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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我对你而言是什么 ...

  •   我哭得昏天黑地,几乎缺氧。

      一片混沌的泪眼中,我感觉到沈思诺在我面前蹲了下来。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碰我。只是静静地蹲在那里。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压力,却也奇怪地成了我此刻唯一的锚点。

      在这彻底的崩毁中,至少还有她在。这个认知扭曲而可悲。

      哭了不知多久,力气耗尽,哭声渐渐变成了筋疲力尽的抽噎。

      我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她。台灯的光晕从她身后透过来,看不清表情。

      她伸出手,笨拙地擦拭我满脸的泪水,动作却带着我从未体验过的耐心,甚至是温柔。

      比任何粗暴的对待都更让我心碎和沉沦。

      “哭够了?”她开口,声音低沉,没有不耐。

      我抽噎着,说不出话,只能呆呆地看着她。

      在她难得的柔缓面前,我像个终于被找到的孩子,尽管找到我的,可能是引我走向更深歧路的恶魔。

      “起来。”她命令道,语气却并不强硬,反而带着一种引导的意味。

      她站起身,向我伸出手。那只手,骨节分明,曾经带给我无数恐惧压迫,此刻却像唯一的救赎。

      我抬起颤抖的手,放入了她的掌心。

      一如那年高考结束后的那样,只是那一次的我不知天高地厚的想要逃离她,而这次却是彻底的沉沦。

      她微微用力,将我从地上拉了起来。我的腿还是软的,站立不稳,下意识地靠向了她。

      她没有推开我,反而伸出另一只手,轻轻环住了我的腰,支撑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

      我们以一种近乎拥抱的姿势靠在门板上。她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稳定感。

      “你看,”她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很近,气息拂过我的发丝,“没有他们,你也可以站着。”

      我靠在她肩头,声音嘶哑,带着哭过后的浓重鼻音:

      “我以为……只要他不见了……一切就能回到从前。”

      我感到沈思诺环在我腰侧的手臂,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

      “小时候……他们很疼我。真的。”我闭上眼,仿佛能看见那些模糊温暖的片段,“可是后来……有了他。什么都变了。”

      我的声音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是一种积压多年的怨恨。

      “我哭,我闹,我故意把东西弄坏……都没用。他们的眼睛,只跟着他转。你说得对,我嫉妒,我贪婪……我那时候就在想,要是没有他……就好了。”

      “然后……机会就来了。”我的声音低下去,“可是……我错了。”

      “他没了,他们……也完了。妈妈整天哭,爸爸不说话,他们试过……想要另一个儿子,试了很久,不行了……就放弃了。”

      我抬起头,泪痕已干,只剩下通红的眼眶。

      “你看,沈思诺,”我轻轻地说,“我赌输了。我弄丢了我最不想要的东西,结果……把原本那点可怜的,也一起赔进去了。”

      可是没有父母的理解,没有江云漪的友谊,我依然还站着,因为……有她撑着。

      灯光下,她的眼神依旧深邃,却似乎少了平时的冰霜,多了我看不懂的复杂的东西。

      如果……如果我把一切都给她呢?

      如果我将自己彻底给她,身体灵魂,一切都不再保留,是不是就能换来她永久的接纳?

      是不是就能证明,我真的……是值得被爱的,我只剩下她,也只属于她?

      是不是就能……填补我内心巨大的空洞和不安?

      这种想法带着自毁般的快感。

      我看着她,抬起依旧在微微发抖的手,伸向了自己睡衣的纽扣。

      第一颗纽扣,在我颤抖的指尖下松开了。露出了一小段锁骨和其下的肌肤。

      沈思诺的目光随着我的动作下移,落在了我解纽扣的手指上。

      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随即恢复了深不见底的平静。

      第二颗纽扣。第三颗。

      睡衣的领口敞开了大半。冰冷的空气接触到我裸露的皮肤,激起一阵战栗,但更强烈的,是一种带着破釜沉舟的扭曲兴奋。

      我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我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的祈求。

      “沈思诺……”我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颤音:我……我只有你了……”

      我抓住她的手,引导着,向我自己敞开的衣襟内探去,想要将她的掌心,贴在我剧烈跳动的心脏上方。

      “我把……我自己给你……”我闭上眼,眼泪再次滑落:“全都给你……好不好?”

      在我的指尖即将把她的手按上我胸口的前一秒

      沈思诺的手,猛地顿住了。

      我疑惑地睁开泪眼,看向她。

      沈思诺的脸上,没有任何情欲的痕迹,却也没有其他情绪。

      她看着我,缓缓地摇了摇头。

      “陆暖笙,我不要这个。”她的声音低沉。

      我愣住了

      不要……?她不要我?在我决定把自己完全交付的时候,她……拒绝了?

