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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诺守不渝(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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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发生在河边的风暴过后,我和沈思诺之间,陷入了平静。
仿佛那场近乎自毁的拥抱,抽干了我们所有激烈的情感。
恨意猜疑,报复心,都被那湍急的河水裹挟而去,留下的是精疲力尽后的虚无,以及崭新的空白。
日子像结了冰的河面,看似平静地流淌。我按时上课,埋头读书,试图用繁重的课业填满内心的空洞。
沈思诺也恢复了她的节奏,图书馆,实验室,偶尔在宿舍对着电脑处理数据,侧脸在台灯光下显得专注。
我们默契地不再提起那个U盘,那个河边,那些血淋淋的坦白
仿佛那只是一场集体高烧下的谵妄,烧退了,痕迹还在,但谁也不愿再去触碰尚未愈合的伤口。
只是,有些东西,到底是不一样了。
我会在她熬夜时,默默泡一杯热牛奶放在她桌角,然后不发一言地回到自己床上。她起初会愣一下,然后极轻地说声“谢谢”,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后来,便成了习惯。
她会在下雨天,提前将一把干燥的伞放在我门口。没有留言。
我们像两个在灾难后幸存的人,守着同一片废墟,笨拙地开始清理瓦砾,试图重建一种能让人喘息的秩序。
转折发生在一个月后,我生日那天。
我本没指望沈思诺会记得。她向来对这类日子缺乏概念。那天我照常下课回到宿舍,推开门,却意外地发现桌上放着一个包装素净的礼盒。
沈思诺不在房间。
我愣了一下,走过去。盒子上没有卡片。我迟疑着打开。
里面是一枚戒指。款式极其简洁,素圈,没有任何花纹,材质像是铂金,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但真正让我呼吸一滞的,是戒指内壁刻着的,一行极其细微的字母:
N.S.— S.N. Forever
N.S.陆暖笙。S.N. 沈思诺。Forever。
这……这太不像沈思诺了!这完全超出了她一贯的实用主义风格!
就在这时,宿舍门被推开,沈思诺走了进来。
她手里拎着一个小蛋糕,脸上依旧是那副平淡的表情,但仔细看,耳根似乎透着一点点不自然的薄红。
她看到我拿着戒指盒站在那里,脚步顿了一下,视线有些飘忽地移开,将蛋糕放在桌上。
“路过看到的,顺手买了。”她的语气试图保持一贯的平淡,却有着几不可察的僵硬。
我的指尖摩挲着戒指内壁那行刻字,喉咙发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个……”我举起戒指,声音干涩。
沈思诺抿了抿唇,目光终于落在我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翻涌着一种我从未见过尴尬
还有羞怯
“店员说……”她移开目光,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别扭的迟疑,“……这种款式,一个人……一辈子只能买一次。”
一辈子。只能买一次。
我猛地抬头看向她
沈思诺似乎被我看得更加不自在,她转过头,假装去整理书桌,侧脸线条绷紧,语速加快了些,像是在掩饰什么:“没什么特别的含义。就是……觉得你应该有一个。”
房间里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只有我们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我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响起:“沈思诺……你……”
她猛地打断我,像是怕我说出什么,语气恢复了点平时的冷硬,但底气不足:“你毕业后,有什么打算?”
我愣了一下,没跟上她跳跃的思维:“……还没想好。”
“国外呢?”她转过身,看着我,眼神认真起来,“有几个学校的项目和我的研究方向有合作,机会……还不错。”
我的心跳又开始失控。
她这是在……邀请我?规划……未来?
还没等我消化这个信息,沈思诺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深吸一口气,目光直直地看向我,语气是别别扭扭的郑重:
“陆暖笙,虽然我觉得这很蠢,也很形式主义,毫无实际意义……”她顿了顿,耳根的红晕似乎蔓延到了脸颊,“但如果你没有其他计划……等毕业,我们……可以去国外把证领了。”
她说完,飞快地补充道:“我就是觉得,别人都有,我们为什么不能有?免得麻烦。”
“领证”?“结婚”?
我彻底石化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我看着眼前这个一脸认真,却连脖子都红透了的沈思诺,巨大的荒谬感阵阵袭来。
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终于吗
我的精神出现问题了?
她想和我结婚?向我……求婚?
“你……”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沈思诺看着我通红眼眶和要哭不哭的样子,眉头微蹙,似乎有些懊恼和不知所措。
她别开脸,生硬地说:“不愿意就算了,当我没说。”
“噗嗤——”我终于忍不住,又哭又笑地出声。这一刻,我觉得她别扭的样子,可爱得要命!
