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韫玉》丨00

155、第 155 章

　　有惊无险地避开了陷阱后，他们终于有惊无险地抵达了裂谷的底部。

　　底部比预想中要宽阔一些，一条浑浊的、泛着诡异墨绿色、散发出浓重腥臭气的地下河缓缓流淌，水声沉闷。

　　河对岸，一个巨大的、明显是人工开凿的、边缘极不规则的洞穴入口，如同巨兽张开的贪婪大口，赫然出现在眼前！

　　洞口两侧，矗立着两尊用整块黑曜石雕琢而成的、面目狰狞、手持扭曲骨器的邪异石像！

　　石像的眼睛似乎是用某种暗红色的、仿佛凝固血液般的宝石镶嵌，在绝对的黑暗中，竟然散发着幽幽的、令人心悸的红光，冰冷地注视着这些不速之客，充满了恶意与警告。

　　洞口深处，隐隐传来比在外面听到的更加清晰、节奏更加古怪急促的诵经声和铃铛声，那声音仿佛带着某种直击灵魂的魔力，让人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血液奔流，阵阵头晕目眩，心底最阴暗的欲望似乎都要被勾动起来。

　　“就是这里了，”苏泽兰压低声音，气息因为消耗巨大而略显急促，他锐利的目光快速扫视着洞口和周围的环境。

　　盛暄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喉结滚动了一下，握紧了腰间的刀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兴奋和紧张：“怎么进去？硬闯？”他打量着那两尊诡异的石像和黑乎乎的洞口，肌肉蓄势待发。

　　苏泽兰仔细观察片刻，缓缓摇头，眼神无比凝重：“硬闯不仅会立刻惊动里面所有人，恐怕还会引来蛊虫，后果不堪设想。”

　　他蹲下身，从随身的一个防水油布包里取出几枚温润剔透、刻满了细密符文的玉符和一小罐特制的、泛着金光的朱砂，开始在洞口附近相对干燥的地面上，动作如行云流水。

　　“走！”苏泽兰立刻起身，没有丝毫犹豫，强忍着精神力过度消耗带来的阵阵眩晕和恶心，率先冲入那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的洞穴！

　　盛暄紧随其后，长刀已然彻底出鞘，雪亮的刀锋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凛冽的寒芒！

　　苏泽兰率先冲入洞穴，盛暄紧随其后，雪亮的刀锋在黑暗中划出凛冽的弧光，为苏泽兰斩开前路。十余名精锐队员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涌入，迅速在入口处散开警戒。

　　洞穴通道内部远比想象中更加庞大和诡异。开凿得粗糙不平的石壁湿滑冰冷，上面刻满了扭曲诡异的壁画和无法理解的、仿佛蠕虫般的暗红色符文，壁画内容多是些血腥残忍的祭祀场面和扭曲痛苦的人形，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精神污染。

　　空气中那股腥甜腐败的气息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混合着浓重的、劣质的檀香和某种难以形容的药草味，形成一种足以让普通人精神崩溃的怪味。

　　越往里深入，诵经声和铃铛声就越发响亮刺耳，还夹杂着一种低沉的、仿佛无数人在一起痛苦呻吟呜咽的背景音，如同魔音灌耳，搅得人心神不宁。

　　苏泽兰强忍着不适，凭借超凡的感知引领着队伍在昏暗曲折的通道中快速穿行，不断避开零星巡逻的守卫和隐藏的、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警报阵法。

　　途中，他们经过几个岔路口，侧洞内的一些景象令人毛骨悚然：一个洞窟内堆放着大量森白的人类骸骨和腐烂的祭品；另一个洞窟内，一些被粗重铁链锁住、衣衫褴褛、形容枯槁、眼神麻木如同牲畜的人蜷缩在角落，显然是邪教掳来的俘虏或用于某种邪恶仪式的“材料”。

　　盛暄看得双眼冒火，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牙关紧咬，但被苏泽兰用严厉的眼神死死按住——他们的首要目标是摧毁圣源，擒贼擒王，否则救下这些人也无法带他们安全离开。

　　就在经过一个较大的侧洞时，苏泽兰的目光无意中扫过洞内一角，他的脚步猛地顿住，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那侧洞深处，昏暗的火光下，赫然摆放着几件造型奇诡、布满暗褐色污迹的刑架和铁具！那些东西的样式……与他记忆中某个被刻意遗忘、深埋心底的噩梦角落里的景象，惊人地重合！

　　冰冷的铁环、带着倒刺的锁链、形状古怪的烙铁……甚至空气中仿佛又弥漫开那股熟悉的、混合着血腥和锈蚀的铁腥味……一瞬间，被囚禁、被折磨、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微微颤抖，指尖冰凉，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匕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窒息。

　　就在他几乎要被那突如其来的恐怖回忆吞噬时，一只温热、粗糙而有力的大手突然伸过来，坚定地握住了他冰凉颤抖的手。

　　是盛暄。

　　盛暄没有看他，目光依旧警惕地扫视着前方和侧翼，仿佛只是随意地换了个握刀的姿势。但他的手掌却用力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意味，将苏泽兰冰冷的手指紧紧包裹住，甚至带着点警告意味地用力捏了几下。

　　那掌心传来的灼热体温和沉稳的力量，像一道暖流，瞬间击碎了那冰冷的恐惧幻象。

　　苏泽兰猛地回过神，像是从噩梦中被拽醒，急促地喘了一口气，下意识地回握了一下那只手，指尖微微颤抖，但眼神迅速恢复了清明和锐利。他飞快地瞥了盛暄坚毅的侧脸一眼，低声道：“……没事。”

