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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才不要做他的助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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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氏集团的总部矗立在红矮星特区的金融中心,正午热烈的阳光下,大片的玻璃幕墙直晃得人睁不开眼。
顶层办公室中,窗帘密闭,一室昏暗,唯独电子屏的幽幽蓝光倒影在封柏寻的脸上,显得有些幽怨。
他正全神贯注地在面前的电子屏上翻找,密密麻麻的字体倒影在他黑沉的双眼中,一行行地飞速飘过。
“荣光”的历史档案及其复杂,漂洋过海跨越多国多地,足以证明其历史意义厚重,价值不菲。
但他要找的,显然不是这些。
忽然,他的目光停留在某一页。
眼下的档案里提到,这颗美丽的蓝宝石曾在十九世纪被一个神秘的教会组织收藏。
可惜,这是一份经过影印的纸质档案,那个教会组织的名字已经在纸面上模糊不清。
封柏寻揉了揉眉心,满腹思绪落进一片更深的疲惫中,光辉耀目的蓝宝石渐渐和记忆中另一双极为相似的眼眸慢慢重合。
这只不过是一颗销声匿迹已久的藏品,甚至连单论价值都排不上前列,为什么才刚一现世,就有人对它如此执着?
对方真正的目的似乎更像掩耳盗铃,他直觉这个问题的答案,必然跟父亲封权的死有着莫大的关系。
与对外公布的消息不同,封权并非在睡梦中安静地逝去,而是死于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私人侦探在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企业家随身携带的日常药物内,发现了极其微量的剧毒成分。
秘密咨询了多位享誉全球的药理学专家后,封柏寻得知,凶手对这个剂量的控制堪称精准,长时间服用并不会导致立刻毒发,相反,毒素会在体内慢慢积累,被人体适应。
——直到某一天,药物里的毒素剂量远远超过了之前的五十倍不止。
有人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了封权,并且刻意将动过手脚的药物遗留在了现场……这是一场示威,还是一种警告?
一片静谧中,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灯光自动亮起,秘书小姐有些慌乱地进头来。
“抱歉封总……是封倩董事长,她正在电梯里,马上就要上来了。”
封柏寻“啪”一声合上了手中的光脑,冷声问:“她有预约吗?没有不见。”
“没有,但是……”秘书一脸为难,额角有冒着冷汗。
不到十秒钟后,高跟鞋敲击地面的脆响立刻从走廊上传来,节奏稳健,由远及近。
封倩直接出现在了办公室的门口,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套装,浅色的短直发看上去气场十足。
她连坐都没坐,径直走到办公桌前,把一份文件重重拍在桌上,声音里暗藏怒火。
“我亲爱的弟弟,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封柏寻靠在椅背上,手指搭在扶手上轻敲了两下,神色平静一如既往:“什么解释?”
“——少他妈给我装傻!为什么擅自展出'荣光'?那是家族财产,应该继续锁在地下保险库里,而不是拿出来为你的业绩作秀。”
封柏寻依旧不紧不慢:“这也是父亲遗嘱内容里的一部分,你无权过问。”
“遗嘱?”
封倩发出一声冷笑,从一旁的男beta助理的手中抽出另一份文件,甩在桌上:“那你最好看看这个。”
封柏寻垂眸扫了一眼,是海外某知名律师事务所出具的鉴定报告。
“父亲的遗嘱存在篡改痕迹,”封倩一字一句地说,眼睛像盯着猎物一样死死地盯着他。
“我已经申请重新鉴定,在结果出来之前,'荣光'的处置权应该由董事会决定,不能由你一个人说了算。”
偌大的办公室里,气氛几乎冷到死寂,连中央空调的嗡嗡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打算进来倒茶的秘书小姐见状不对,立刻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封柏寻沉吟半晌,把文件放回桌上,抬眼看向他那十数年未曾谋面的姐姐。
“你在质疑我篡改了父亲的遗嘱?”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封倩眯起眼睛,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你应该回去,继续跟着你的导师搞研究,而不是在这里玩着什么商业游戏,带着不知道哪认识的野Omega四处享乐。”
她双手在桌子上重重一撑,眼神凌厉地向前倾身,勾起一个不乏恶意地微笑:“……而且我怎么还听说,一夜过后,是人家把你给甩了?”
