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下雨天要想我

16、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

　　那天亮起的屏幕像是在陈皮心中亮起的一盏灯。这盏灯和巷口便利店旁那盏路灯一样，光线微弱却照亮她眼前的路。
　　周茜如是否真的埋有深意，陈皮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是可以走这条路的。

　　雪下了又停，天空透出几分晴朗。
　　冬日里的暖阳驱散寒冷，课间时分走廊上散落着出来透气的学生。程安安懒洋洋地趴在栏杆上，眯着眼睛说：“快要到圣诞节了，平安夜给我带个苹果吃。”
　　一旁的陈皮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对面楼嬉戏打闹的高二生，语气带有几分调侃：“你还缺苹果吃吗？怎么还要敲我一笔。”
　　“你少来。我作为你的好朋友吃你一个苹果怎么了。”程安安用身体撞撞陈皮，“跨年那天要不要跟我去放烟花？”
　　陈皮拒绝她：“不行。两个都不行。”
　　嘴上说着拒绝的话，平安夜的晚自习陈皮还是来了苹果。她把苹果放在程安安桌上，程安安啊书包在人却不在。陈皮的桌上也放有一个苹果，是程安安给的。
　　她们就这样交换苹果，交换来自朋友的祝福。
　　陈皮坐下，在放书包时看清了桌肚，动作一顿——她的书桌里有一个粉红色的苹果盒子。
　　拿出盒子，一个小巧的信封随之倒下，它原来应该是倚靠在盒子背面的。
　　信封是蓝色的，装有少女心事的信纸被展开。陈皮收到了别人的心意。
　　对方在信中说，本不应该在这种时候打扰她，但还是难掩心中所想，每每见到她都迫切地想要一一告诉她。
　　信纸沿着折痕重新折上，放回信封。陈皮安静地读完，又把信封和未拆开的盒子一起放回桌肚。
　　脸上的表情始终不变，仿若无事发生。
　　程安安在下一刻回到座位上，看着桌上的苹果挑眉：“我就知道你会给我带。那跨年出来玩呗，反正元旦也继续放假，我可以去接你啊，告诉我地址。”
　　“这个真不行。”陈皮再次拒绝，“我要在家里看跨年演唱会的。”
　　程安安：？

　　第一节晚修下课，陈皮起身朝教室前门走去。
　　程安安问她：“去厕所吗？”
　　陈皮摆手：“去办公室。”
　　从人来人往的走廊走到无人的角落，陈皮知道后面有人会跟着她。
　　站定脚步，陈皮转身看向跟着她来的人——是姚佳。她在陈皮走出教室后也跟着起身，一路上不远不近地走着，好像两人只是碰巧有同一个目的地。
　　姚佳紧张地纠缠起手指，不再回避陈皮的视线：“陈皮，我很喜欢你。不是想跟你成为朋友、闺蜜的喜欢。”
　　“嗯，我知道。”
　　她的回答让姚佳眼里的光更亮了些，心中的忐忑也在加剧，姚佳追问：“那……那你呢？你对我又是什么感情呢？”
　　陈皮答：“姚佳，我只把你当成同学。”
　　穿堂而过的风变得刺骨，姚佳早该知道，陈皮从来没有对她有过任何特别。或许她只是对任何人都礼貌，也会顺手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只是恰好自己是其中一个。
　　但姚佳仍然想要问她：“是因为有喜欢的人吗？如果我早点跟你表明，你会不会从此多关注我？”
　　姚佳需要一个答案让她自己死心，陈皮给她答案
　　“是。我有喜欢的人，但不是程安安。”
　　“你就算在程安安之前成为我的朋友，跟我说这些话我也不会对你产生有别于同学、朋友之间的感情。”陈皮说出的话不留任何遐想的空间，没有还转的余地。
　　听着她的话，姚佳的心渐渐碎掉，眼泪模糊了陈皮的轮廓。
　　陈皮从口袋掏出一包手帕纸，和姚佳喜欢上她的那一次一样，带着清新的茉莉花味又混杂着柑橘的气味。
　　“谢谢你对我的喜欢。别难过，比我好的人会有很多。”
　　姚佳接过她递来的纸巾擦泪，带着酸涩的泪说：“我本来很害怕告诉你的，怕你会觉得被女生喜欢很恶心，怕你拒绝我后再也不会跟我说话。”
　　“虽然我现在很伤心，但我也庆幸我把这份感情说出来。因为这样我就不会耿耿于怀，也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刻看着你的朋友圈后悔。”姚佳止住眼泪看她，真心实意地说。
　　上课铃声响起，姚佳的状态还没调整好，陈皮和她一起在风里冷静。

　　忧心再不说话么？陈皮也有这样的顾虑，但不是对姚佳。
　　陈皮也很担心，如果失败，她和周茜如该何去何从。极其要好的两个人是难以变得关系普通，她们之间只会渐渐分道扬镳。
　　心中的情绪暗潮汹涌，在时间里发展壮大。只要周茜如出现在她面前，看着她生动的表情，陈皮总会产生向她倾吐的冲动。
　　只要看着她的眼睛，理智就会被蚕食。
　　但只有一个人的喜欢暴露在阳光之下只会给另一个人带来苦恼的情绪。

