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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杯底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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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寒卿晚上带司景明去餐厅,进入一个不对外开放的,有阳台的贵宾厅。
司景明终于得到解放,绕过那丛新鲜的罗德斯红玫瑰布景,倚到阳台栏杆点了支烟。
夜晚被银色烟丝点缀,陆寒卿在他背后的桌边醒酒。
深红酒液伴着爵士乐淌下,司景明迟迟不回来。
陆寒卿回看一眼,隔着暗色玫瑰的花叶卷边,见到衬衫随性的司景明。
他领口松散,已经侧过来背靠栏杆。
胳膊向后撑,右手指尖伸点出去,黑暗里浮着一点猩红火星和袅袅烟线。
风吹头发,他眼睛像浸在水里的,抬起脖子向上吐烟的时候,慵懒忘我。
无视陆寒卿,袒露清晰的喉结,和光滑的脖颈肌肤。
陆寒卿的眼睛有些不自觉地飘散。
“想要什么茶叶?”
“什么?不是喝酒吗?”
司景明眼神迷离,头放下来。
随风浮动的栗色发丝,已经将他五官雕刻得更加俊美。
“你抢金池的项目,要开发茶园,是突然喜欢喝茶了?”
司景明冷冷瞥他:“我喝什么茶,怎么听你说起来就显得特别老气,是其他女孩子,好像她们称呼情敌都是‘绿茶’。”
陆寒卿抿唇,什么跟什么,说道:“你好像非常反感我提到金池地产。”
司景明还有半支烟没抽完,就隔着地毯和玫瑰,又玩世不恭地笑起来。
“和我吃饭,谁让你一定要提别人?还提的是大美女,我这块地交出来,你能从金池千金那里得到什么?”
司景明真的很不高兴,“陆寒卿,你别逼我真去和她谈恋爱,你,必须和她保持距离。”
“我想要的东西,不在她那里。”陆寒卿如实说。
司景明不知道他还要什么,得到了陆家,得到了权力,得到了名望。
如果还不够,司景明不知道他还要什么。
外面的风吹上来,司景明嗤笑,他正被陆寒卿盯着,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愉悦。
陆寒卿总是这样,盯着人,显得格外认真。
陆寒卿醒好酒的时候,才提起或许会让司景明心情好点的话题。
“司亦媛下周订婚,叫我也去。”
司亦媛是司景明的堂妹,陆寒卿见得不多,但司景明很疼爱。
住在司家的那些年,司景明的父母对陆寒卿很好。
这次侄女订婚,自然也给陆寒卿送了请帖。
那几年对陆寒卿来说,过得温馨简单。
那时司家夫妻说得最多的话,就是寒卿如果待着不走就好了。
第二多的,是让陆寒卿别那么惯着司景明。
司景明早上上学起不来,陆寒卿自己把人打扮好,抱下楼吃早餐。
订婚宴的消息司景明这边也有,但他并没有在这个话题里高兴起来。
而是吐了烟,隔着酒香郁闷盯住陆寒卿:“我妈叫你去,是也要给你物色对象?”