“……”
封柏寻揉了下眉心,颊侧的咬肌肉眼可见地起伏:“那我也想问问你,为什么在我回国的航班上,临时撤下了所有安保?”
此话一出,封倩的表情僵了一瞬,但很快恢复了冷静。
他乘胜追击:“你知道我随身携带的是假‘荣光’,对吗?父亲的事宜全程由我一个人操办,你怎么知道的?”
今天一来到公司,封柏寻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安保信息部强行调取了所有的计划档案。他发现飞行器起飞前三小时,安保信息部接到了总部的撤防指令,而这份指令的最高授权,来自于封倩。
两双极其相似的眼眸四目相对,继承豪门的一对姐弟,理所当然般,性格毫不对付。就像狮群中的两头雄狮,彼此之间都充满了戒备,恨不得一击将对方扑倒在地。
封倩哼笑了一声,似乎觉得自己没有解答这个问题的义务:
“……让我最后告诫你一遍,这里不是你那座安稳无忧的学术高塔,别再自以为是地想要掌控一切。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她拎起自己的包,声音平稳清晰:“我是你的姐姐,当然知道你在想什么。拍卖会的事我会让人亲自盯着,出了任何差错,你要负全责。”
“哐当”一声巨响,办公室的门被重重合上,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渐行渐远,直到最后一丝回声也被走廊吞噬。
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安静。
封柏寻站在原地,眉头紧锁,摸出一支钢笔,下意识地在指尖转了两圈。
过了一会,他抬手接通了内线:“让黄助理进来。”
几分钟后,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走进,规规矩矩地递上一个牛皮纸袋。
封柏寻拆开,里面是一叠照片和调查报告。照片上,是封倩在不同日期频繁出入一栋不起眼的灰色建筑,照片拍的不是很清楚,但依稀可以认出门牌上的字——“改造人监察委员会”。
黄助理解释:“封总,据我调查,这是一个非官方组织,名义上是在保护监督改造人的权益,不过实际……”
他犹豫了一下,话音一转:“我们还查到封总跟几个眼生的外国人有联系,这个组织的资金流向非常隐蔽,目前目的不明。”
封柏寻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低着头继续一张张地翻看照片。其中一张是透过窗户偷拍的,封倩正在屋内与一个外国男人握手。
窗外垂落的绿叶挡住了这个男人的脸,只能看出他气质不凡,手上不知为何带了很多戒指。
至于改造人监察委员会——
他翻出方才那张影印的纸质档案,上方的页眉上正印着这八个红色的小字。
……只是巧合吗?
封柏寻从不相信巧合,他相信这里面的秘密绝对不止这么简单。
半晌,他抬起头问:“我新招的助理什么时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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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的地下基地里,悦笛正趴在操作台上,像一只懒趴趴的猫。
面前悬浮着天穹拍卖会的三维建模图,幽然的冷光把他苦恼的表情映得更加苍白。
“看起来,这套新安保系统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真理子浮在一旁,白色裙摆轻轻飘动,“谁家拍卖会要搞得跟军事基地一样密不通风?”
“……他就是有病,而且还病的不轻。”
悦笛揉着太阳穴,竭尽全力想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
可思绪稍一懈怠,就想断了线的风筝,不受控制顺着“封柏寻”三个字,飘飘荡荡坠向那个晚上……
利奥走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摸样。
他在悦笛头上敲了一下:“你谈恋爱了?干嘛一副想入非非的样子。”
“滚啊,”悦笛立刻把脊背挺得笔直:“你说话好恶心!”
利奥从善如流:“自从你哭着发誓,要一雪前耻,把那个男人钉在耻辱柱上痛抽五十鞭以后,我还没有看到任何进展。”
他说的没错,南格利就要回来了,悦笛不想让老师见证自己的无用。
他忧心忡忡地昂起头:“你有什么高见?”
“既然外面不行,那就从内突破。”
利奥从操作台上调出几份文件,滑给他:“你可以伪装成封氏集团的新员工,让真理子协助你从内部寻找防火墙漏洞。”
悦笛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疯了?那可是封柏寻的老家,就算你想我死,也没必要这样公报私仇吧……”
“所以才刺激啊,”利奥笑得眼睛微眯:“怎么了,你对他的态度似乎格外不同,你害怕了?”