　　月光透过摇摆的树梢撒在陈皮身上，让她想起周茜如脖子上的项链。
　　周茜如于陈皮而言是让她移不开眼的月亮。
　　并不是说她圣洁，也非念她高悬不可攀，而是在陈皮这里她总是发着柔和的光。
　　大多数女孩子从小到大接触到的同性都会远多于异性，陈皮也是。所以陈皮想，如果有人由此喜欢上同性也是不可避免的。
　　在她的成长中，周茜如是一个重要的存在，哪怕他们之间有空白的四年半。她还是会在周茜如说出要不要跟她走这样的话时，毫不犹豫地答应。答应周茜如并不是因为来自朋友的信任，也不是毫无血缘关系的亲情，而是她本就渴望。
　　陈皮渴望和她形影不离，亲密无间。
　　这种渴望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道是怎么产生的。但它的的确确归属于这个名字。

　　关于那个苹果，陈皮本想还给姚佳的，但对方执意要她收下。这次陈皮没把苹果转手送别人，而是带回家。
　　周茜如回家时，陈皮正在洗澡，见茶几上放着一个苹果的盒子以为是给自己的。正好下班有点饿就拆开盒子来，打算切一半垫垫。
　　陈皮洗完澡出来时，周茜如已经坐在沙发上吃起来了。她整个苹果拿在手上咬，听见动静目光依旧盯着电视：“我们婄婄人缘这么好啊，沾光了。”
　　粉色的盒子里除了苹果还有巧克力。
　　陈皮在她身边坐下。耳边想起稀碎的声音，周茜如余光看到她拉过书包。接着一个苹果竖纹苹果挡住了面前的电视。
　　“你也有苹果。”陈皮的声音靠的很近。
　　周茜如收下苹果，刚想说点什么。陈皮把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伸出，一个橘子拖在她的手心，“不只有苹果。”
　　看着眼前的橘子，周茜如眨了眨眼，“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
　　“不是苹……”话还没说完，陈皮反应过来了。

　　在陈皮第一次试探周茜如后的某个回家的夜晚，她们依旧散步消食。

　　天色尚早，街边的店铺全都亮着灯，或冷清或热闹。她们走过路过各色奶茶店，又走过手机店，一拐角一家紧锁的店铺在一片喧嚣中显得格格不入。
　　那是一家关闭的书店，走进一看门上贴着铺面转让。透过玻璃门，店内已经搬的差不多了。
　　周茜如站在挂着大锁的门前，看着店内尚未来得及拆走的几排书架，突然问：“婄婄，你看过《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吗？”
　　散步时陈皮总是爱落后周茜如几步，慢悠悠地走在她身后。
　　陈皮只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店内，又看向周茜如的侧脸。低马尾松散地扎在脑后，露出耳朵上带着的素圈耳环。耳环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在皎洁的月光下像是闪着光。
　　“没有。是书吗？”
　　周茜如直起身，回过头朝她点头：“嗯，挺好看的，你有空可以看一下。我还挺喜欢的。”
　　第二天陈皮约上程安安一起去图书馆写作业。
　　迅速写完学校发下来的卷子后，陈皮起身去电脑查询周茜如说的书，位于欧美小说处。把书拿回座位时，程安安撇了一眼。没过一会递来一张胡乱写着计算过程的草稿纸。
　　黑色的字迹写在用铅笔写下的数字上。
　　程安安：怎么心血来潮上了。
　　陈皮：书荒。
　　程安安：我给你推荐那么多怎么不看。
　　陈皮不回了，把草稿纸推回去，翻开书读了起来。

　　眼下周茜如再次提起，陈皮懂了她的若有所指，“是。橘子不是。”
　　周茜如从她手中拿走橘子，轻巧地带过话题：“那明天圣诞节给我准备礼物了吗？”
　　“这么贪心？”陈皮拉上书包拉链起身，“我没有钱啊姐姐。”
　　回房间的背影走得干脆，电视机正上方的时针指向十一。周茜如关掉一直充当背景板的电视机，慢一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个小时在万事俱备的时候变得漫长起来。
　　红色的秒针终于走到十二的正中间，两扇门同时打开。
　　在凌晨对视上的两个人齐齐笑出声，周茜如微微朝陈皮弯下腰，揶揄她：“口是心非吗？还是藏的私房钱？”
　　陈皮有自己的银行卡，从小到大每个月的抚养费生父都会准时打到那张卡上。陈妍在去世前每年都会给她存上一笔钱。对于这些钱陈皮直到七月才知道，突如其来的富裕并没有改变什么，陈皮仍然过着低物欲的生活。
　　手中的礼物是一个星期前就准备好的，一直小心翼翼地存放在衣柜的角落里，直到今晚才被送出。
　　陈皮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伸直双手递出礼物：“嗯。中的彩票。已经比你富有了。”
　　周茜如接过礼物，大惊：“中了几百万？那我能不给你礼物吗？”
　　“不可以！”陈皮知道她在开玩笑。
　　礼物最终还是收到了，是一条手工围巾，针脚看上去有些粗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