风里撩动头发,他说,“你是陆家的掌权人,为这个亲自露面,跌份。”
不想陆寒卿轻松地回:“这样的话,如果你真喜欢演电影的金妍,告诉我不如告诉伯母,她也会给你邀请到。”
司景明的烟都不抽了,忽然走回来,伸手撑在陆寒卿的椅背。
弯腰俯视他,冷声:“别惹我,真谈上了,你又不允许我结婚的。”
此时焰火般的眼睛里,其实满是心知肚明的挑衅。
慢慢舔过下唇,他是对陆寒卿有占有欲,但陆寒卿,对他也是可怕的控制欲。
司景明想明白这一点都要笑了:“我有时候真搞不懂你,要不要疯一次试试?正好我妈催我催得厉害,我去说其实喜欢你,那我妈估计未来十年都不会想和我说话,就是辛苦你可能要背十年骂名。”
陆寒卿也回以危险的笑容,抬手捏了捏司景明的下巴:“我不怕,就怕你到时候吃不消伯母安排的十个心理医生,那些心理医生可不能陪你跳舞、喝酒、看秀和逛街。”
忽然陆寒卿的另一只手空了,司景明就站在他身前,夺走了红酒杯。
仰着脖子,喝完了那口妩媚娇艳的杯底酒。
他们以前也共用一个杯子,在司景明打完球,活蹦乱跳等不及陆寒卿给他拧开新一瓶的时候。
但不是今天的氛围。
司景明皙白的指尖,暂时垂落到桌子边沿,精美的器皿已经碰不到他的烟。
喝酒的时候,那粉嫩柔软的唇才有片刻的安静。
他的腰很显细,喜欢穿各种各样,剪裁随性的时装衬衫。
健身适度,身上有恰到好处的薄肌,轻薄的衣料能把里面的线条稍泄出来。
很美,从腰到胸口,从腰到长腿,都很美。
陆寒卿的手忽然搭到司景明的腰胯,掌心的温度轻轻透在那块细窄的骨骼上。
司景明忽然垂眼看他,被温度烫到了。
没动,张了张唇,说:“这酒很烂。”
“下次你选。”陆寒卿的眼中少见地泛滥了一瞬,与神情相悖的酒红色欲望。
很快,可司景明捕捉到了。
他猝然低下头,靠近陆寒卿嘴唇的时候,发丝在眼睑上带了飘逸的风,可是只差毫厘,陆寒卿还是侧开了脸。
沉默的呼吸声里,司景明的心像被人攥在手里,兴奋,又刺激,但完全陌生。
可能真是酒烂,让他这一瞬间,忽然极其想要看清,陆寒卿躲开的那双眼睛。
可是没看到,心却莫名被劫持,蹂躏得渗了汁水,潮热地淌了他全身。
“陆寒卿,别太过分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他肆意威胁,微笑时虎牙在陆寒卿的视线里,有幽微的闪光。
可是更像小时候跟陆寒卿抢模型时的霸道口吻,“转过来,配合我。”
像是一种对非异性恋者的挑衅和玩弄。
陆寒卿是转回了头,但就在司景明无缘无故稍松口气的时候,稍抬下巴,轻轻地,用嘴唇碰了一下司景明的脸颊。
像背后那丛红玫瑰的花瓣飘落,倏忽让司景明脑中一空。
愣在那里,忘了呼吸,很奇怪。
但又觉得明明是自己先要的,这时候太大惊小怪,显得很不成熟。
司景明热着脸一个人头脑风暴,原来陆寒卿真的会亲人,还挺自然的,亲男人。
是和他试试?试一下这羽毛一样的吻技可不可爱?
很可爱,就是太少了。
司景明的坏心情,全部飘走了。
刚刚那一阵好像是被酒冲昏了头脑,失去了理智,就是要挑战陆寒卿的底线。
现在却清醒了下来,觉得可能自己毕竟不是gay,闹着玩算了,来真的也太诡异了。
但陆寒卿这究竟什么意思?
