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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谄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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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砰”地撞在门框上,于溯瞥见叶流裤腿鼓着一块,像是藏了颗小石子。他拈起桌上的果干盒,指尖摩挲着铁皮边缘,嘴角勾了勾,轻轻摇了摇头。
晚饭时分,叶流又扎进了厨房。于溯倚在门框上,心里犯着嘀咕——来之前断没料到,这位看着毛躁的同桌,竟是家里掌勺的。
“那个……”他抬手扶了扶墙,话在舌尖打了个转,终究没说利落。
叶流早把他的心思看在眼里,料定是瞧不上自己的手艺。他把洗净的西红柿扔进竹篮,声音闷闷的:“爱吃不吃。”
寄人篱下的滋味,于溯懂。他连忙摆手:“别气呀,我可没那意思。”
“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叶流抓起菜刀切块,手腕都没稳,西红柿汁溅在白瓷砖上,红得亮眼,好几块果肉险些滚下案板。
再这么折腾,今晚怕是只能喝西北风。于溯识趣服软:“好了好了,是我不对,不该瞎琢磨。”
“哼。”叶流从冰箱里拎出个洋葱,眼角余光扫过门口的于溯,忽然开口:“喂,你交房租吗?”
于溯挑了挑眉:“你说呢?”
“不交就当我仆人。”叶流把洋葱塞进他手里,“掰了。”
洋葱味呛得人眼睛发酸,于溯眨了眨眼,实在受不住:“干嘛非吃洋葱?”
“我只会做这个。”叶流头也不抬地切着菜。
于溯掰开一大块,偏头躲开那股冲味,语气一本正经:“你竟然还有会做和不会做的区别?”
他这语气太过认真,叶流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味:“你骂我?”
“没有,你过来。”
“干嘛?”叶流刚走近半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于溯猛地抱住。肩上一湿,原来是这家伙把眼泪全蹭到了自己衣服上。
“啊!你怎么能因为哭就往男生身上蹭啊!你对别人也这样?!”叶流急得想后退,却被抱得动弹不得,“喂……”
于溯埋在他颈间深吸一口气,瞬间恢复了平静,还煞有介事地叹道:“身上挺香。”
“靠!”叶流的脸唰地红透,抬手就揍,“你有病吧!”
……
最后,叶流索性当起了甩手掌柜,把厨房全权丢给于溯。想质疑富家少爷的厨艺?不好意思,于溯用实际行动证明,他确实不配。
叶流在沙发上刷了半套卷子,就听见于溯喊他:“叶流。”
声音和平时没两样,叶流随口应道:“盐在第二个柜子里。”
“叶流。”
于溯又喊了一遍,声音带着点沙哑,却沉了些。
“叶流。”
第三遍时,叶流慢悠悠往厨房瞥了一眼,瞬间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油锅燃了,火苗窜得老高,映得墙面都发红。
于溯就站在一旁,神色平静得像在看窗外的晚霞,仿佛厨房烧起来跟他没关系。
叶流气得肝疼:你他妈这时候装什么冰山!把你扔进去能不能浇灭这火?!
“咳咳!”
火终于灭了,墙上黑了一大块,像洇开的墨。叶流一把将于溯转了个圈,上下打量:“有事没?”
于溯木讷地摇头:“没。”
“没事就好。”叶流指尖有点疼,刚才拧开关时不小心烫到了。他在抽屉里翻出创口贴,刚用牙咬开封口,于溯就伸手抢了过去:“我帮你。”
叶流这才想起刚才的气,恶声恶气:“滚。”
“别动,有药膏吗?”于溯按住他的手,低头在抽屉里翻找。下一秒,虎口传来一阵刺痛——是叶流咬了他一口,还挺使劲。
“好痛。”于溯抓住他的头发,“够了啊,油锅起火又不是我故意的!”
叶流瞪着他:“你不是故意的?你真不是故意的?”
于溯沉默了,盯着拇指上清晰的牙印,低声道:“对不起,我是无意识的。”
“很危险的。”叶流的语气软了些。
于溯歪了歪头,眼神真诚:“你担心我?可我们连朋友都不算吧。”
这话白痴得让叶流一时语塞,半晌才憋出一句:“那你也不能把我家给烧了啊!”
