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里的旧时光》禾风辞

22、取悦自己就好啦

　　思来想去，她还是没把那条鱼给带回家。

　　街上的老式爆米花，“嘭”的一声炸出几代人的回忆，也把陈亦熙吓得差点把鱼给摔飞出去。

　　上学时期，这种炸爆米花的方式一直吸引着她，以手摇的方式制作而成。

　　记忆中大爷没有固定的店面和摊位，听邻里邻居说，大爷一直摆了十几余年了，看来这个生意是较为稳定的铁饭碗。

　　炉子在火焰上方翻滚上百次，时间一到，大爷就把胶皮套筒准备好，开锅时用它套住锅体，爆米花的冲击力十分强大。

　　由于对相机的应用暂未熟悉，陈亦熙站在十几米处把手机和相机一同双开，手机录视频，相机拍照。

　　“嘭——”

　　一份爆米花就制作完成，路过的小学生蜂拥而上。

　　陈亦熙把这一幕记录了下来，大爷带着一顶灰色鸭舌帽，那漆黑的手套拥有着岁月的印记，学生们个个激动万分，好奇地向前看他制作，一一排列在他的流动摊位前，仿佛是岁月的交替。

　　夕阳落下，大爷和爆米花在余晖中闪耀着光芒，那群孩子仿佛就是她童年时代的缩影，而她则站在未来的角度，凝望着他们。

　　陈亦熙的童年没有尝试过这种味道，那样一来她便有了尝试购买的冲动。

　　童年的声响在陈亦熙耳边呼唤，拿到爆米花的时候，它如同一股热火燃烧着她逝去的青春，是甜而不腻的味道，迟来的感知，有些涩苦。

　　陈亦熙往上方再添加了些白砂糖，那种感觉似乎没有了童年的味道。

　　她用手机记录下手捧着爆米花的样子，分享给母亲，母亲却发了个死亡微笑的表情，她有点理解不了。

　　陈亦熙说：“今天我买了一袋爆米花吃，好酥脆。”

　　母亲说：“你小时候没有吃过吗？都不是小孩子了，还喜欢吃这种零食，怪上火的，少吃点吧。”

　　但小时候并未吃过，那段字在她耳边回响，她疯狂炫起了爆米花，爆米花塞满了口腔，塞满了对童年的遗憾，塞满了多余的嘴，塞满了曾经的愧疚与自卑，可始终咽不下去。

　　陈亦熙说：“在我心里，我一直是小孩子。”

　　母亲不再回复她的信息，她也没再继续分享她的快乐，逝去的童年里，十多年后，她把它定格在了一张小小的照片里。

　　陈亦熙经常想象自己躺在数以万计的爆米花堆上，小时候的我站在现实的我前方，跟家里人炫耀，跟同学们炫耀，她在那儿大口大口地吃着爆米花，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她把那条鱼送给了大爷，并付了爆米花的费用。大爷推搡着她的手，一直说着不收钱了，就当交个朋友，陈亦熙拗不过他，因此生命中又多了一位朋友。

　　回到家后，陈亦熙在照片后面写了一句话“逝去的童年里，我最爱我自己。”

　　她将它与卖鱼阿姨的照片并排放置，那本相册已经无法容纳其余镜头下的记录，因此她将它们装入塑封袋，藏匿于枕头之下。

　　-

　　上班后，陈亦熙的手机相册渐渐多了许多张花花草草的照片，有时候也会出现蔚蓝的天空。

　　朱雅雅其实也是她的助理，在她正在处理上一个订单时，朱雅雅会给她准备好下一单的花材，有时候会记错花材的品种，她也经常跟她拌嘴。

　　比如说陈亦熙叫她拿蓝星花，她会拿来小雏菊，陈亦熙哭笑不得，有时候叫她拿小雏菊，她就拿来翠珠。
　　陈亦熙说：“这两种花的长得都不一样，你怎么会老是认错？”

　　朱雅雅不语，一味拿出手机备忘录记着，下方附加了花的实拍图，那是陈亦熙曾经用过的方式。

　　当助理后的十天，陈亦熙考核她，指着蓝星花问：“这个叫什么？”

　　朱雅雅摸摸脑袋，思来想去：“蓝.....星花？”

　　陈亦熙笑了：“孺子可教也。”

　　陈亦熙再指着小雏菊问她：“这个叫什么？”

　　朱雅雅头头是道：“菊类的一种，也叫小雏菊，又名洋甘菊，用于配花的一种。”

　　陈亦熙继续说：“当然，有人想让它变成主角也不是不可以，看人们的需求角度。”

　　朱雅雅天真疑惑：“那你在别人眼中是主角吗？”

　　陈亦熙回答：“我在别人眼中就是配角，只是我把自己当成主角，咋了？你想暗示我啥玩意？”

　　朱雅雅斜眼猥琐地看着她笑半天：“当然是...宝贝啦。”