司景明困惑地望进对方的瞳孔深处。
但直到穿过了那双眼睛,仍什么都没得到。
陆寒卿淡定推开他肩膀,仿佛刚刚的吻不带任何含义,只是出于对无理要求的镇压需要,才额外采取了更荒唐的报复。
他很少做到司景明命令中的“配合”。
他要玩,就专挑弱点。
拉近司景明的椅子,让他坐自己身旁。
陆寒卿照旧精细地切起牛排,顺便一口一口喂给司景明吃。
司景明独自思索了一会儿,很快就好了。
弯起嘴角,一边看华丽的水晶吊灯,一边嚼着递到嘴边的牛肉,心情越来越好。
这么看来,陆寒卿的床伴也没什么特殊的。
陆寒卿和谁都能这样亲密,司景明一边为这个高兴,又一边气这个,脸颊热热的。
但陆寒卿那张脸反正一贯让人看不出什么,仪态优雅地摆弄着餐具。
司景明没一会儿,就歪在椅子里玩起手机。
只有陆寒卿的叉子送到眼前,才娇贵地动动下巴,含进嘴里。
司景明习惯了,他什么都不需要做。
很多事情不用思考,也不用争取,张张嘴,想要的就属于自己。
他就像看守私人收藏一样看守陆寒卿,不必言明就是束之高阁的存在,他不让除自己以外的人碰。
这份独属明明一直很明显,不能有天陆寒卿两眼一睁说自己是gay了,就有权去突然属于另外一个男人,司景明接受不了。
离开餐厅的时候,两人之间的气氛莫名比来时和谐。
司景明脸颊被亲吻的地方还有余热,决定不参加订婚宴,等正式婚礼的时候再去。
能躲一刻是一刻,亲戚肯定会缠着给他介绍女生认识。
他计划去马尔代夫潜水,订婚礼物按时送到就行。
陆寒卿让他小心水母,把人送回司家才离开。
*
司亦媛订婚那天,因为司景明不在,陆寒卿分担了一部分原本属于司景明的社交任务。
司太抱怨了几句儿子任性,但能看到陆寒卿回来一趟,心里也很高兴。
茶歇的时候带他上楼,拿两罐老道的陈皮出来。
“小时候肺弱,一感冒就咳嗽,去香港给你带了这个,那边先生说好。”
她心里记挂着,“景宝抽烟,你离他远点,这孩子被我惯坏了,闹起来都成了你去收拾,打点些家族关系,辛苦你了。”
看来金池地产的事还是没瞒得过家里。
陆寒卿摇头想说没事,可是司太没让他继续,心疼道:“寒卿,陆家的事就够你忙了,有事和我们说,司家不站队,但你的事,不一样。”
还有一对钻石袖扣,司景明买来的,说要给陆寒卿的,结果放她这里放忘了。
这会儿一起拿给陆寒卿,她说:“你们都长大了,我也就想你俩平平安安,他要是以后夫妻和睦,再来个一儿半女,就更好了,你如果见到性格合适的,给他介绍介绍,你的话,他听。”
陆寒卿沉默不语,眼前好像出现了司景明那张笑容灿烂,却不太驯服的脸。
司太说的是有道理的,可是他站到今天这个位置,要的,也是想要制造自己的道理。
哪怕司景明本人目前对很多事还有些认识不清,可是陆寒卿愿意也装作不知,给他机会。
“我会给他最合适的。”
司太放心下来:“还是你靠谱,问他,他说要冷艳的,尽想着大美女,我只要那人能降得住我儿子,就都好,哈哈。”
忽然按了按胸口,隐隐不适地问陆寒卿,“是不是要下雨了?”
“嗯,要阴天了。”他稍扶,“香港那边理疗,效果好吗?”
“有点效果,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
司太无奈笑一下,岁月没有让一个美人凋零太多,司景明就长得像她。
同样一双桃花眼,天生柔情。
今夜陆寒卿留在司家,就住在自己曾经的房间里。
刚来的时候是和司景明睡一起的,那时候陆家会不分场合、不分时间地上门要人。
蛮横的砸门声,经常深夜回响。
司景明就把他藏在被子里,说别怕,大不了我去替你。
可司景明那时候以为,只是回家见不想见的人。
不知道陆寒卿被带回去,是会被暴虐地责打,然后摔进黑屋关着。
他后来知道,才把陆寒卿越盯越紧,在学校也是。
没有人希望陆寒卿活到18岁,他的18岁,陆爷爷遗嘱上的每一条,就开始生效了。
陆寒卿有一阵又有了新伤,不敢离开床,不敢离开房间,更不敢下楼,司景明把饭带上去给他吃。
他一口自己一口,骂姓陆的都是王八蛋,但看陆寒卿一眼,就说不包括你。
后来渐渐好起来,他搬去了司景明对面的那个房间。
只是对司景明来说,这个家里每一处都是司景明的。
他想睡哪个房间,完全是看心情开门。
陆寒卿喜欢开灯睡觉,司景明喜欢关灯睡觉。
可是司景明在的时候,陆寒卿不怕关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