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第二十一章 迟了,都迟了 ...
-
当乔恩平开车去警察局准备保释李原的时候,却被警察告知李原已经被保释走了。
他给谢景轩说了这件事,顺便补了一句,“来的路上请别飙车。”
“被保释走了?”谢景轩的屁股已经在车上了。
乔恩平的声音在听筒里很稳,像在汇报一份普通文件,“凌晨六点的时候就已经被保释走了。”
“现在是早上七点。”乔恩平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
车窗外风景极速后退,谢景轩眼前突然闪过墓碑合同上“安黎”的名字。
但想了想觉得不可能。
不仅完全没听过,而且她还有墓碑,排除掉李原这个给自己买墓地的奇葩,那应该说明不是个活人。
“知道是谁做的吗?”谢景轩的声音比往常更低哑,但已经冷静多了。
或者说,在他决定要保释李原的时候,就再也没那么烦躁了。
“查不到,对方用了匿名渠道,手续干净得像从未存在过。”
乔恩平顿了顿,补充道,“警局的人最多透露说,家属那边是被一笔补偿款劝走的,数目不小。”
“走的时候欢天喜地的。”
欢天喜地……
谢景轩咬了咬牙,看来昨晚开心的人不少啊。
他想不明白,就李原这破处境和破人际关系,怎么会有人比他更快。
还直接掐断了他所有靠近李原的可能。
“你回来工作。”
谢景轩挂了电话,指尖在方向盘上无意识地敲着。
他只能让助理做这种事情,公司里也有家族的眼线,虽然可悲,但他确实只有乔恩平算得上自己人了。
而且,还不能让乔恩平离开公司太频繁,家族那边时刻会起疑心。
本来自己家公司底下出现恶劣打架事件,还疑似是他的前员工,这已经让他们大肆利用过一番了。
家族不可能放松任何一个压垮他的机会。
呵,能得逞才怪了。
今天是个少雾的早晨,天空一片透亮,可他觉得比昨夜更黑——
李原似乎又从一个困局跳进了另一层迷雾里,而他,也又一次被剥夺了伸手的资格。
“现在李原在哪儿?”谢景轩叼着烟看了眼乔恩平的消息,猛地倒转车头。
他要去黄图医院见他。
从李原病房出来之后,文缇早已经冷静下来了,本来他也没有太过冲动。
夏露露今天也一直没哭,不知道是被吓到了,还是被李原气懵了。
护士站的玻璃柜台后,年轻护士对着电脑敲字,键盘声在安静里格外清晰。
医院人流越来越密集,护士站的呼叫铃就没停下来过。
裹着些许轻快的铃声下是急切的主旋律,一切都在加速,文缇当时在警察局看李原那一眼的不安似乎又被重新勾起来了。
但还会比现在更糟吗?
文缇看了一眼手机,王小喜说他已经到火车站了,平时爱发消息的他今天总是只报告行程。
“文缇,我们去买份饭吧。”夏露露似乎感觉自己开始有适应风雨的能力了。
是跟李原学的,之前那个吃东西到吐后还能抖一句谢谢的人。
哪怕天塌下来,先把眼前的日子过下去。
更不是不害怕了,而是知道日子总要继续,生命总要流动下去。
妈妈的痛,她总要学会忘记。
还有,那片大火……
“走吧,快点,给李原也带一份蔬菜粥。”她抬头往医院外面走,阳光穿过走廊玻璃,在地上投下亮斑。
她踩着那些光斑走,像在坦然地踩灭一串没燃尽的火星。
文缇跟了上去,他们心里都清楚,想要带李缺心回到从前的日常生活,已经成了遥不可及的梦。
“你不怕李原在病房里做什么傻事吗?”文缇问夏露露。
李原他什么都没有了,如今又强行推开了他们,独立硬抗那些舆论的恶意。
他会选择撑下来吗?
