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醋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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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处隐秘的江景平层里，此时唯一的光源就是落地窗里的华丽夜景。
陆寒卿一踏入，低沉的视线就准确锁定了沙发上，仍在若无其事的骗子。
客厅灯被生冷打开，司景明这才傲慢地抬目光，看向刚回来的人。
他搁下酒杯的动作矜贵潇洒，不避不让与陆寒卿对视：“关了，刺眼。”
声音有点冷，和奚市司少平时热情随和的态度截然不同。
此时陆寒卿穿着正式的晚宴西装，而司景明却只宽松披着睡衣。
袒露胸口性感的肌肉线条，任由睡衣扎带挂在劲瘦的胯骨，人鱼线延伸。
玄关的陆寒卿，本来周身冷气，却忽然盯住他的衣服：“你穿我的，经过允许了？”
司景明懒散哼笑，冷白的腿故意搭在茶几上晃。
他像一只有恃无恐的猫，声音明快轻松：“哦，你洁癖，那没经过允许，才更刺激啊。”
司景明每次这种嚣张态度，栗色碎发垂在眼尾，虎牙就也会露出来。
陆寒卿没理他，弯下腰，把玄关那几双不属于自己的，被踢得东倒西歪的时装皮鞋摆正。
而做完一切，路过地上那个被摔得四分五裂的手机时，一眼都没有看。
“非要开灯，那帮我拉上窗帘，有人拍到我，又得登在头版。”
司景明说个不停，“能和我的见刊率一较高下的，如今也就只剩寻人启事了。”
邵家那几个养在手边的三流媒体，捏造了一个奚市女生最想约会对象，司景明常年榜首，挂在上面被编得乱七八糟。
司家和邵家的关系不远不近，司景明也懒得对此真的置气。
只是杂志背面偶尔小道消息，说陆寒卿是奚市男生最想约会对象，司景明回回看到哈哈大笑，真能恶搞。
不过后来才知道，原来也不是纯瞎编。
陆寒卿一言不发，去拉上窗帘，回来靠近沙发，要打开附近的落地灯。
司景明却比他这个主人熟，一伸手，先强势挡住了开关。
明知陆寒卿厌恶黑暗的环境，司景明还是懒洋洋动动手指，将客厅灯的双控开关，一下全部关闭。
黑暗笼罩下来，陆寒卿危险地眯了眯眼睛。
他颀长的身影虽然没有动作，但合身西装所勾勒出的平直肩膀，以及流畅的腰线，却深沉地笼罩下来。
司景明轻笑，也近在咫尺地打量着他。
雪松是司景明用惯的味道，柔和的表面却掩盖不了隐隐作祟的清冽，就浮动在陆寒卿鼻尖。
司景明低声：“出去见过美女，现在开心了？”
陆寒卿好声好气：“你先让我开灯。”
司景明恶意压声：“我问你开不开心。”
酒香弥漫，冰块在酒杯中旋转碰撞的声音，就在陆寒卿耳边，也包括司景明潮湿的，吞咽的声音。
喉结微动的陆寒卿，无意识偏了偏头：“没有，没进晚宴，一接到你的电话，就回来了。”
灯被打开了，好像是有人大发慈悲下了圣旨，才允许陆寒卿重新回到光亮里。
这处住所，似乎仅名义上是陆寒卿的。
陆寒卿重新直起身，黑暗里的窒息感褪去，又回到面无表情的样子。
司景明的脚停留在茶几边沿，陆寒卿侧身握住那脚踝。
无视对方的暗暗较劲，还是捏着移开，抽走了最下面那张金池地产的晚宴邀请函。
时间就在今晚。
不过二十分钟前司景明声称自己“胃疼”，一副半个小时内见不到陆寒卿，就拆了这里的架势。
“金池地产又哪里惹到你了？”陆寒卿现在问他。
他正要说这个，坐直，琥珀色的酒杯重声摆在茶几。
“金池地产邀请你，那老狐狸打的什么算盘你不清楚？他的女儿金妍，响当当的一个国际影星，现在突然息影回国，今天也出席，这么好的一张美人牌，要联姻也一定要联姻一个王，那我真是恭喜你，最不缺女人的人又要有桃花运了。”
陆寒卿从邀请函的封面上抬头，淡漠扫他一眼：“在你这位直男眼里，我又变成喜欢女人了？”
司景明怒气冲冲：“我怕的就是你玩是一套，找人结婚又是另一套，陆寒卿，你在陆家的地位已经稳了，卖身这条路不适合你，再让我逮到一次，我报警抓你信不信？”
陆寒卿口吻淡淡的：“为什么突然干涉我的事？你和女伴被拍，我也从来没有说过你。”
司景明突然哑了。
仔细想想，是一奢品的亚洲首家旗舰店，在司家的综合购物中心开业。
那位明星代言人配合出席线下活动，司景明不过是刚好在场，也参加了剪彩。
这还是上个月的事，陆寒卿也记太久了。
“别扯，我那都是好朋友。”
