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空破碎时》路樾

13、第 13 章

　　“好了，那接下来我就要和你掰扯一下另一件事情了。”
　　顾闻溪坐了回去，拿起早已喝空的杯子，端详了一会又放下，双手交握，支在了桌上。
　　“那个我有伤疤的梦。我也梦到了。”
　　路微云：！？
　　虽然路微云打算把这个梦境写下来，但说实话，她还没做好准备进行分享，尤其是顾闻溪还是其中一个当事人。
　　顾闻溪会不会也觉得她不正常？
　　会不会觉得她很没用？
　　……路微云你又开始了。说好要纠正这种思维方式的。
　　算了，毕竟她是梦主。
　　她沉默良久，原先的喜悦已经完全被冲散了，“让你见笑了。”
　　顾闻溪目光落在路微云身上，好像百思不得其解，“你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是我的梦，给你安上了……伤疤。我的潜意识还在操控你……我很抱歉。”
　　顾闻溪没料到路微云会为这个道歉。
　　“那都是我的真实想法，我是有意识的。所以我还记得。”她顿了顿，“我刚刚想问的是你想过你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吗？或者说，你为什么会如此自我贬低？你找到答案了吗？”
　　路微云低下了头，眼前的杯子是一个经典的咖啡杯，花纹曲曲折折的，“这个问题我思考了许久……冷不丁的，也不知道从何说起。我向来是不愿意将问题归于原生家庭的……但我的问题似乎就是因为童年……哈哈我这话说得真奇怪，啥都给我说了。”
　　路微云干笑两声。
　　顾闻溪知道路微云的家庭情况的。
　　幸福吗？和睦吗？顾闻溪作为局外人不好评价。
　　但有关路父路母觉得以前的路微云不太正常的种种，她很清楚，甚至这在同年级段的所有同学那里，都不是秘密。
　　第一次知道的时候，路微云已经和她是好朋友了。
　　在顾父顾母开完家长会回来，她才知道，路父路母在所有家长都在场的情况下，让老师多担待路微云的脾气。
　　路微云的什么脾气？顾闻溪不知道。
　　那时的她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她要去找路微云。
　　顾闻溪使劲浑身解数，终于让父母同意了她外出，父母松口的一瞬间，顾闻溪就冲出了家门。
　　路微云会不会觉得很丢面子？
　　……她会不会就此……一蹶不振？
　　出乎意料地，路微云都没有。
　　她只是开心地笑着，迎接顾闻溪的到来。
　　“是小溪来了吗？”路母从房间里出来，“这么晚了怎么还出来呀，快进来快进来。”
　　路微云……是还不知道吗？顾闻溪欲言又止。
　　跟路父路母打过招呼之后，顾闻溪跟着路微云进了房间。
　　关门前，顾闻溪还探出头，左右确认路父路母不在附近。
　　她一会掩上门，一会猛地推开，跟做贼似的。
　　终于，顾闻溪关上门，她长舒一口气，语气很严肃，“你知道那件事情了吗？”
　　路微云看着她前前后后好像很忙又不知道在忙些啥，抑制不住地笑。
　　虽然她对顾闻溪的“那件事情”不以为然，但还是顺从地问：“什么事情？”
　　“你父母……”顾闻溪紧锁眉头，想要找合适的语言来形容……可这件事，好像只适合当笑话讲。
　　路微云敛了笑，“我知道。家长会的事情我知道。”
　　她不光知道，还看到了，看到了路母发给她的视频。
　　是路父在全体家长前跟老师说话的视频。
　　她路微云不正常，她也知道。
　　路微云拿出手机，点开那个视频，“你没看到现场吧？快来看！现场直击报道！“
　　顾闻溪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她僵硬地看着视频，余光却控制不住的往路微云身上飘。
　　视频不长，只有短短三分钟，可顾闻溪感觉像是三十年，在来的路上准备的安慰话术全都哑了火。
　　视频自动循环播放。
　　路微云没动，听着自己父亲的教诲，她靠在椅背上，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
　　“没事，我都习惯了。”路微云说。
　　顾闻溪觉得路微云没习惯。
　　每次发生这样的事，顾闻溪都会第一时间找到路微云。
　　路微云每次都在笑，每次又都以“没事，我都习惯了”结尾。
　　可……
　　顾闻溪止住了因为路微云的话而发散的思绪，看向了路微云的那个曲曲折折的杯子，“我们都没觉得你不正常。”
　　“那可不一定。”路微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笑出声。
　　“每一次家长会的视频我都存着呢。”
　　顾闻溪觉得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猛地甩甩头，让自己回过神，“那你手机内存挺大啊。”
　　路微云：？
　　路微云表情古怪了起来，“上传到网盘也许不占手机内存？”
　　顾闻溪：“哈哈。幽默一下哈哈。”
　　顾闻溪绞尽脑汁想岔开话题，路微云没给她机会，“这是我过去的证明，以前的我不删，现在更不会删。”
　　顾闻溪：“那——”
　　“我很感激父母给我留下这样珍贵的回忆，缺少任何一段，都很难成为今天的我。”
　　“哈哈，对不住。没收住触发心灵鸡汤了。”路微云弯了弯眼睛，“不说这个了，我现在只关心，你的记忆是怎么样的。快说说快说说！”
　　顾闻溪抿了抿唇，见路微云真的放下了那个话题，只得想说的话放回了肚子里，回忆起来。
　　“嗯——那天你好像比我们早睡一点，但没多久我睡了，第一个场景是你说什么出事了好像……然后我断片了一阵，再有意识时看到一个人蹲在地上，哦对那个人是你，这一段我就记得你的声音好吓人了，说了啥忘了，嗯——接着我躺家里，收到了你的消息，我们去逛了商场，本来我想去带你秘密基地来着，可惜没去成。”顾闻溪托腮叹息。