夏露露觉得伤心。
这伤心是说不上来感受但又自然而然的伤心,仿佛是对生命的一种感召。
“他前几天不是给自己买墓地了嘛……准时扫墓呗。”夏露露加快了步伐。
她的声音轻得像飘在空气里,尾音却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
“给他买最好的纸钱吧。”文缇慢悠悠地跟在后面接话,没有特地去追。
给这姑娘一个独自缓冲的时间,这是她需要的。
他的目光在诊疗室,不宽的门口哗啦啦站了一堆体型高大的医生,黄吾堂春风得意地在对他们讲话。
住院部有这么多医生吗?
文缇试图找出李原的主治医生,可是找不出,里面一个熟悉的都没有,这时,他正好走到了医师公告栏这里。
他停了下来,目光从夏露露的身上抽离到这面墙上。
他一面阅读这面墙,视线跟着就开始不经意地去扫视那群白大褂,试图透过那些口罩,一一识别。
他一丝不苟地辨认着照片上的人物细节,逐渐无意识地贴近公告栏的凉玻璃,嘴里吐出的灼热气息压不住脸颊的冷意。
他越看越心惊,一股名为生理性恐惧的感受飞快地攥紧了他的心脏。
玻璃映照出他自己的脸,脸色比公告栏里的照片还白。
他的大脑轰地一下炸响了,瞳孔不自觉缩成一根颤动的刺。
怎么?
一个……也对不上?
那群人里,甚至不止一半,是几乎所有人都不可能穿着白大褂出现在诊疗室。
他们是谁?
他有些不太自然地回头。
诊疗室那边,其中一个白大褂,忽然故意朝他露出了袖口下面的一个黑色的怪异纹身。
而黄吾堂,已经笑意盈盈地扭过头注视着他,对他做了一个威胁似的口型。
“少管闲事。”
他……
李缺心呢?
这个时候,黄吾堂已经朝着他信步闲庭地走了过来,步伐里力量感十足。
文缇站直身体,丝毫不怯场。
“你到底要干什么?”
“查房啊,要一起吗?我听说,你母亲似乎就是医学教授,同行啊。”
我,母亲?
“好啊,走吧,先查谁?王黄的叔叔,还是——李原?”文缇咬着牙笑,痞里痞气的样子。
“先查,可怜的王叔叔吧。他昨夜,还疼得哼呢。”黄吾堂温和地笑。
他礼貌地说请,还为文缇让了让路,两人的皮鞋清晰地踏在瓷砖地面上。
中年人,也就是王叔叔,他的病房在ICU病房,自从被李原打了以后,一直在这里。
今早送李原到医院时,文缇听说过,王叔叔已经脱离生命安全了。
然而,此刻,被这群来路不明的白大褂和黄吾堂带领着往王叔叔病房走的途中,文缇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应该不是哪里有不对了?
是一定有诈。
而且,照这样想,等一下将要发生的事很有可能是针对李缺心的。
李缺心他,和这个人有什么恩怨?
“走路看路啊,当心闯祸了。”黄吾堂和文缇并肩,他忽然扬起下巴说了这样一句话。
而文缇听完之后,心凉了半截,更加觉得李缺心可能要完了。
不过,王叔叔可是在他黄吾堂的地盘上住院,还是他亲自负责抢救,如今舆论度这么高。
他不一定会动手脚吧?
那也会损坏他自己的名声,为了一个李缺心,不值得。
ICU从来二十四小时灯火通明,而当文缇走到这片区域,却发觉灯光似乎很暗。
走廊里有医护人员走动频繁,仪器报警声滴滴作响,突然有一个护士迎了过来。
“黄院长,那边的灯坏了,我们正要找人去修,您注意安全。”护士走远了。
文缇却有了想冲着这张永远在高贵微笑的脸来一巴掌的冲动。
他拳头捏得嘎嘣响。
却还是配合着,在这群人的簇拥下,插着兜,大摇大摆地拐到了王叔叔病房前。
而这里,正好是灯坏了的区域。
这点儿不亮不暗的灰暗区域似乎藏了什么,文缇扫视一圈可墙壁干干净净。
角落里却隐约凝固着一些黑红色的污迹。
淡淡的血味飘入鼻腔,文缇警惕地感知着周围的一切,却敌不过一声爆鸣。
“脑出血患者的CT检查结果出来了!”