“我……”悦笛噎住了。
他才不要被人知道,买一送一搭上自己才带回来一个赝品,否则,非得被人笑话半辈子不可。
“我看这个人就很适合你。”十五步也闻声走了过来,抽出一张简历放在他面前。
“林深,海外名校毕业的IT天才,刚被封氏高薪挖走了墙角。等你成功潜入了封氏的安保部,一切不都水到渠成。”
悦笛接过来一看,顿时有点嫌弃。
照片上的林深带着一副呆板的黑框眼镜、脸上的表情呆滞又茫然,跟他平时的样子简直天差地别。
资料夹里除了他简单的生平信息,还有一套完整的身份资料——毕业证书、得奖履历、甚至还有几张在国外的生活照。
他誓死抗议:“……我才不要扮成一个书呆子!”
但是利奥挑了挑眉,调转屏幕给他展示。上面是一封电子邮件,来自封氏集团人事部,通知“林深”明天一早前去报道。
悦笛:……
谁来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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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悦笛站在封氏集团的大厦,盯着那栋直插云霄的玻璃幕墙,深呼吸了好几次。
“靠。”他低声骂了一句,提着公文包的手心全是汗。
推开旋转门的瞬间,冷气扑面而来,玻璃的反光中,倒映出他完全陌生的一张脸。
黑发黑眸,黑框眼镜,头发是带这些毛躁的自来卷。衬衫和西裤都是最普通的款式,一板砖掉下来能在CBD砸死八个同款,连走路姿势他都刻意收敛了平时的张扬。
这次,悦笛不打算使用“万象拟态”的能力,连续几个小时的维持对他来说消耗太大。只靠伪装,他有信心把自己变得和“林深”七八分像。
唯一的破绽,恐怕就是得避着点见过他真容的封柏寻。
悦笛在心里自我安慰,一个公司那么大,上千号人,想必他也没空关心自己一个新入职的小小职员。
人事经理是个三十多岁的女Beta,烫着精致的卷发,踩着细高跟鞋,热情得有点过头。
“林先生,欢迎。您的履历太优秀了,我们总裁都亲自过批示要对您重点关照。”
不,千万别关照我。
悦笛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谢、谢谢。”
“来,让我带您参观一下。”经理领着他走进电梯,“您应聘的岗位是总裁的行政助理,前两周会安排您熟悉一下公司的整体运作,后续再跟着封总一起……”
“跟着谁?!”
悦笛的声音都变了调,手指猛地抠紧了公文包。
“当然是跟着封总啊,”经理有些意外,随后又理所当然地笑了笑:“您不必如此激动,我知道这是个非常幸运的机会。”
幸运个鬼……
“哦对了,冒昧确认一下,您却如简历上所说,是位beta吧?”
“当、当然,怎么了吗?”
经理抱歉一笑:“我们绝无性别歧视的意思,只是由于封总的个人原因,他最近不想看到Omega出现在周围十米以内。”
“……”
电梯里的数字一层层往上跳,悦笛却感觉自己的心简直比数字跳得还快。
靠,他这样送上门来,和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要不还是跑吧,对,找个借口……
“滴”,电梯门打开了,悦笛的腿几乎迈不动步。走廊尽头,总裁办公室的磨砂玻璃门半开着,他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背影。
笔挺的深灰色西装,宽阔的肩膀,修长的手指正拿着一份文件,一股白兰地的熟悉味道若隐若现。
“等等!”
悦笛猛地拉住了经理的胳膊,声音都有点飘。
“我、我突然想起来,我好像……我好像要去趟洗手间。”
经理明显愣了一下:“啊?现在吗?可是封总……”
两个人正说话间,封柏寻忽然领着一群人走了过来。
“你就是新来的助理?”
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动声色的审视,如同一只冰凉的手扼住了他的喉管。
悦笛僵在原地。
然后,他同手同脚地转过身,抖着手推了推眼镜。
“是、是的,我叫林深……”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空气仿佛凝固了,悦笛感觉那双深邃的眼睛正直直地盯着他,一寸寸剖开他的肌肤,似乎要将他片片拆解。
几秒钟的沉默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终于,封柏寻收回目光,再次开口:
“去我的办公室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