      被彻底否定的羞辱感席卷了我。

      “为什么……你……你不是想要我吗?你不是要我完全属于你吗?!”我的语气有些激动。

      沈思诺没有理会我的激动,她将自己的手从我的牵引中抽了出来。

      然后,她抬起手,开始一颗一颗地帮我系上刚才被我解开的睡衣纽扣。

      她的动作很专注,指尖偶尔划过我的皮肤:“我要的,”她一边系着纽扣,一边平静地开口,目光低垂,落在纽扣上,“从来就不是一具空壳。”

      系好最后一颗纽扣,她抬起眼,直视着我茫然的双眼。

      “我要的,是那个即使害怕得发抖,也敢在黑暗中咬我一口的陆暖笙。是那个会因为我一句难看而暴怒反抗的陆暖笙。是那个灵魂里带着和我一样肮脏底色,为了平等而倔强地跟我冷战的陆暖笙。”

      她伸出手,这次,指尖轻轻点在了我的胸口。

      “我要的,是这里面的东西。”她的指尖微微用力,“你的恐惧,你的愤怒,你的不甘,你的……真实。”

      “而不是,”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极淡的轻蔑,“你现在这副……除了依附我之外找不到任何存在意义的样子。”

      我瘫软下去,如果不是她依旧环在我腰间的手支撑着,我可能会再次跌坐在地。

      她甚至……鄙夷我因绝望而生的依附。

      那我还有什么?我还剩下什么可以给她?还有什么能让她留在我身边?

      沈思诺看着我彻底失魂落魄的样子,沉默了片刻。然后,她松开了环住我腰的手,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安抚的意味。

      “去睡吧。”她淡淡地说,“明天还有课。”

      说完,她不再看我,转身走回书桌前,重新拿起了那本书。

      我独自靠在门板上,看着她的背影。

      身体是完整的。心,却像被掏空了一样,只剩下一个呼呼漏风的洞。

      沈思诺,你到底……要什么?

      那一夜,我睡得昏沉而不安,梦境光怪陆离,时而是在冰冷湖水中下沉的沈思诺,时而是弟弟在冰箱里微弱的拍门声,最后定格在她为我系纽扣时,那冰冷专注的眼神。

      第二天清晨,我是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的。睁开眼,天色微熹,沈思诺已经起床了,我躺在床上,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朦胧的背影。

      我似乎……不再那么害怕了。像是认命,又像是扭曲的归属感。

      她洗漱完走进来,看到我睁着眼,脚步顿了一下,但什么都没说,径直走向书桌。

      “早餐想吃什么?”她一边整理书桌,一边开口,声音带着刚醒不久的沙哑。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都行。”

      “食堂的豆浆太甜,巷口那家煎饼果子还行。”

      不再是命令,在我听来更像是建议。

      这种细微的变化轻轻搔刮过我死寂的心湖。

      我坐起身,看着她。晨曦透过窗帘的缝隙,让她看起来少了几分平时的凌厉。

      我们坐在书桌的两头,安静地吃着。没有交谈,但空气中那种令人窒息的紧绷感,似乎消散了不少。

      她甚至将她那份煎饼果子里的薄脆,用筷子夹到了我的碗里,一个表达亲昵的小动作,在她做来,却依旧透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她记得我不喜欢太甜的豆浆,记得我喜欢吃薄脆。这种被“记住”的感觉,在这种情境下,扭曲地成了某种慰藉。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仿佛进入了一种诡异的正轨

      沈思诺不再对我实施严格的“管控”,她依旧会为我安排很多事情,比如选什么课,读什么书,甚至几点睡觉,但方式变了。

      不再是居高临下的命令,而是变成了“这个教授的课很有深度,你可以听听看”,或者“这本文献对理解你之前的困惑有帮助”。

      她像一位不乏“耐心”的导师,引导着我,在我每一次试图表达一点点不同意见时,她会用更渊博的知识反驳,却又不会像以前那样对我嘲讽蔑视。

      我们甚至会进行一些近乎“正常”的交流。关于某个哲学观点,关于一部电影,甚至关于校园里一只流浪猫的习性。

      虽然大多数时候是她在说,我在听,但至少,她愿意对我“说”了。

      我会在她看书时,偷偷看她专注的侧脸;会在她递给我一杯温水时,指尖刻意地与她触碰;会在晚上,鼓起勇气,抱着枕头,默默爬上她的床。

      她起初会身体微僵,但几次之后,便不再有明显的抗拒,甚至会在我因为做噩梦下意识靠近她时,伸出手臂,让我枕着。

      虽然第二天清晨,她总会第一时间抽回手臂,恢复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但那一刻的温暖,却像毒瘾一样,让我无法自拔。

      直到那天晚上,我们并肩靠在床头,她看着一本外文原著,我靠在她肩头。

      这种宁静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一种我们或许真的可以像“普通情侣”一样的错觉。

      鬼使神差地,我轻声开口,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和期待:

      “沈思诺……”

      “嗯?”她应了一声,目光没有离开书页,但显然在听。

      “对你而言……”我顿了顿,鼓起勇气,“我……到底是什么?”

      问出这句话,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想知道,在她那里,我究竟被归类为何物?

      有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是……“爱人”?

      翻书的声音停下了。

      沈思诺沉默着。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人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的风声。

      我的心跳如擂鼓,等待着她的宣判。

      几秒钟后,她合上了书,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她缓缓地转过头,看向我。

      月光下,她的眼神深邃,看不清情绪。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我的眉骨,沿着鼻梁,最后停留在我的嘴唇上。

      我屏住呼吸,几乎要溺毙在她那深不见底的目光里。

      就在我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却微微倾身,额头轻轻抵住了我的额头。

      这个动作,比任何亲吻都更让我心神俱震。

      这是我们之间第二次额头相抵,第一次在湖边,带着安慰和试探。

      她的气息拂在我的脸上,带着清冷的薄荷香。

      她最终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保持着这个姿势,很久很久。

      然后,我听到她极轻极轻的声音:

      “睡吧。”

      我们看似靠近了,关系似乎升了一个维度,达到了某种诡异的和谐。

      但脚下的深渊,却似乎……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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