“出血位置极其危险,位于脑干,瞳孔已经散大!”
文缇和这群人快速涌入这间病房的时候,一群护士正在给王叔叔插管接上了呼吸机。
黄吾堂箭步上前,撸起袖子,对着王叔叔一通检查,他大喊,
“用多巴胺维持血压。”
病房里一通忙碌。
直到飞速地,如同过了一集短暂的电视剧一般,当黄吾堂沉重宣布,
“他活下来的希望已经极其渺茫了。”
王叔叔的家属不知从什么地方冲了进来,他的妻子趴在床头,紧握他的双手,不停呼唤他醒来。
然后,在不到二十分钟的抢救和不超过十分钟的家属哭喊之后。
他们同意了拔掉呼吸机。
王叔叔死了。
抢救,也结束了。
“来不及悲痛了,我们,去探望一下打死人的李原吧。”黄吾堂沉重地说。
文缇总觉得,他一贯以来的笑意还在脸上,抬起头,却已经不见了。
脚步越来越沉重。
在这群浩浩荡荡的人群中,除了文缇,其他的人都是借着查房治病的名义去讨伐李原的。
那个人,他知道吗?
他动手打了人,过失杀人,甚至还可能坐实故意杀人的嫌疑……
文缇突然好希望李缺心千万不要出现在病房里,这群人,会吃了他的。
可当大部队终于聚集在了李原病房门口,黄吾堂亲手推开那道门后。
李缺心真的不见了。
“混账!那个杀人凶手呢!他跑到哪里去了!”王叔叔的妻子突然窜了出来。
她扑到病房里面,披头散发,状若疯魔,她又骂又哭,滚地撒泼,最终,倒在地上长久睡去。
丝滑,不带犹豫。
在场的,都是目击者。
李原畏罪潜逃,受害人的妻子受了太大刺激,晕倒在了凶手病房。
“李缺心呢?”文缇僵硬地扭过脖子,他看到黄吾堂在笑。
真的,他在笑。
一股浓烈的恶寒在文缇胃部翻滚。
人命,舆论,规则,在黄吾堂眼里都只是棋子和游戏。
他全程隐身在人群里,和文缇并肩而站,他双手交叉在身前,沉重地低下头,仿佛见不得这人世间的悲痛。
可是,低下头后的脸上,正慢悠悠地抿着一抹灿烂的微笑。
这个人,缓缓地冲着文缇抬了抬头,将手放在嘴唇上,悄悄地说,
“嘘——”
文缇只感觉到自己挥舞拳头的动作被自己硬生生压抑了,人群也在同一时间被人拨开。
一个护士,拿着一沓报告,无辜而正义地朝黄吾堂坚定地说。
“院长,检查报告出来了,王建,他是兴奋剂注入过度死亡的。”
话声未落,一声疑惑的,“诶!这是什么?”
声音来自王建的侄子,王黄,他疑惑而不可置信地张开嘴,露出一口黄牙。
他说,“这好像是兴奋剂!”
“从李原的柜子里搜出来的。”
文缇回头,黄吾堂正严肃地和护士交流信息,他摸了摸护士的头。
“干得好。”
所以,李缺心如今是什么罪?
过失杀人?
故意杀人?
还是预谋杀人?
这么多条罪名,理不理得清楚,还重要吗……
对啊,李缺心他不是早就预料到了吗?
他给自己买好了墓地。
就等着他们去烧纸钱呢。
回去好好工作赚钱吧,争取给李缺心烧点儿好的,烧个大别墅,烧好多好多的钱。
他还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呢,再给他烧点儿山珍海味吧。
死了,病应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