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你 照亮我》坚强的小乖乖

19、完美的演出

　　镜子里的少年，有一双小鹿般温润的眼睛，睫毛长而密，笑起来时唇角会弯起一个毫无攻击性的弧度，显得乖巧又柔软。我端详着这张脸，它是我最好的道具，最天然的伪装。

　　是的，只要我想，我可以骗过所有人。

　　这个认知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自我救赎的另一种方式——既然无法根除内心的“异常”，那我就构建一个无懈可击的“正常”外壳。

　　我开始积极地、甚至可以说是精心地，经营自己的生活。

　　画画是我选择的第一个舞台。在画室里，我不再是那个阴郁沉默的旁观者。我会在阿哲为调不出想要的颜色烦躁时，适时递上他需要的钴蓝；会在林薇高谈阔论时，投去专注而崇拜的眼神。我的画作，也开始刻意避开那些灰暗的调子和扭曲的线条，转而描绘明媚的风景、憨态可掬的点点、甚至……江姨插在客厅花瓶里那束娇艳的向日葵。老师称赞我的画面“充满了阳光和生命力”，我垂下眼睑，谦虚地接受，心里却是一片冰冷的平静。他们看到的，只是我想让他们看到的色彩。

　　交友变成了一项需要练习的技能。我学习着如何恰到好处地开启一个话题，如何让笑声听起来自然而不造作，如何在群体中既不突出也不透明。我像一个最用心的学生，研究着“正常”青少年该有的言行举止，然后一丝不苟地复刻。效果显著，我身边渐渐聚集起了一些朋友，他们觉得我“可爱”、“好相处”、“虽然安静但很贴心”。没有人知道，每一次聚会结束后，独自回家的我，需要多久才能让脸上习惯性扬起的肌肉放松下来。

　　在家里，我的表演更加滴水不漏。

　　我陪着江姨修剪花枝，会用手机认真查每一种花的花语，然后在她心情好的时候“不经意”地提起，逗得她眉开眼笑。我主动向养父请教课业，问题都经过精心挑选，既显得我好学，又不会过于浅薄浪费他的时间。他看向我的目光，审视渐渐被认可取代。

　　至于点点，它是我唯一不需要伪装的观众。抱着它毛茸茸的身体，感受它毫无保留的依赖，是我一天中为数不多可以卸下心防的时刻。

　　而哥哥，是我这场盛大演出中，最重要的观众，也是最严格的评委。

　　我调整了与他相处的模式，精准地拿捏着“弟弟”该有的分寸。我会在他打球回来后，递上毛巾和水，眼神清澈，动作自然，不带一丝暧昧的痕迹。我会跟他讨论他感兴趣的球队和球员，提前做足功课，确保我的见解不会显得无知。晚上，我们依旧共享一个房间，我会背对着他入睡，呼吸平稳，姿态放松，仿佛内心从未有过惊涛骇浪。

　　有一次，他看着我递给他的、画着他和点点在草坪上玩飞盘的速写，眼神有些复杂：“小毅，你最近……好像变了很多。”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脸上却绽放出最无辜的笑容，带着点小小的得意：“是吗？老师也说我的画进步了。哥，你看我把点点画得像不像？”

　　我成功地将话题引向了安全区。他摸了摸我的头，笑了笑：“像，很像。”

　　在他手指离开的瞬间，我维持着笑容，内心却像完成了一场高难度的走钢丝表演，既庆幸没有跌落，又感到一阵虚脱。

　　夜深人静时，我偶尔会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这场演出耗神费力，需要时时刻刻的自我监控。但每当看到家人脸上放松欣慰的表情，看到哥哥眼中不再有沉重的担忧，我就知道，这一切是值得的。

　　我将那份禁忌的感情，压缩成一颗极小的、坚硬的核，深埋在心底。然后用层层的“正常”——朋友的欢笑、画纸上的阳光、家人的温情——将它严密地包裹起来。

　　我成了一个快乐的、充实的、懂得关心他人的“正常”少年。
　　一个长相可爱，只要我想，就可以骗过所有人的，完美的演员。

　　我知道这很累，也许要演一辈子。
　　但只要能守护住此刻的平静，守护住他毫无阴霾的笑容，我愿意永远站在这个由我自己搭建的、灯火通明的舞台上，永不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