“嗯……”于溯琢磨了一下,有条有理地分析,“所以你不是担心我,是担心你的房子。”他忽然抬眼,向叶流抛出问题,“在你看来,人命重要还是房子重要?”
“我……”叶流气笑了,掰了掰指关节,“打一架吧。”
不知道哪根线路被烧黑了,这下是真没东西吃了。叶流眼睁睁看着叶音子抱走了柜子里仅剩的两个小蛋糕,只留下他和于溯面面相觑。
实在窘迫,叶流动了动嘴唇:“我前几天早餐省了五块钱,能买两包泡面。”
于溯想了想,自己卡里好像有五万块,是顾远年之前给的零花钱。顾远年每次给的不多,他也没刻意存,没想到这么多年攒下来也有不少。秦芝让他留着当学费,他一直没放在心上,现在倒是派上用场了。
“我有五万。”他说。
???
叶流瞬间涌起把于溯踹下楼的冲动,咬着牙道:“我真的想揍你,给你三秒钟,赶紧跑。”
于溯一脸茫然:“啊?”
“三。”
“二。”
“一。”叶流站起身,拳头刚举起来,房门突然开了。林莉提着一个大蛋糕走进来:“小溯,吃过东西没?呃……”
叶流僵在原地,飞快收回手,干笑道:“老妈,你回来得太巧了。”
林莉抄起墙上的扫把就朝他打过来:“叶流!我太久没揍你,你皮痒了是吧?你在干什么!”
叶流慌忙躲开:“是他惹我的!”
于溯靠在椅子上,慢悠悠道:“我只是说了我的银行卡余额,是你自己仇富。”
“我没有!”
“那你气什么?”
“我……”叶流语塞。他总不能说,自己为了于溯“寄人篱下”的处境伤感了一下午,结果发现人家根本不缺钱,纯属自作多情吧。他索性站住,破罐子破摔:“打就打吧!”
扫把眼看就要落在身上,叶流闭上眼睛,可预想中的痛感并没有传来。他睁眼一看,于溯正拦在他面前,握住了扫把的另一端。
“干妈,流儿不是故意的,我们就是开个玩笑。”于溯解释道。
林莉不信:“小溯,你不用怕他,他要是欺负你,跟我说,我肯定收拾他。”
“真没有,他打不过我,您放心吧。”于溯语气诚恳。
林莉半信半疑地收起扫把,又踹了叶流一脚:“回去坐着!别让我再看见你闹事!”
“哦……”叶流嘟囔着回到座位,看向于溯的眼神满是哀怨。
其实于溯以前在叶流家住过。秦芝和顾远年度蜜月时,他被寄养在这里,也是那时候,他和叶流才真正熟络起来。
叶流的桌子上画着浅绿色的图案,于溯说是叶子,叶流偏要说是花瓣。窗台的位置很好,能从高楼的缝隙里刚好看到月亮,运气好的时候,还能撞见流星。他在这里许过愿,做过关于未来的梦,晒过暖洋洋的太阳,也见过清晨的第一缕曙光。
多年后故地重游,同样是寄养,秦芝和顾远年却离婚了。于溯说不上来是好是坏,他心疼秦芝这些年的辛苦,又庆幸她终于解脱了。
叶流家有两个浴室,林莉和叶音子的房间在前面,叶流和他的房间在后面。于溯自然要去叶流那边的浴室,可某人显然没打算让他顺心。
叶流单手撑着门框,长腿一伸,拦住了他的去路:“蹭浴室可以,每次二十块。”
他以为于溯会跟他讨价还价,没想到于溯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转身回房间转了账。
叶流点接收时才发现:“多打了一个零。”
“送你。”于溯言简意赅。
叶流敏锐地察觉到不对:“你心情不好?”
“寄人篱下,心情能好到哪去?”
“别这么说,你是客人。”
于溯挑眉:“客人还要付浴室费?”
叶流满不在乎:“这叫小费,你把我当仆人就行。”
“哈~”于溯抓了抓头发,笑得有些无奈,“你的态度怎么忽冷忽热的?我示弱,你就会对我友好点?”
叶流想了想,坦诚道:“对呀。”
于溯上前一步,脚踩进叶流的步幅之间,逼近他:“可我偏不呢。”
叶流仰起头,避开两人几乎要交错的呼吸,强装镇定:“那你就错过了我们和平相处的机会。”
“哦~我不稀罕。”
……
于溯洗完澡出来时,叶流正在书桌前写作业。他走过去,手撑在桌台上,往窗外望了会儿:“怎么看不见月亮了?”