我拿起那枚戒指,小心翼翼地戴在了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尺寸刚刚好。
“好。”我听到自己带着浓重鼻音的回答。
沈思诺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缓缓转过头,看着我手指上的戒指,眼神复杂难辨,最终,化为一抹如释重负的柔和。
那一刻,有什么坚固的东西,似乎在无声中融化了。
时间悄然滑入周末。我们去看了一场电影,内容早已记不清,只记得散场时,沈思诺一直在吐槽电影的很多地方逻辑经不起推敲,说这种导演也能上桌吃饭,简直是行业黑幕。
我就这么听着,偶尔附和几句,我很难跟上她对思维,但在电影情感上的不足我也是有些意见。
兴许是聊的太投入,没发现外面已经变天了。出来的时候,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
“敢不敢淋雨回去?”我凑过去低声问她。
她没应,将外套罩过头顶,额外的将头顶的外套撑大了一些:“进来。”
一路狂奔回宿舍,两人都湿得像从水里捞出来。
“你先洗。”沈思诺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声音有些沙哑。
我点点头,冲进洗手间。温热的水流冲刷掉冰冷的雨水和疲惫,舒适得让人叹息。我闭上眼,任由水流抚过肌肤,大脑放空,沉浸在一种久违的松弛感里。
或许是因为太放松,我忘了反锁门。
洗手间的门被轻轻推开时,我惊得猛地睁开眼,下意识地环抱住自己
沈思诺站在门口。她也没穿衣服,湿透的长发贴在光洁的肩颈上,水珠顺着流畅的腰线滑落。
她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我身上,没有任何掩饰。
“一起洗吧,节省时间。”她开口,声音被水声模糊。
隐隐想起之前我请求她一起洗澡被拒绝,我边任由她走进来将门关上,边调试着水温:“之前…不是不愿意吗?”
听到我的问题,她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然后,她抬起眼,看向我。水汽让她的眼神显得有些朦胧。
“那时候不一样。”她开口,声音被水声削弱,却异常清晰地落在我的耳朵里。
“哪里不一样?”我追问,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微颤。
沈思诺微微侧头,水珠从她的发梢滴落,沿着优美的颈部线条滑下。
她的语气平静无波:
“那时候,我刚处理好江云漪的事。”
“让你在那种情况下和我一起洗澡,”她继续说着,目光没有躲闪,“等你将来某一天知道真相,回想起来,只会觉得恶心。”
我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冷却!所以……她当时拒绝我,不是因为排斥亲密,而是因为……她觉得时机不对?
她觉得在刚刚设计离间了我和我唯一的朋友之后,立刻与我发生更进一步的亲密接触,是一种……下作的手段?
“有些界限,没必要跨得那么脏。”
“没必要……跨得那么脏?”我喃喃重复着她的话。
所以,在她那套扭曲的道德观里,算计离间,甚至可能更黑暗的事情都可以做,但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占取身体上的便宜,却是脏的?
这是一种怎样的偏执和骄傲?
沈思诺向前走了一步,靠近花洒的水流范围。温热的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身体,水珠顺着她光滑的皮肤滚落。
“我不想让你在将来醒悟的那一刻,”她看着我,语气有的是近乎保护的意味,“除了被欺骗的愤怒之外,还要额外承受一种……被玷污的恶心感。”
她伸出手,没有碰我,而是从我身侧的架子上取过了沐浴露,挤了一些在手心。
然后,她抬起眼,再次看向我。
“那种感觉,太廉价了。”她淡淡地说,“我不屑用。”
话音落下,她将搓出泡沫的手,轻轻抚上了我的后背。
手指带着沐浴露的滑腻触感,贴上我温热湿滑的皮肤时,我们两人都几不可察地颤栗了一下。
她的动作很轻,很缓,从肩胛骨开始,沿着脊椎的凹陷,一点点向下,涂抹,揉搓。
没有情欲的狎昵,没有急切的索取,只有冷静细致的照顾。
然而,正是这种极度克触摸,在这种赤裸相对,水汽氤氲的环境下,比任何热情的爱抚都更让人心慌意乱,更带着禁欲般的诱惑力。
我僵直地站在原地,任由她的手指在我背上移动。大脑一片混乱,心里五味杂陈。
她宁愿用最复杂伤人的方式去达成目的,却不愿意在亲密这件事上,留下任何可能让我觉得廉价和恶心的把柄。
她的手指停在了我的腰际,没有再往下。她微微后退了半步,给了我一点空间,目光平静地看着我,等待我的反应。
选择权在我。
水流哗哗地响着,氤氲的蒸汽模糊了彼此的视线,却让呼吸和心跳声无限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