　　“那你就是都记得啊！”路微云做出吃惊的表情。
　　但在顾闻溪那里没去秘密基地吗？
　　看来她的潜意识就在那时侯顶号了一会，其余时候都是顾闻溪本人。
　　“那完了那完了！”路微云这下不是做出吃惊的表情了，她真觉得完蛋了，“那刘星渡，沈清迩，寂无言……”
　　记这么清楚的话……
　　路微云内心流下宽面条一样的眼泪。
　　她没工夫再研究这家店的杯子了，她现在就要回去！找到刘星渡沈清迩呜呜呜呜呜。
　　顾闻溪被路微云的情绪转变吓得一激灵，随后就想到了缘由。
　　哈哈这样才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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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星渡，沈清迩哪也没去，就在宿舍。
　　她俩今天是满课，她们俩可没闲情雅致去喝咖啡。
　　“同志们！开会了同志们！”路微云见她俩不在忙，就召集开会。
　　“今日议题，梦！”路微云假装自己手里有一个话筒，还煞有介事地拍了拍，“采访一下这几日有做什么令你印象深刻的梦吗？”
　　刘星渡，沈清迩：？
　　刘星渡：“这么突然吗？”
　　从路微云回来到现在前后就2分钟，她还是蒙的。
　　沈清迩眨巴眨巴眼，试探：“……天王盖地虎？”
　　刘星渡如遭雷劈，“难道说！”
　　刘星渡和沈清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对上了暗号：“今天3245年，这里是蓝星？”
　　路微云：？原来暗号是用在这里的吗？
　　对上暗号的两个人一个击掌，刘星渡大彻大悟。
　　刘星渡：“这么说，我的那番话云宝你应该也记得了……哈哈哈哈呜呜呜呜呜好害羞。“
　　路微云：？
　　沈清迩：“哦呦，那岂不是我的你也记得。”
　　路微云：。
　　好了不用说了，这种反应肯定是本人在梦里了。
　　“看来大家都记得啊。”姗姗来迟的顾闻溪拯救了路微云，“各位有什么想说的吗？”
　　刘星渡举起手：“我我！这样算不算一种独一份的团建？”
　　沈清迩：“团建去哪了？
　　“西市——啊不对没去成！”刘星渡“痛哭流涕”。
　　西市。
　　路微云想起来她没解决的一个困惑，“那天去医院是怎么回事？我醒来也就早上9点吧。”
　　顾闻溪，刘星渡，沈清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先开口。
　　一番眼神官司后，沈清迩作为代表说话了，“我在你隔壁床嘛，7点多的时候我听到一声巨响，离我很近嘛，我就寻思着是不是你撞到哪儿了，但你没反应，按平时我就翻个身继续睡了，可我直觉就想看你一眼，这么一眼就发现了。”
　　“对对！晴儿说你不对劲我还不太相信……但我跟溪宝叫你半天，一点动静没有，我们就打急救了。”
　　“原来是这样啊。”路微云若有所思。
　　直觉吗？
　　寂无言好像也说直觉想去看看来着。
　　她的梦。
　　他们的直觉。
　　比起巧合，路微云更愿意相信是她的潜意识在救她。
　　和舍友们又聊了两句，紧急会议就此结束。
　　路微云坐回自己的位置，点开与寂无言的聊天框。
　　他们俩加了好友之后也没聊过天，只有短短一行确认加好友的提示。
　　她斟酌半天，也没想到到底怎么开启这个话题。
　　她有些崩溃地抓了抓头发。
　　咦有了。
　　路微云灵光一闪，打下一串话。
　　【云玩家：你好，忘记备注了，请问你是？方便给个备注吗？】
　　对面回得很快。
　　【9：学姐我是寂无言3244届xx专业】
　　很好的开始。路微云对自己说。
　　【云玩家：你好你好】
　　【云玩家：那顺便帮我做个小调查呗？】
　　【云玩家：猫猫探头jpg】
　　【9：好的！没问题！】
　　【云玩家：你最近有做什么印象深刻的梦吗？是否能记清细节？】
　　看到这段话，寂无言放下手机，双手抱胸，意识到了什么。
　　但现在还没有确定，肯定不能说那么明确，直接说“我梦到你”了被当成登徒子怎么办？！
　　他之前的形象还没挽回呢！
　　寂无言认真思考了一番。
　　【9：我梦见我在发癫】
　　【云玩家：？】
　　【9：梦里我还玩了同义词替换，练习把“空洞”换成其他相似的意思】
　　路微云懂了，她忍不住地笑。
　　【云玩家：看来你也记得啊】
　　寂无言感觉脸烫烫的，他狠狠拍了两下脸。
　　【9：嗯】
　　【云玩家：那我可以问问你为啥一直在那里不？】
　　【9：与其说我一直在那里，不如说我被困在那里了】
　　【9：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能到达最远的地方就是你视线范围内最远的那栋建筑】
　　【云玩家：……你……你睡教学楼？】
　　【9：……怎么不算呢】
　　【云玩家：空气墙？】
　　【9：感觉差不多】
　　【9：但我的话都是真的】
　　【9：真的！】
　　【云玩家：哈哈哈好】
　　路微云又问了问细节，与她猜测大差不差。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除了秘密基地那一次，其余时间朋友们的话都是出于自愿。
　　而她的潜意识，是在尽力推动着一切的发生，让一切顺理成章。
　　——“自己救自己”。
　　这五个字，让路微云热血沸腾。
　　她望向窗外。
　　窗外阳光正好，一切都是那么的恰如其分。
　　哪怕此时天空破碎了，她也能接住自己。
　　她是自己故事的主角。
　　她叫路微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