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周茜（qian）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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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里老旧的路灯一闪一闪散发着昏黄的灯光，犹如垂垂老矣者的咳嗽，每下都在消耗仅剩的寿命。
好在这盏苟延残喘的路灯不是这一片区域唯一的光源，路灯旁有一家小小的便利店，总在黑夜里亮灯到深夜，为过路人提供一道坚定的安慰。
“欢迎光临”机械的电子音在安静的夏夜响起，便利店的门从里面被推开，出来的是一个身穿蓝色校服扎着高马尾的女孩，看样子是刚下晚自习的走读生。
少女推门出来后并不急着走，而是顺势坐在便利店外的塑料红胶凳上，从校裤口袋里掏出刚买的烟叼在嘴里静静地在夏夜的凉风中坐着，似乎并不着急回家，尽管此刻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
直到口袋里的开始震动，少女才从已经坐热的凳子上起身。她并不打开手机查看时不时发来的消息，只是将一直叼着的细烟点燃，放回打火机时咬破了滤嘴处的爆珠。一瞬间青柠的味道在口腔里爆开，烟雾在路灯下朦胧了少女脸上的神色。
她熟练地穿过一道道弯弯绕绕的巷子，来到一间有些破败的房子前。楼道里一片漆黑，透过窗口的月光，楼梯拐角的平台上一只猫嘴里叼着一只老鼠，它的胡须上沾了血，半弓着身子警惕地看着少女。
少女轻轻地舔了舔上唇，背着书包站在离它三阶的台阶上。两相对望，场面有些焦灼谁都没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一分钟后，少女抓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刚摁亮手机屏幕，一个塑料盆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是从二楼砸下来的。
在被塑料盆砸到前，猫轻盈地跳上不高的窗，从生锈的铁栏缝隙逃走了。
少女终于得以走上平台，在迈上下一个阶梯前，顺手捡起那个无辜的塑料盆，塑料盆的边磕裂了，尽管这样，少女还是把它带回去了。
推开贴着“福”字的老式铁门，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女人正坐在窄小的客厅里看电视。
她身上的白衬衫看上去有些皱，领带被扯松，从上往下解开了两颗扣子，领口之下胸前的弧度若隐若现。
上班背的通勤包被随意地扔在了地上，黑色的高跟鞋左一只右一只地躺在玄关处。
少女把塑料盆放下，将两只东倒西歪的鞋子摆放整齐放在小小的鞋架上，和自己刚换下来的运动鞋一起。
她背着书包一步步走向她，在她面前蹲下，双手捧起她的脸，让对方与她对视。
“怎么又喝这么醉？”少女的声音第一次在今夜响起，待着些许责怪。
手背传来柔软温热的触感，在这样的天气里显得有些烫手，但好在她在刚刚的夜风里已经平抚了燥热。
“还说我呢，你是不是又抽烟了？陈皮。”女人将陈皮的手拉开，另一只手用手指轻轻地戳了戳她的额头，语气里带着大人的口吻：“下次不准再抽了，让我抓到要惩罚你的，别以为我在开玩笑。”
“好好好，没有下次了。”陈皮一边顺应着，一边搀扶着她从地板上起来。
在把人放到沙发上后，又倒了杯温水靠近醉酒的人唇边，慢慢地喂她喝下，直到她摆了摆手才放下，这期间陈皮似乎忘记自己一直背着书包。此刻还在询问对方要不要洗澡。
“等一下，我不是比你大吗？”醉酒者显然还没醉得离谱，也是因此，她姑且还记得自己应该承担起监护人的身份，“吃饭没？要不要吃夜宵？还有先把你书包放下吧。别管我了，有作业先去写，我自己坐一会就好了。”
“我不用你照顾，你没大我几岁，小如姐。”陈皮放下书包，但显然不同意周茜如的说法。
周茜如头靠在沙发背上，揉了揉太阳穴，摆手驱赶固执的少女，以免再次引起一场争吵，“别没大没小，厨房里有夜宵，快去吃，吃了该干嘛干嘛去。我不想跟你吵架。”
陈皮无言地在她面前站了一会，拿起书包走开了。她没去厨房，房间门传来闷响，周茜如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知道她又生气了。
在正式和陈皮一起生活的这一个月里，周茜如总是无法像一个真正的姐姐一样照顾她，有时候反而是陈皮在照顾自己，这确实使她轻松了不少，可让她有种挫败感。
身为一个高三学生，下了课还要照顾一个喝的烂醉的姐姐，无论哪种方面都是让人倍感疲倦的。
有时候周茜如会想是否因为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加之又没有血缘关系，相处起来比起姐妹更像是相差四岁的朋友，所以陈皮无法安心接受自己的照顾。
就在这周茜如胡思乱想时，房间门被打开了，陈皮拿着成绩单出来让她签字。
成绩单上的数字让周茜如想起陈皮一直都是一个聪明的孩子，或许她根本就不需要有人照顾，她自己一个人就能过好。
“小如姐，我们不要吵架好不好。我不想和你吵架。”陈皮蹲在茶几边上微微仰着头看向周茜如，表情有些委屈。