　　陈亦熙说：“在你眼里我是宝贝吗？宝贝？”

　　朱雅雅推开陈亦熙的半边肩膀去另一处拿资材：“少来，谁跟你称宝称贝的。”

　　那天很忙，所幸的是在这之前见到了夕阳，朱雅雅去隔壁小卖部买了两瓶小罐百威啤酒，递给了她一瓶。

　　朱雅雅跑过来阻止她下班的脚步：“赶在日落夕阳之下，你我皆是牛马。”

　　陈亦熙投趣地接过那一小瓶啤酒：“为我们的革命友情干杯，举天同庆，谁知谁先是那一匹黑马？”

　　酒杯过顶，朱雅雅拿出那部傻瓜牌相机拍下，与还未沉睡的天空合影。

　　朱雅雅轻轻擦拭手上残留的蒸汽，递给陈亦熙一瓶酒，让她静候一分钟。十指揉搓直到手心恢复了温度，随后把那张半成品握在手心，慢慢，那张照片便有了色彩。

　　照片是偏复古的色调，陈亦熙没有品味地吐槽着：“怎么像是几百年前的留影？土土的，像是从泥巴里挖出来的古物。”

　　朱雅雅非常自豪：“这是复古滤镜，都是这样的，你个土包子，这都不懂，虽说不清晰，但是给我们的感觉就是这般有年代感的。”

　　陈亦熙假装懂了似乎又没懂：“哦~复古色调。”

　　朱雅雅继续跟她叙述：“对啊，就像玫瑰中不是有种叫卡布奇诺吗？有些人也欣赏不来它的复古，觉得它焉了吧唧的，很正常啊，这种相机也是如此，还有，它叫拍立得，一张照片很贵的。”

　　陈亦熙试探性向她索要，阿谀奉承：“那既然如此，能把这宝贵的照片赐予我吗？我好喜欢你拍的每一份作品，将来你若是参加摄影比赛，包过的！”

　　朱雅雅不情愿地把那张照片送给了她，她小心翼翼把它揣进兜里，对着慢慢暗下来的天空，一饮而尽。

　　我们在任何人中的定位也是如此，爱你的，终究爱你，不爱你的，付出再多也没用，滤镜的重要性就是那么强大。

　　-

　　躺在草坪上发呆，也是种浪漫啊。

　　时隔一年，小良才想起联络她这个老朋友，谈起最近的状况时，不禁感叹，时间过得真快。

　　陈亦熙突然好奇他床头的婚纱照还是不是一往如初，发信息问他：“你跟梁晓宇还好吗？”

　　小良说：“早分了，他去跟人结婚了，我还参加他葬礼来着......婚礼。”

　　陈亦熙顿时摸不着头脑：“什么时候的事情？那你床头的婚纱照还在吗？”

　　小良叹了口气：“过去的事情就不想再提了，既然躲不过世俗，那就随风而去吧，婚纱照被我烧了。”

　　陈亦熙不知如何安慰，沉默了片刻，继续说：“既然曾经的你已不在，但现在的我依然还在你的生命当中，你应该庆幸。”

　　小良沉重地给她发了一张照片，是跟他和现任的照片，一位女生挽着他的手臂，无名指上带着一枚戒指。

　　陈亦熙惊呆了，但不以为奇：“你转直了？在一起多久了？”

　　小良突然打来视频电话。

　　“给你看看，你别乱传出去哦。话说，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小良把镜头转向现任女友几秒，然后转回他自己的镜头。
　　他们有几个共友，估计他这段感情也是刚开始。

　　陈亦熙说：“怕啥啊？男也好，女也好，你钟意就行。”

　　小良说：“我都出柜几年了，现在传出去我又跟女的在一起，他们会怎么想我？”

　　小良也毫不在意女友是否能听懂，就这样毫无修饰地讲了出来。

　　陈亦熙挂断了电话，给他发了一条信息：“我还是好奇，你是怎么跟梁晓宇不欢而别的。”

　　小良说：“他早不爱我了，他来到我家时，看到那张婚纱照，他生理性地看着我干呕，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自己。”

　　几年前看那张婚纱照，陈亦熙觉得他也能够被爱，几年后，期间的不定数，让她叹为震撼，到底是什么让他妥协了，她至今想不明白。

　　他简略一句，说：“世俗之见，无可奈何。”

　　陈亦熙不知怎么去评判，爱与不爱不分性别，人与人之间也是。

　　至今他也谈婚论嫁，找了一个爱他的女孩，陈亦西发自内心地祝福他，以至于那张婚纱照，早已化为乌有。

　　如果说后悔，那张婚纱照也承载着他多年的青春吧，哪天婚纱换成了西装，我也不会去多说什么。

　　他说“幸福就好了，曾经是曾经，过好当下，比什么都重要。”也愿曾经站在婚纱店门口张望许久的他，能够得以释怀吧，爱过你，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偶然间陈亦熙路过婚纱店，恍惚之间，应了那句：“小时候隔着玻璃看娃娃，长大后却隔着玻璃看婚纱”的梦，她不渴望，也不奢求。