“原来好朋友，就可以手挽手逛街。”陆寒卿说道，“晚报头条这么爱记录你的友情的话，怎么不来拍我和你？”
司景明潇洒地笑起来，众所周知的，不过就是以前陆寒卿长住司家，甚得司太和司向楠的庇佑，已经基本算是司太和司向楠的干儿子。
“也是，你和别人怎么搞，我随便你，但最好的朋友，那必须是我，陆寒卿，你得拎清楚，无论是你男朋友，还是未来老婆，反正，都不能排我前面。”
陆寒卿沉默不语。
过了片刻，回他：“你凭什么这么要求我？”
他眨动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我可是真的小肚鸡肠，受不了兄弟要老婆，不要我的。”
陆寒卿皱了皱眉，这些年，其实司景明的答案一直这样大差不差。
陆寒卿问：“所以你就管着我？”
“对啊，不然还能怎么办？”
他手肘干脆支到了陆寒卿身上，随意得睡衣领口都快滑下肩膀，露出洁白细腻的肌肤。
“陆寒卿，多亏了我，你看这回金池地产，就想要用女影后套住你，还好我识破了，叫你回来，快谢谢我。”
邀请函从陆寒卿指尖直接去了垃圾桶，他看司景明一眼，却没说什么。
司景明笑着，喝着，掩藏一想到陆寒卿去见那个美女大明星，就有点不爽的情绪。
他装作无辜，装作无所谓，潇洒地笑了又笑。
硬把酒杯拿到陆寒卿面前，喂他喝一口，自己喝完剩下的。
然后就像已经把这页翻过了，自顾自熟练地从陆寒卿的口袋里拿出手机，用他的给司太回个电话。
“妈，是我，今天就不回去了，陆寒卿家里停电，我陪陪他。”
陆寒卿在明亮的客厅驻足片刻，随便他，先去洗澡了。
但一等陆寒卿消失，司景明立即拿下手机，打开陆寒卿的通讯录，自己的指纹也能解锁。
滑到地产千金，滑到今夜新出现的人，滑到任何一个他看不顺眼或者怀疑的男人和女人，无一例外都删掉。
因为动作太过熟练，以至于浴室刚响起水声，司景明就已经全部结束了。
趁陆寒卿不在，他拉开一角窗帘，对着小窗点燃一支烟。
外面整片墨蓝江面，在夜色中奔流。
司景明淡笑看着，玻璃镜面里，也清晰映出自己的五官，以及飞扬不已的发丝。
与陆寒卿，认识八年了。
夹烟的手握起旁边酒杯，迷离的眼神和精美的五官搭配着，司景明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嘴角就有种撩人的意犹未尽。
八年形影不离，陆寒卿是什么人，司景明最清楚。
虽然薄唇微抿时，陆寒卿显得有些薄情寡义，对别人时，那双眼睛又总是冷漠。
可是褪下决策时的冷酷与决绝，这人分明眉骨清晰硬朗，鼻梁高挺，有很干净的神情。
别人都怕陆寒卿，可司景明却觉得，他其实是挺冷艳的一个人。
各种意义上，性格最是。
早年因为陆氏集团的继承权之争，双亲病重的陆寒卿被排斥，刚到司家避难的时候，他也还只是个小孩子。
后来静待时机，成年后重返陆氏，原来杀伐果断的残忍才是这个人的真面目。
司景明也是那时候才意识到，摧毁不是陆寒卿的能力，只是他的兴趣。
那年陆氏洗牌洗出了血腥味，连司景明都被陆寒卿的激进吓到，但结局却不过是陆寒卿回趟司家，平静告知，陆氏集团回到手中。
司景明问他准备怎么庆祝，陆寒卿却给他披上毯子，看了一会儿，不相干地问：“你是不是还没有吃晚餐？”
他摇头：“当然没有，说了，你回不来，我就去陆家砸门。”
那时陆寒卿不相信，说不用。
司景明也没说什么，在陆寒卿的手机里装了个定位。
自此他一去陆家，半个小时内准接到司景明的电话，叫他赶紧滚回来。
定位坏了陆寒卿自己会去修，从来不会在半小时之内就离开陆家。
尽管这样，司景明还是觉得自己一直挺放任他的。
私生活的事谁也管不了谁。
司景明已经是放眼整个奚市，称第二就无人敢称第一的花花公子。
陆寒卿在商业版动辄数亿，长期霸占头版头条的时候，司景明也早在娱乐版，纯靠女明星和女网红，生生把奚市晚报做成了“司少艳遇”最全史料。
他小时候被绑走要过一次赎金，司家夫妻对他只有失而复得的珍惜。
儿子皮囊显眼，他们只希望他适龄就娶妻生子，过安定闲散的日子。
奈何他交际繁忙，这些年身边是没缺过人，但也没定下来过。
他乐于对女孩子绅士，嘘寒问暖的关怀，陪同逛街的耐心，买单时的爽快，都是一视同仁的，这不是每个花花公子都有的品质。
而且不周到的地方，他自会拿物质弥补。
所以交际广泛人缘好，他在这个圈子里有自己的权威。
陆寒卿也从来没有干涉过他。
司景明觉得合情合理，大家都是成年人，又不是还一张床睡醒，一起下楼吃早饭，再一起背书包去上学的关系。
可是突然有一天，一个圈子里的庄闲铭，悄悄告诉司景明一个流言。