叶流写完最后一个字,抬手指了指:“被对面那栋楼挡住了。”
“可惜了。”
“有什么好看的?”叶流不解。
于溯没应声,依旧望着窗外,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的手就落在叶流眼前,手指修长,指节微微曲起,好看得让人分心。
叶流瞥了一眼,赶人:“站在这干嘛?打扰我学习。”
“等会儿,看看有没有流星。”于溯的目光仍停留在夜空中。
“……”叶流扔下笔,扭头想催他,却突然发现于溯的身影几乎笼罩了他——两人离得极近,他离于溯的下巴、喉结、锁骨只有几厘米。于溯穿的是丝绸睡衣,领口很大,目光往下移,能一览无余直至腰际。
叶流咽了咽口水,迅速低下头,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放。脑子里乱糟糟的,耳朵却突然被一阵冰凉刺激得一激灵,蔓延开的神经让他忍不住咬着牙闭上了眼。
于溯正用手指揉捏着他的耳垂,语气带着点嘲弄:“怎么又红了?被人靠近就脸红,真奇怪。”
他玩得不亦乐乎,全然没察觉到叶流已经快到临界值。下一秒,叶流猛地推开他,把他推出房门,“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喂?”于溯愣在门外。
叶流在房间里快要疯了,他滚到床上,试图把脑子里那些不可描述的画面甩出去。太可怕了,他怎么会顺着于溯的腰际往下想?还能是什么!
他抓起手机,手指飞快地搜索:
怎么判断自己是不是gay?
成为gay的三大特征?
控制不住自己的想象力怎么办?
想扒别人的衣服怎么办……
——完了。叶流瘫在床上,刷了上百个回答,答案显而易见:他是gay,还是个流氓gay……
房门被敲响时,叶流像做贼心虚似的,飞快把手机藏了起来。打开门,于溯指了指浴室方向:“我衣服还没洗。”
“我帮你扔洗衣机里。”
“你干嘛了?头发炸成一团。”于溯下意识伸手想去抚平他的头发,指尖刚碰到发丝,叶流恰巧抬眸看来,他猛地收回手,扶住了旁边的门框。
“我那边的桌子有点低,坐着不舒服。”于溯找了个借口。
“忍着。”
“多难受啊。”
“关我什么事。”叶流说着就要关门。
于溯直接掏出两百块现金:“两百,借你的桌子用一晚上。”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叶流发誓自己不会为了钱拼命,但只是借半个桌子,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他迅速接过钱,侧身让开道路,摆出一副谄媚的样子:“请。”
叶流洗完澡回来,翻开一本练习册问:“你写哪科?”
“数学。”
叶流默默把英语练习册收起来,拿出一张数学卷子,幽幽道:“我讨厌数学。”
于溯看了他一眼:“那可以不写。”
“不行,我们是竞争关系。”叶流愤愤地开始打草稿。
于溯听了,忽然低下头凑近,下颌轻轻抵在叶流的卷面上。叶流的笔瞬间停住,眼前就是于溯的脸,脸颊的温热拂过他的手背,他猛地收回手:“干什么?”
于溯抬眼:“仆人,去给我倒杯水。”
叶流:“……”
时钟慢悠悠地走到了十二点,叶流的生物钟准时敲响,他打了个哈欠,推了推于溯:“我要睡觉了,你回去吧。”
于溯写完最后一个句号才抬头:“我包了你这桌子一晚上。”
叶流没辙,只好重新坐直,陪着他一起写。熬到深夜两点半,他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终于下定决心按住于溯还在写字的手:“去睡觉。”
“不。”
叶流张了张口,攥着他手指的力度又紧了些:“有话,说。”
“熬夜对身体不好。”
“可我睡不着。”
叶流站起身,双手捏住他的耳朵,强迫他抬头。于溯一脸纳闷:“干什么?”
叶流望着他的眼睛,瞳孔里映着灯光,满是真挚:“可我希望你身体健康。”
“……”于溯愣了愣,缓缓放下了笔。
叶流再也撑不住,眯着眼睛爬上床,一秒钟就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