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韫玉》丨00

208、番外1-3

　　午后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床榻上。

　　小泽兰迷迷糊糊地醒来，揉了揉眼睛，第一件事就是趿拉着过大的鞋子，摇摇晃晃地跑到外间，找到正在擦拭佩刀的盛暄，仰起小脸，带着刚睡醒的鼻音，急切地问：“哥哥……到明天了吗？可以回家了吗？”

　　盛暄看着他那满怀期待、亮晶晶的眼睛，心里一酸，脸上却扯出一个尽可能温和的笑容，蹲下身来，与他平视，放柔了声音：“还没呢，阿柚乖，你看，太阳还在头顶呢，这才刚刚中午。我们先起来吃点好吃的好不好？肚子饿不饿？”

　　小家伙脸上立刻浮现出明显的失望，小嘴微微撅起，但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

　　他摸了摸肚子，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小声应道：“……嗯。”

　　刚要往外走，盛暄赶紧拦住了他。萧祈昀上午匆忙出门，买回了几套合身的孩童衣物。

　　盛暄拿起一套天青色的小衫和小裤子，柔声商量：“阿柚，你看你身上的衣服太大了，走路都不方便，哥哥帮你换一身漂亮合身的新衣服，好不好？”

　　小泽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拖拖拉拉、极不合身的衣衫，确实很不舒服。

　　他犹豫地看了看盛暄，虽然对这个早上吓到自己的哥哥还有点怯生生的，但还是乖巧地答应了：“……好。”

　　盛暄的动作前所未有的耐心和轻柔，小心翼翼地帮他脱下宽大的旧衣，再换上合身的新衣。当他把一个穿着崭新天青色小衫、头发也重新梳理整齐的漂亮小娃娃抱到铜镜前时，小泽兰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睛亮了一下，似乎对新形象很满意。

　　“走，吃饭去！”盛暄心情大好，一把将小家伙抱起，让他坐在自己结实的手臂上，走向饭厅。

　　小泽兰乖巧地搂着盛暄的脖子，小脑袋转来转去，似乎在寻找什么。

　　他小声问：“那个……哥哥呢？去哪里了？”

　　话音刚落，萧祈昀就端着最后一碟菜从厨房走出来，正好听到这句。他脸上立刻漾开温柔的笑意，走到盛暄身边，伸手轻轻捏了捏小泽兰软乎乎的小手：“在这里呀。饿了吧？快看看，都是你爱吃的。”

　　餐桌上果然摆着几样精致又适合孩子口味的菜肴，软糯香甜，香气扑鼻。

　　小泽兰看到萧祈昀，眼睛更亮了些，似乎对他更为依赖和亲近。

　　他被盛暄小心地放在特意加高的椅子上，手里被萧祈昀塞进一个小巧的、更适合他使用的木勺。

　　看着满桌菜肴，小家伙暂时忘记了回家的焦虑，拿起小勺，开始专心地、小口小口地吃起饭来。

　　午后阳光正好，盛暄陪着苏泽兰在小院里玩。小家伙换上了合身的新衣，行动灵便了许多，像只刚出笼的小雀儿，在院子里跌跌撞撞地跑来跑去，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盛暄就叉着腰站在不远处，目光紧紧跟着那小小的身影，脸上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傻笑。

　　忽然，正蹲在地上看蚂蚁的小泽兰像是被什么东西惊到，“哎呀”一声，猛地向后一屁股坐倒在地，小脸瞬间吓得煞白。

　　“怎么了？！”盛暄心头一紧，一个箭步冲过去，蹲下身紧张地扶住他的小肩膀，上下打量，“摔着哪儿了？疼不疼？快让哥哥看看！”

　　小泽兰惊魂未定，大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小手指颤巍巍地指向旁边草丛，声音都带了哭腔：“哥哥……虫、虫子……好大……黑黑的……”

　　盛暄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原来是一只不小的草蜘蛛正慢悠悠地爬过。他顿时松了口气，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嘿！敢吓唬我们阿柚？”盛暄嘴上说得轻松，动作却毫不含糊，抬脚轻轻一拨，就把那蜘蛛扫到远处的草丛里去了，不见踪影。

