛有些泛红，“他想你就那么一尘不染地活着，却跟我交易，拿自己换你。”

　　“他…他有什么…”沈云川的眼睛闭上一瞬，自己竟对他了解的那样少。

　　“他有什么？是啊，他什么都没有，只为了那么几句话，就舍了性命…”

　　“赵承临。”沈云川忽然叫了他，“四年前你问我的事，我现在答应你，但我有两个条件。”

　　楚临对这番话显然没做好准备，红着的眼睁得更大，好一会儿后才接道，“什么条件？”

　　“若你登上人族皇位，维持百年格局，不挑起任何三族争斗。”

　　“我本就无意争斗，唯求自保而已。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无论我将来想做何事，只要无伤三族，你不得阻拦。”

　　楚临一时想不到自己会干涉到沈云川何事，于公于私均无太多交集，“好，我答应你。”

　　沈云川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握在手中，欲递给楚临时突然停住，“四年前你承诺的魂离之症的解法，可还作数？”

　　“江尘还活着？？！”

　　“与你无关。”

　　“作数。不过这不是交易，若你能寻回江尘，我尽全力奉上。”

　　沈云川将那物递到楚临手中，是一锭官银，底部刻着一个“定”字，这是北定王赵谦府上的。

　　“本该融了或者敲碎了用，但手底下总有几个贪心怕麻烦的，流通了出来”，沈云川习惯性地拿手指交错敲着着剑柄，“魂兽之事与他有关。”

　　“那些魂兽我的人看见已运进万剑门，他为何要这么做？”

　　“是吗？”沈云川拼凑着这些这些线索，也许门中有人里应外合，“明日大典，和羽无尘站的远些。”

　　“羽无尘…你是不是也觉不觉得他，和江尘有些像？”

　　沈云川看了一眼楚临，将剑翻转了一圈，楚临往后退了两步，然后转剑之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楚临：“……”

　　沈云川回到房中，撞见羽无尘正拿了一块绿豆糕正要下口，他顺手收走，将绿豆糕换成了一颗梨放到他手中，“糕点太腻了。”

　　羽无尘举着梨放在嘴边，一边看着沈云川，迟迟未下口，他总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忽然沈云川俯下身咬了一口梨，顺便把梨推到了羽无尘嘴唇边，两人的唇仅隔着一颗梨的距离，他一双含着微笑的眼睛凑得很近，“很甜，你尝尝。”

　　羽无尘乖顺地咬了一口，喉咙混着汁水吞咽，嗯，确实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