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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一切好像都那么不真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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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薇宣布那个消息时,客厅里吊灯的光线都仿佛明亮了几分。她话音还没完全落下,秦嘉禾已经跳起来欢呼了一声,差点碰倒桌上的玻璃杯。而宁薇自己,脸上则漾开了一种如释重负又满怀期待的复杂笑容,她下意识地搓了搓手,目光在家人脸上逡巡,最后落在一直安静坐在角落的芊洛身上。
“啊呀!”宁薇忽然轻轻叫了一声,像是才想起一件顶要紧的事,语气里带了点懊恼和不好意思,“你看我这记性…光顾着高兴了。芊洛,你那间阁楼上的卧室…我、我前阵子给重新收拾了,恢复成嘉禾的书房了。毕竟他从小学开始就嚷嚷着要一间自己的书房,而且他从小就特别喜欢阁楼那个位置,说安静,光线也好……”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有点讪讪的。几年前,为了让刚来秦家的芊洛有个舒服的私人空间,那间采光极好、带着点童话气息的小阁楼,就被从储藏室改造成了她的卧室。那时秦嘉禾没少为这事闹脾气,觉得属于自己的领地被侵占了。如今情况突变,宁薇的动作又快,倒让芊洛的归来显得有点措手不及。
“可那时候阁楼被改成了芊洛的卧室…”宁薇又喃喃地重复了一遍,眼神里透出些微的慌乱,她求助似的看向一家之主秦嘉许,“那芊洛…今晚的房间?”
秦嘉许正端着茶杯,闻言,指尖在温热的杯壁上轻轻敲了敲,脸上没什么波澜。他抬眼,先看了看母亲那副犯了难的神情,又将目光转向窗边安静站着的芊洛。她微微低着头,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单薄,看不出什么情绪,好像讨论的事情与她无关似的。
“没关系,”秦嘉许放下茶杯,声音平稳,打破了那点微妙的尴尬,“芊洛今晚可以和我一起住。”
这话一出,宁薇像是松了口气,秦嘉禾则冲他哥挤了挤眼睛,一脸“我懂的”的坏笑。芊洛猛地抬起头,嘴唇微微张开了些,眼睛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又垂下眼帘,长睫毛像蝶翼般颤了颤。
秦嘉许像是没看到弟弟的搞怪,继续对宁薇说,语气里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安排:“但是妈,我房间边上那个储藏室,得尽快找人来打通一下。不然,”他顿了顿,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芊洛,“我那边空间确实不够用了,东西都快堆不下了。”
宁薇连忙点头:“好好,明天我就联系师傅上门量尺寸,尽快给你弄好。”
夜渐渐深了,秦家复式公寓的喧嚣沉淀下来。芊洛洗完澡,穿着略显宽大的睡衣,推开玻璃门,走到秦嘉许卧室外的阳台上。
初秋的夜风已经带上了明显的凉意,轻柔地卷起她半干的发梢,也吹动了阳台角落里几盆绿植的叶子。她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混杂着城市远方模糊的车流声和楼下花园里草木的清冷气息。远处高楼星星点点的灯火,像是一片坠落的星空,无声地闪烁着。
她趴在了冰凉的栏杆上,出神地望着那片灯火。心里的感觉复杂得难以名状,有点像是踩在柔软的云端,美好,却总怕下一脚就会踏空坠落。
身后的玻璃门被轻轻推开,脚步声靠近。一件还带着体温和熟悉清冽气息的男士开衫披到了她肩上,阻隔了夜风的侵袭。
秦嘉许从身后自然地环抱住她,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地响在她耳畔:“在想什么呢?站着吹冷风,不冷吗?”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实,瞬间将她包裹其中。
芊洛向后靠了靠,整个人陷进他温暖的胸膛里,摇了摇头:“不冷。”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要散在风里,“我只是……突然想起我刚来你家的时候。”