　　处理完“罪魁祸首”，他赶紧转回身，把还坐在地上、瘪着嘴要哭不哭的小人儿小心翼翼地抱起来，大手轻柔地拍掉他屁股和腿上的灰尘，声音放得又低又柔，哄着：“好了好了，看，哥哥把它赶跑了！没事了没事了，不怕不怕啊……”

　　他抱着苏泽兰，轻轻摇晃着。苏泽兰把湿漉漉的小脸埋进盛暄的颈窝，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领，抽抽噎噎了好一会儿，才在盛暄沉稳的心跳和温柔的安抚下慢慢平静下来。

　　盛暄感受着怀里这小家伙全心全意的依赖，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同时又升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这么小，这么软，可得好好护着，一点惊吓都受不得。

　　晚上，洗漱干净的小泽兰浑身散发着淡淡的皂角清香，小脸被热气蒸得红扑扑的，穿着柔软的寝衣，像个香香软软的糯米团子。

　　盛暄心满意足地抱着这个“小团子”，正准备往床边走，心里还美滋滋地想着今晚可以搂着这小家伙睡了。

　　谁知，萧祈昀刚收拾完洗漱的物件走过来，苏泽兰立刻从盛暄怀里探出身子，朝着萧祈昀伸出两只小胳膊，奶声奶气地要求：“要哥哥抱……”

　　萧祈昀见状，眉梢眼角瞬间染上毫不掩饰的愉悦和得意，他立刻伸手，极其自然地从有些愣神的盛暄怀里将小家伙接了过来，稳稳托住，还用鼻尖亲昵地蹭了蹭小泽兰的额头，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好，哥哥抱着你睡觉，好不好？”

　　小泽兰立刻用行动回答，把小脸深深埋进萧祈昀的肩膀，依赖地蹭了蹭，含糊又满足地应道：“嗯……好……”

　　被晾在一边的盛暄顿时傻眼了。他看着眼前这无比和谐的一幕，心里瞬间打翻了醋坛子，一股说不出的委屈和不服涌了上来。

　　他瞪大了眼睛，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控诉：

　　“喂！小没良心的！我陪你玩了一下午！给你赶虫子！还给你当大马骑！怎么到头来不让我抱？还要跟他睡？！”越说越觉得憋屈，声音都不自觉地提高了些。

　　然而，小泽兰只是从萧祈昀的肩膀上微微抬起眼皮，瞥了气鼓鼓的盛暄一眼，随即又飞快地把头埋了回去，小手甚至更紧地搂住了萧祈昀的脖子，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选择。

　　萧祈昀感受到怀里小家伙全然的依赖和信任，眼角眉梢都带着胜利者的愉悦光芒。他抱着小泽兰，故意慢悠悠地踱到床边，轻柔地将小家伙放进被窝里，自己也侧身躺下，将他圈进怀里。

　　盛暄孤零零地站在原地，看着床上那俩已经舒服依偎在一起的身影，气得磨了磨后槽牙，最终也只能悻悻地、认命地爬上床的另一侧，隔着小泽兰，幽怨地瞪着对面那个笑得像只偷腥猫的萧祈昀。

　　烛火被捻熄。黑暗中，盛暄听着身旁那小小人儿在萧祈昀怀里发出的均匀呼吸声，心里酸溜溜地想着：明天！明天一定要让这小家伙更喜欢我！

　　清晨的阳光还未完全驱散薄雾，萧祈昀在睡梦中感觉到一只小手正一下下地、坚持不懈地推着自己的肩膀。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小小泽兰那张放大的、写满期待的小脸。小家伙正跪坐在他身侧的枕头上，见他醒来，立刻凑上前，奶声奶气地问，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一丝急切：“哥哥，哥哥！天亮了！今天是第二天了，什么时候送我回家呀？”

　　萧祈昀的心瞬间被这软糯的声音和纯真的眼神击中了。他看着小家伙因为期待而亮晶晶的眼睛，心里忍不住暗爽了一下——被这么个小可爱一大早惦记着叫醒，感觉还真不赖。

　　但他很快回过神来，想起那个“回家”的承诺，心里掠过一丝无奈和愧疚。他面上却不显，伸手揉了揉小泽兰睡得乱蓬蓬的头发，谎话张口就来，语气自然又温柔：

　　“现在啊？现在太早啦。阿柚，你看，太阳都还没完全起床呢。我们乖乖的，先吃早饭，等吃过香喷喷的午饭，哥哥就带你出发，好不好？”