按压着成绩单的手转而落在了她的头上，轻抚两下后划落在两颊，周茜如略微使劲地揉了揉陈皮尚且带着婴儿肥的脸，真心地承诺：“我以后应酬尽量少喝一点，但你也不要抽烟了好吗？”
得到承诺的陈皮快速点头，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喜悦。
一场可能发生的冷战就此被灭杀在摇篮里。
夏夜的凉拂动阳台门的窗帘，穿过狭小的客厅吹走卫生间带出的水汽。周茜如偏头擦着正在滴水的头发，穿着略显宽大的短袖从里面出来。
彼时陈皮正坐在茶几与沙发间隙的地板上写着卷子，听见动静后目光从复杂难解的数学题上移开，入目的是一双白且直的腿，由于刚刚受过热水的洗礼透着些许红，在此情况下膝盖上的缝合伤口显得突兀而刺眼。
视线上移随着抬手牵起的短袖衣摆露出一节纤细的腰，左腹侧一枚黑色的小痣吸引着目光，但很快那枚小痣谢幕在白色的幕布之后。
视线交汇，陈皮一面收拾着桌上的试卷，一面解释：“怕你晕倒在里面，我在这里守着。马上就回去睡觉啦。”
周茜如现在酒已经醒得差不多了，闻言点点头。走向电视机柜，从里面拿出吹风机，正准备插上电把头发吹干，又想起来老房子隔音不好，容易吵到陈皮睡觉，转而又放下了。
然而说着要去睡觉的陈皮仍在客厅里磨磨蹭蹭，此时走到她的身后，带着机械手表的手从后环过她拿起她刚放下的吹风机，接上最近的一个电源帮她吹起头发来。
温热的风和柔软的发丝一起在指尖穿梭，护发素的香味萦绕在鼻尖，耳畔是夏夜的蝉鸣和吹风机运作发出的呼呼声，陈皮的思绪一时间飘的有些远，但回过神来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想了什么，或者自己根本什么都没在想，只是在那一刻放空了自己的脑子。
她听见周茜如有些倦懒的声音响起：“我觉得自己有点失败，你很会照顾人，也很会照顾自己。婄婄，你需要我做什么呢？”
陈皮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关于这个问题也许并不需要答案，只是一声叹息，说出来了并不会有太大的改变但能减轻一下胸腔的压力，沉重而又有些许松缓。但在这个问题问出的同时，陈皮的心里也有一个问题在萌芽：她对周茜如的感情是什么？
陈皮暂时难以得出结论，但她必须要有一个答案暂且用来暂且放过自己。
在这个月前，周茜如一直都是她同一条巷子里的邻居小伙伴，她们小时候一起长大，在没上学的年纪一起坐在胡同口的石凳子上玩翻花绳，周茜如带着她玩木头人，带她去湖边抓蝌蚪。在她们玩得一身湿回到家的时候，周茜如被发现的周叔叔责骂：“又带着婄婄出去玩，搞得一身湿，万一出事了怎么跟你陈阿姨说？”
上小学的年纪，周茜如则坐在她身边辅导她写作业，她好像一下子从小伙伴变成了姐姐。课本上的课后题总是在消磨着陈皮的耐心，她并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但她需要一个答案，在这种焦灼的时候，周茜如会安抚她不要着急，再慢慢地教她如何解题。
她的声音和白天数学老师浑厚的嗓音重叠，重新勾起了她的记忆，知识从此深印进了脑海，她想要的答案也在此刻浮出水面。
她们就这么一起上下学，一起写作业，总是在一起学校里的同学有的会问陈皮：“那个经常和你一起上学的高年级姐姐漂亮女生是你姐姐吗？”
对于这个问题，陈皮的答案一直都是否认的，她和周茜如不是一个爸爸妈妈，所以她们不是姐妹。
“那她是谁啊？”
“是邻居。”
这是陈皮的答案。听到这个答案的妈妈总说她是个死板的孩子，但陈皮始终不明白她只是实话实说为什么就成了死板的孩子。
妈妈则告诉她：“小如确实不是姐姐，但是你朋友啊，你大可以跟同学说她是你朋友。说是‘邻居’未免有点太疏远了。”
朋友，陈皮的第一个朋友是周茜如。
思绪刚刚漫游到此就被打断。
周茜如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回神，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再一次神游的陈皮赶忙关掉呼呼作响的吹风机，拔掉电源，仔仔细细地将电线缠绕在握柄上。
“你最近总是走神是太累了吗？”周茜如一边用手梳顺着头发，一边关心地询问，“要不要周日我们去放松一下吧？你来了这里后有好好逛过吗？好不容易考完了月考，我带你出去逛逛吧。”
说完好像生怕陈皮觉得有负担，又赶紧补上一句，“正好我也放松一下，刚结束手头的案子。”
吹风机缠好放回了原来的位置，陈皮直起身回应她的邀请：“好啊。”
约定了好了后，周茜如又开始催促陈皮睡觉。扳过她的身体，就把她往房间里推，这回连书包都不让她拿走，“快睡吧，明天周六还要补课。既然写完作业了就睡吧，书包我会帮你收拾，明天起来吃完饭可以直接背走的。”
陈皮就这么被顺从地被推着走进房间，房门也被贴心地关上了。
看了看书桌上的闹钟，已经是凌晨十二点半了确实不早了。
临睡前，陈皮给了自己一个答案。她想，她和周茜如应该还是朋友，只是多年未见又在一起住了一个多月的朋友。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周茜（qian）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