原来陆寒卿一直有位风骚男床伴，时间很久了。
交际场里一直谈笑风生的司少，极少见地挂了脸。
当时和经纪人坐一起的新晋女明星就在面前，明眸皓齿，正在称赞司景明的投资眼光。
可是司景明突然放下酒杯，风度翩翩地对酒桌笑了一下，之后骤然冷下脸，让所有人滚。
司景明去陆寒卿的办公室，人没在。
他翻烂桌上所有的文件，都找不到一个陆寒卿会喜欢男人的依据。
直到进私人休息室，在陆寒卿的衣柜前换身衣服。
眼角瞟到床边上，才看到了一条不属于陆寒卿的领带。
司景明握着，竟不由自主地手臂发抖，还真是gay。
领带甩在茶几正中央，司景明一怒之下把周围的摆件装饰都砸了。
他不用想后果，后果不在他这边。
砸得自己越来越热，体温都失常了。
回头才看到陆寒卿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已经来了，只是一直没说话。
安静靠在门框上，陆寒卿静默地看着司景明从爆发到平息。
“撒完气了？”
他眼中原有一道烁光稍纵即逝，可惜那位在关闭手表心率报警的人，并没有注意。
“还没够。”
司景明关完才说的，扬了扬俊逸但不驯的脸。
陆寒卿大致扫几眼地上的东西，拍卖会上时不过一个数字。
而现在地上的碎片，连数字都不是。
但有什么关系，他现在的心情比刚得到它们时还好。
“你听说了？”
司景明勾唇冷笑，比他还轻飘飘：“我最后一个知道，谢谢你，给了我最长的时间来接受。”
陆寒卿很坦然，既然别人要用这个攻击他，他就没打算保留这个弱点。
“我是gay，又有什么问题？”
“你说什么问题！什么意思啊‘你是gay’，你是gay就可以一直瞒着我？你现在跟我讲清楚这个道理，到底是先认识我的，还是先认识你男伴的，如果他在后面，好，你告诉我，凭什么他一出现你就告诉他你是gay，而为什么这么久，你就是不告诉我？”
司景明的逻辑七拐八拐，而且浑身炸毛。
“还有，你是gay你就可以和他睡？这什么道理，你还有多少男人？”
陆寒卿蹙眉：“谁？什么睡？”
“我看你不是gay，你是有病。”
司景明终于忍不了，倚在装饰架前点烟的手都微微发抖，凭唯一的理智问，“还有谁知道？要不要我帮你公关？”
陆寒卿很平静：“站到一定位置，私生活只会被讨论，而不会被批判。”
司景明怔愣几秒：“那要是媒体问我，我说什么？”
弯腰拿起茶几上那条领带，陆寒卿毫不犹豫扔进垃圾桶，声音没有波澜。
“随便，你爱说我什么，就说什么。”
“那我只能辱骂你了。”
“没事，我会帮你公关的。”
司景明恨不得和他打一架。
等呼吸平稳，司景明才抬脚拨开前一步的碎片，手指勾着外套，搭肩往外走。
“赔偿回头打你卡上，放心，睡了也没事，砸都砸了，我也没亏。”
他说这话时，其实还是混乱，有些孩子气，只是自己察觉不到。
陆寒卿唇角稍抿，在门边与他贴得极近，司景明刚要打开门的动作就被打断了。
陆寒卿那双习惯睥睨别人的眸子，此时倒映了司景明所有的样子。
他说道：“假的，没有睡不睡的事。”
挑眉的司景明，一露出虎牙，就显得玩世不恭：“那你这个gay，名不副实，是不行？”
陆寒卿与他对视着，明显感觉到对方和软的皮囊下，那颗怒气没退的心脏仍在激烈跳动，有种坚决的挑衅。
陆寒卿就对着司景明这张努力显得云淡风轻的脸，笑了出来。
“你像是在，暗示我们可以试试。”
司景明顿时毛骨悚然：“陆寒卿，我直的。”
陆寒卿淡笑：“我会管这个？”
更毛骨悚然。
他防狼一样盯着陆寒卿，直到对方再一次笑了出来。
“现在你的表情真实一点了，是觉得我恶心。”
“这谁受得了。”
司景明咬牙切齿，陆寒卿这个瞒人精，“我居然跟一个gay一张床睡了八年，我可真牛逼。”
陆寒卿轻笑。
但司景明很快又松口气：“还好从来没有跟我乱来，不过喜欢我的人很多，其实多你一个，我也理解，说明你品味不错。”
陆寒卿更淡然：“不喜欢你，才是我的品味。”
司景明冷笑数声，离开这间宽阔的办公室。
路上经过陆氏集团总部每个异样的、揣测的视线，冷静地坐进自己漆面流光的梅赛德斯。
陆寒卿不能喜欢别人。
司景明完全不能接受自己多年以来，习以为常的占有，突然就完全属于另一个人了。
他根本受不了这种背叛，就像原本完全属于他的东西，突然一声不响跟着别人的车跑了。
可谁知道后来陆寒卿把他逼疯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醋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