　　盛暄这才松开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只是压低声音催促：“快走，这里的味儿真他娘的难闻。”

　　队伍继续快速前进。然而，意外总是不期而至。就在他们即将穿过一片钟乳石林立的区域时，队伍末尾一名队员脚下不慎踩中了一处极其隐蔽的、覆盖着苔藓的滑石，身形猛地一歪！尽管他反应极快地试图稳住，但腰间的刀鞘还是“哐当”一声，重重地磕在了一旁一根突兀的石笋上！

　　清脆的撞击声在相对寂静的洞穴通道中显得格外刺耳！

　　“谁？！”几乎是立刻，前方拐角处传来一声警惕的厉喝和杂乱的脚步声！一队显然原本就在附近巡逻的黑袍邪教徒被惊动了！

　　“被发现了！准备战斗！”盛暄反应极快，低吼一声，瞬间将苏泽兰往自己身后一拉，长刀一横，眼中凶光毕露！

　　下一刻，七八个面目狰狞、手持淬毒弯刀和奇异钩索的黑袍教徒从拐角处冲了出来，看到苏泽兰一行人，立刻发出尖锐的呼啸声，扑了上来！

　　“杀！”盛暄怒吼一声，率先迎了上去，刀光如匹练般斩出，瞬间将冲在最前面的两人劈飞出去！其他精锐队员也立刻结阵迎敌，刀剑碰撞声、怒吼声和惨叫声瞬间打破了通道的寂静！

　　混乱之中，苏泽兰被盛暄死死护在身后，但他看到又有更多的邪教徒从不同的岔路闻声赶来！

　　“盛暄！不能缠斗！会引来更多人！”苏泽兰急声道，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战场，然后锁定了一条似乎通往更深处的、暂时无人涌出的岔路！

　　“我知道！你们顶住！苏泽兰，跟我……”盛暄一刀格开袭来的钩索，回头想拉苏泽兰，却发现苏泽兰眼神决绝地看了他一眼，忽然指向那条深邃的岔路：“主教一定在那边！我去！”

　　“什么？！不行！”盛暄大惊失色，想要阻止，但立刻被两个狂叫着扑上来的邪教徒缠住！他心急如焚，刀势更加狂暴，几乎是以伤换命地想要尽快解决眼前的敌人！

　　苏泽兰却没有丝毫犹豫，他深深看了一眼在人群中奋力厮杀、焦急地望向他的盛暄，一咬牙，转身如同离弦之箭般，独自冲向了那条幽深黑暗的岔路！

　　“苏泽兰！回来！该死！”盛暄看到苏泽兰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岔路口，目眦欲裂，发出愤怒而担忧的咆哮！

　　他疯狂地挥舞着剑柄，想要杀出一条路追上去，但涌来的邪教徒越来越多，虽然因为外面大战抽调了大部分人，但剩余的这些狂热信徒依旧拼死阻拦，将他和他带领的小队死死缠住！

　　所幸盛暄带领的皆是百里挑一的精锐，虽然猝不及防被围，但结阵而战，互相配合，短时间内还能勉强支撑。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狭窄的通道内瞬间化为了残酷的杀戮场。

　　盛暄心中焦急万分，一边疯狂砍杀，一边不断在混乱的人群中试图寻找苏泽兰的身影，但哪里还看得到？那个清瘦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黑暗深处。

　　恐惧和担忧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苏泽兰独自一人深入龙潭虎穴，他甚至连对方在哪里都不知道！

　　这种无力感让他几乎发狂！他的刀法越发狠厉，完全不顾自身防御，只想尽快杀光这些拦路的杂碎！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盏茶的时间，但在盛暄感觉却漫长如一个世纪。当最后一名顽抗的邪教徒被他一刀劈翻在地，通道内暂时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弥漫的浓重血腥味。

　　盛暄的身上溅满了鲜血，有自己的，更多的是敌人的。他顾不上检查伤势，猛地抬头，目光疯狂地扫过每一个岔路口，嘶声喊道：“苏泽兰！苏泽兰！你在哪？！”

　　回应他的只有洞穴深处传来的、更加清晰和狂热的诵经声，以及自己声音空洞的回响。

　　苏泽兰没有回应。

　　盛暄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他猛地跨前一步，染血的长剑直接抵住一个倒在地上的、尚未断气、正痛苦呻吟的邪教徒的咽喉，声音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嘶哑扭曲：“说！你们那狗屁主教在哪？！在什么地方？！不说就让你尝尝凌迟的滋味！”

　　那邪教徒被剑锋上冰冷的杀气和盛暄狰狞的表情吓得魂飞魄散，一边咳血一边艰难地抬起手指向苏泽兰刚才消失的那条最幽深的岔路，断断续续地求饶：“饶…饶命…在…在那边…最深处…血池…祭坛…”

　　得到了确切的位置，盛暄眼中寒光一闪，没有丝毫犹豫，手腕一送，剑锋瞬间没入对方的咽喉。

　　他猛地抽出长剑，看也不看地上的尸体，对身后伤痕累累但依旧保持战力的队员们低吼道：“还能动的跟我走！找人！快！”

　　说完，他提起滴血的长剑，如同被激怒的猛虎，第一个冲向了那条散发着最浓郁邪恶气息的、幽深黑暗的通道，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苏泽兰，你千万不能有事！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