她停顿了一下,像是需要鼓起勇气才能继续诉说那段并不愉快的开端。“那时候,你就站在这阁楼的楼梯口,好像也是这样冷的天气吧?你对我说……”她吸了口气,模仿着他当年那种冷硬又带着少年倨傲的语气,“‘我不可能会喜欢你,你最好安分点,别来打扰我的生活。’”
说完,她自己先微微笑了笑,那笑容里有点涩然的味道。“这句话,清晰得好像昨天才说过一样。可现在居然……”她转过身,仰起脸看他。阳台昏暗的光线下,他的五官轮廓显得有些模糊,但那双看着她的眼睛却格外清晰,里面映着远处微弱的光,和一个小小的她。“嘉许,我好像……从来没敢真的想过,你会喜欢我。现在这样,总觉得有点……不真实。”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怯意和不确定,像是对这份突如其来的幸福感到惶恐。
秦嘉许收紧了环着她的手臂,将她更牢地圈在自己怀里。他低下头,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温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感觉不真实?”他重复着她的话,嗓音里含了丝极淡的笑意,还有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那今晚就一起睡。让我告诉你,这一切有多真实。”
他的话语直白而热烈,带着一种宣告般的意味。芊洛的脸颊瞬间有些发热,心跳也漏跳了一拍。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了多年前的冰冷和排斥,只剩下此刻专注的温柔和一种深沉的、令人安定的力量。
她在他沉静的目光里,慢慢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嗯。”
自从秦嘉许在学校食堂,众目睽睽之下无比自然地把自己餐盘里的鸡翅夹到芊洛碗里,并皱着眉把她挑出来的胡萝卜丝重新拨回去,命令似的说了句“不许挑食”之后,整个圣辉高中几乎都知道了——那个一贯对女生冷淡疏离、眼高于顶的学生会会长秦嘉许,怕是彻底栽在那个转学来的、安静得没什么存在感的芊洛手里了。
而且,他对她的关心,简直是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早晨如果第一节有课,他的车会准时等在芊洛家公寓楼下,副驾驶座上总是放着一杯热乎乎的、她最喜欢的红豆奶茶。下课铃一响,他常常会出现在她们班教室门口,手里拿着她可能需要的下一堂课的教材,或者只是一瓶拧开了盖子的矿泉水。体育课下课,他会拿着干净毛巾和电解质水等她,丝毫不介意周围女生们投来的羡慕又嫉妒的目光。
最让芊洛的两个闺蜜,苏婉凝和宁夏“哀嚎”的是,秦嘉许甚至连芊洛的生理期都记得清清楚楚。那几天,他绝对不会允许她碰一点冰的东西,保温杯里的红糖姜茶总是准时备好,连说话的语气都会比平时更软几分,耐心得不可思议。
“啊啊啊!又来了又来了!”午休时间,苏婉凝扒着教室窗户的玻璃,指着楼下林荫道正并肩走向图书馆的两个人,“你看秦大会长那个眼神!我的天,他看芊洛的时候,眼睛里的冰是不是都化成春水了?我怎么从来没见他对别人这样过!”
宁夏捧着脸,也是一脸的羡慕嫉妒恨:“就是啊!芊洛走路稍微慢一点,他立马就跟着放缓脚步。芊洛头发好像被风吹乱了,他居然那么自然地就伸手帮她捋好!那可是秦嘉许啊!那个曾经当着全校女生的面说‘麻烦和感情是世界上最无聊两件事’的秦嘉许!”
她转过头,对着正低头假装认真做题,但耳根早已红透的芊洛“控诉”:“洛洛!你老实交代!你到底给我们会长下了什么蛊?他这哪是喜欢你,这简直是把你当眼珠子一样护着啊!我们快羡慕哭了好吗!”
芊洛被她们打趣得抬不起头,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划拉着,心里却像被温暖的蜜糖填满了,一丝丝的甜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她想起早上他来接她时,眼底那抹淡淡的青色,忍不住小声辩解:“他……他昨晚好像熬夜处理学生会的事了,很晚才睡……”
“哦——!”苏婉凝和宁夏同时拖长了声音起哄,笑得更加暧昧,“你怎么知道他昨晚熬夜了?嗯?情况看来很深入嘛芊洛同学!”
芊洛的脸这下彻底红透了,像熟透的番茄,抓起书本就要去打她们:“你们……你们别胡说!”
三个女孩笑闹作一团,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明亮而温暖,空气中仿佛都浮动着青春特有的、酸甜而令人悸动的气息。那些曾经的不安和疏离,仿佛真的被这突如其来的、细腻温柔的关怀,冲刷得渐渐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