　　小泽兰的小脸立刻垮了下来，粉嫩的嘴唇不高兴地撇了撇，大眼睛里的光芒也黯淡了些许，小声嘟囔着：

　　“……好吧。”虽然失望，但他似乎接受了这个安排，显得格外懂事。

　　萧祈昀看着他这副小可怜样儿，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又有点负罪感。他赶紧坐起身，一把将还穿着寝衣、显得更加小小一只的小泽兰抱进怀里，笑着用下巴蹭了蹭他的发顶：“真乖！走，哥哥带你去洗漱，然后看看盛暄给我们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他抱着怀里轻飘飘的小人儿，走向洗漱架，心里却开始飞速盘算——午饭前，必须得想出个能安抚住他的新理由才行。

　　萧祈昀抱着洗漱干净、小脸白里透红的小泽兰走进饭厅时，盛暄正黑着脸把碗筷重重地摆上桌。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看到萧祈昀怀里那个精神奕奕的小人儿，再想到昨晚自己被“无情抛弃”的场景，一股酸气直冲脑门，忍不住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

　　“哟~可算舍得起了？我还以为你要抱着睡到日上三竿呢。”那语气里的醋味，浓得几乎能蘸饺子。

　　萧祈昀压根懒得理他这挑衅，径直抱着小泽兰在桌边坐下，把他安放在一张特意垫高了的椅子上，柔声问：“阿柚想吃什么？有粥，有包子，还有小菜。”

　　小泽兰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桌上热腾腾的食物，小手不确定地指了指那笼冒着热气的小包子。

　　就在这时，盛暄虽然嘴上酸着，动作却快过脑子。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夹起一个吹得温热的、小巧玲珑的包子，小心翼翼地放到小泽兰面前的小碟子里，嘴上还硬邦邦地补了一句：“喏，吃吧，小心烫。”

　　他本以为小家伙又会像昨天那样躲开，或者只接萧祈昀递过来的东西。

　　没想到，小泽兰低头看了看那个晶莹剔透的包子，又抬头看了看一脸别扭却掩不住期待的盛暄，迟疑了一下，竟然伸出小手，慢慢地、稳稳地拿起了那个包子，还小声说了句：“谢谢哥哥。”

　　盛暄猛地一愣，眼睛瞬间瞪大了。他眼睁睁看着那小不点捧着包子，小口小口地咬了起来，吃得腮帮子一鼓一鼓，完全没有丝毫害怕或拒绝的意思！

　　他努力想绷住脸，，但嘴角却完全不听话地疯狂上扬，怎么也压不下去。

　　赶紧低下头，假装扒拉自己碗里的粥，可那咧到耳根的笑容和浑身散发出的嘚瑟劲儿，根本藏不住。

　　嘿嘿！他接了！他吃我给的包子了！

　　盛暄心里乐开了花，偷偷抬起眼皮，飞快地瞄了一眼对面正慢条斯理给小泽兰夹小菜的萧祈昀，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炫耀和胜利的光芒——看！他还是喜欢我的！

　　萧祈昀将盛暄那副努力压抑却依旧眉飞色舞的得意模样尽收眼底，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只是优雅地吹了吹勺里的热粥，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微微抽动了一下。

　　整整一天，盛暄和萧祈昀都使出了浑身解数。每当小泽兰眨巴着大眼睛，用那软糯的声音问出那句“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呀？”，他们就手忙脚乱地转移话题——一会儿是带他去集市看杂耍，一会儿是给他做新奇的竹蜻蜓，一会儿又拿出甜滋滋的糖画……他们用尽了一切能想到的哄孩子招数，只求能拖一刻是一刻。

　　然而，孩童的耐心是有限的。眼看着日头从东到西，渐渐沉入远山，晚霞将天空染成一片橘红，回家的承诺却迟迟没有兑现。

　　小泽兰脸上的期待和信任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浓的不安和怀疑。他不再被那些新奇玩意儿吸引，只是固执地、一遍又一遍地问着同一个问题，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天都快黑了……为什么还不回家？我要娘亲……呜呜……”

　　他警惕地看着围在他身边、神色越来越尴尬和焦急的盛暄和萧祈昀，小身子开始往后缩，大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溃大哭。

　　“你们骗人……你们是坏人……”他带着哭音控诉，小拳头攥得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