　　大概每个男孩子的梦都会在橱窗外想象着“她”穿上婚纱的样子吧。

　　-

　　陈亦熙打开朋友圈，芳芳发了一照片，几个共友相继点赞，图片中一家五口在面馆拍起了“全家福”。

　　她评论了一句：“崽崽都长这么大了，小孩子就是长得快啊，想当年还是屁大点的小玩意。”

　　芳芳没回，连发了五张在三人群里，都是小孩以前的照片。

　　芳芳跟他们炫耀：“他现在会说话了，待会我忙完让他叫给你们听听，老乖了。”

　　小良说：“期待期待。”

　　不久后，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姐姐下午好，哥哥下午好，很高兴认识你们~”

　　陈亦熙接话：“哇塞，听得我心都化了。”

　　小良说：“天天被这种声音萦绕着，你肯定幸福爆棚了吧？芳芳。”

　　照片中记录着小孩还没有牙齿的时候，记录着一个家庭的幸福，这含金量还在上升。

　　照片是幸福快乐的证据，将过去的画面定格下来，以免消失，此外，还能帮我们回忆起这些幸福的瞬间。朋友圈的访客其实也是未来的自己。

　　某天芳芳来广府找她，把小孩扔给她后自己就和大刚去约会了。

　　不是啊老妹！就这样把他交给我了？

　　纸尿裤咋换，奶粉咋泡？

　　陈亦熙看着眼前的两岁半小孩尬笑了会，给芳芳发了一条信息：“你们放心把他交给我？”

　　还没等芳芳回复，眼前的小屁孩用一嘴不太流利的话语对我说：“姐姐...我会自己尿尿，不用叫妈妈......”。

　　那只软绵绵的小手紧紧牵着她，她再次不知所措。

　　你会尿，那奶粉你也会自己泡吗？我的老天。

　　芳芳回复：“奶粉在我给你的那个包里，保温杯装着的就是，他饿了就倒出来给他喝就行了哈。辛苦了姐妹。”

　　辛苦你妹！我这命比咖啡还苦，自己倒去约会了！

　　我也想约会啊...

　　陈亦熙蹲下来对小孩说：“你就在我的视线范围内玩，不能乱跑，知道没？饿了想尿了告诉我，我帮你解决。”

　　小孩说：“知道了姐姐，但是我想黏着你。”

　　陈亦熙说：“为什么？”

　　小孩撩人的语气说：“因为我喜欢你呀~”

　　陈亦熙一致怀疑这小孩肯定是跟他爸学坏的，想当初他爸就是这样把芳芳骗到手的。

　　单身人士被一个小孩撩到了，传出去成何体统？

　　内心是抗拒的，但实际上是拿起手机，疯狂跟小孩合照，拍完后发给他妈，心想，一定不能让他俩好好约会。

　　无人在意，也就只有微信团队和微信步数在乎了......

　　陈亦熙坐在公园的木板凳上，小孩在她前方站着。

　　小孩突然转过身来双手托着她的脸，奶声奶气地说：“姐姐，你有没有男朋友呀？没有的话等我长大好不好呀？”

　　陈亦熙瞳孔放大，震惊道：“小孩子家家，怎么懂那么多？那等姐姐长大了，我岂不是成老牛吃嫩草了。”

　　小孩好奇地问：“什么是老牛吃嫩草啊？”

　　陈亦熙顿时不知该如何解释，因此转移他注意力：“你看那边，小鸽子在那抓虫子吃耶，你过去站着我给你拍个照吧。”

　　小孩立马屁颠屁颠地跑过去，这时，芳芳和大刚悄悄进入了镜头，她再次按下快门，定格住这温馨的一幕。

　　小孩浑然不知，等他反应过来时，开心地蹦蹦跳跳，说：“爸爸妈妈，你们怎么咻的一下出现在我身边了！”

　　芳芳说：“因为我们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呀，宝贝。跟姐姐玩得开心吗？”

　　小孩说：“姐姐像个闷葫芦，还要我想办法逗她开心，跟她玩老累了。”

　　陈亦熙跑过去揪住他的耳朵：“你这小孩，我们之间是有代沟的，再说了，我怎么就是闷葫芦了，我那是享受大自然的美好。”

　　小孩下意识躲到他妈身后，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赵大刚牵起他俩的手，跟她道别：“好啦，我们待会还要赶路，有机会再聚呀。”

　　挥手告别时，陈亦熙突然发现手机里莫名其妙多出了几张自拍，这家伙，趁我发呆的时候拍的，拍就算了，也不至于拍几十张吧！

　　不知不觉，心情也得到了不少的治愈。

　　通常是她记录别人，往往没有人记录她，于是她翻转镜头，抛开滤镜和美颜，也会容貌焦虑，管他呢，又不是为了谁而拍的，取悦自己就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