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猫驯养守则》晟扬

6、第 6 章

　　“先来看看这个。”凌硕退后一步，侧头避开了陆妄野的视线。
　　将人领到电脑前，将监控调了出来。
　　凌大公子的实验室配备了全联盟最顶尖的监控系统，同时也配备了相应的红外感应系统，更重要的是，这些系统的最高权限都握在凌硕手里。
　　“每个进了我实验室的人在我的监控面前都能清晰显示出骨骼、经脉、血管，还有身上的金属设备。”凌硕将红外干预系统的界面调出来，时间往前调了半个小时。
　　画面里，叶忱的身体结构清晰的显现出来。
　　整个左侧的身体都成了机械，包括手臂、大腿还有跳动的心脏，不，那不是心脏了，更准确的说，是一个时刻运转的机械核心。
　　凌硕觑着陆妄野的神色，心里也在揣摩着江敛舟的意思。
　　帮他，怎么帮，帮什么？
　　“机械士兵计划，我记得之前联盟军区大会披露过一些，是帝国那边的产物，难道联盟现在也……”陆妄野嗓子干干的，声音艰涩。
　　凌硕不置可否：“别问蠢问题，看这个。”
　　画面很快就到了叶忱被接走时的画面。
　　叶忱胸口的机械核心似乎在停止了运转。
　　而那几个接走叶忱的陆军士兵，身上也或多或少有一些机械改造的痕迹。
　　只是他们改造的部位很少，要么是手掌，要么是双腿。
　　“陆军早两年也启动了机械改造计划，但是面对的只有因战争失去肢体的士兵。”凌硕叹口气，将自己知道的吐露出来。
　　“但是我们的技术至今还未攻破机械核心这个难题，毕竟……”凌硕也有些吞吞吐吐，“帝国为了这项技术，损失的精英不计其数。”
　　未尽之言，不言而喻。
　　“丧心病狂。”陆妄野吐出口气，手摸向口袋。
　　啪的一声，凌硕打掉了陆妄野习惯掏烟的手。
　　“要抽滚出去抽。”
　　……
　　被赶出门的陆妄野踩着鞋子，也不管身后期期艾艾的陆军上士，吸着烟，往西岸走去。
　　可是脚步在半路停住了。
　　没有江敛舟，他不想分享偶尔独属于他的海滩。
　　掐灭烟，陆妄野回头看了眼上士，开口道：“你的左腿，什么时候的事？”
　　上士明显一愣，下意识咬着嘴唇，不知自己是哪里漏了陷，让这位海军中校看出了端倪。
　　“疼吗？”陆妄野看出了上士的忐忑，也不为难对方，只是问出了一个，他一直想问叶忱的问题。
　　疼吗？
　　丢失自己熟悉的手臂、大腿甚至心脏的时候，疼吗？
　　将自己的血肉永远的与机械绑定的时候，疼吗？
　　“没事的中校，”上士开了口，清爽的少年音，“比起成为一个拖累，一时的疼痛完全可以克服的。”
　　那就是很疼了。
　　陆妄野心里一软，看向上士的目光不在犀利。
　　“走吧，去公共休息区。”陆妄野转身，往办公区走去。
　　虽然被称为公共休息区，但是整个场地还是被玻璃分割成了一个个小的空间。
　　陆妄野随意挑了个，招呼着上士进来后，将自己抛入还算柔软的沙发里。
　　“你们叶上校是什么毛病，好好的谈事情，怎么一下子就倒了下去，还有他那手臂，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不？”朝着上士露出个笑脸，陆妄野又点上一支烟，闲谈的语气，问出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上士摇摇头，很是坚定：“抱歉中校，这些我不能告诉你。”
　　耸耸肩，这个答案并不意外：“我不习惯有人去我宿舍，如果你要一直跟着我，那就和我一起住在这里，直到叶上校来接你的班。”
　　上士点点头，他并不在意地点在哪，只要能完成任务就好。
　　虽然被要求接受监管，但陆妄野的工作还是很繁忙。
　　升了中校后，工作安排陆陆续续的从首都发来。
　　基地里那些原本看热闹的人，也渐渐知道，这次的监管对陆妄野可以说是毫无影响。
　　“毕竟是陆家人，他老子会真不管他？我看有些人啊，就是嫉妒心过了头，人陆中校低调，还真当人被家族抛弃了。”公共休息室的玻璃是单向透明的，外头路过的人并不会看到休息室里面的场景。
　　风评转变了？
　　陆妄野从百忙之中抬起头，有些诧异的望向外边。
　　几个士官三三两两的走到一起，声音不算大，但语气里头的嘲讽意味拉满。
　　“你还是小声些，也不看看这是哪里，要是被谁听了去，有你好受的。”其中一个人很是警惕，眼神不善的扫过了周围的小格子，压低了声音劝道。
　　“传出去就传，要是真传出去，我这也是提前站队，你想想，之前陆中校在基地可是人人喊打的，这时候要是传出来有个人说他好话，那在他心里头，我这印象分可是拉满了。”其中那个一开始就大声叫嚣的士官个子有些矮，口气也出奇的大。
　　这群人乌压压的走过，陆妄野一个眼神也没再给出去。
　　陆军上士似乎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景，原本坐在一边静静的望着陆妄野的，可是现在似乎有些抬不起头，望过去的视线也有了些闪躲。
　　一个没什么职场经验的小孩。
　　陆妄野原本没什么想法，但是上士不解中带上了些愤懑的眼神，让他凭空想起了叶飞星。
　　从两年前刚来基地开始，飞星虽是有些害羞，但遇见这样的事，总是会鼓足了巨大的勇气为他辩解，那些早已听腻的污蔑到了那个孩子耳中，似乎是无法原谅的诅咒。
　　放下文件，陆妄野抬起头，望向上士：“怎么称呼？”
　　上士原本低垂下去的脑袋立马抬起，规规矩矩得开口：“陈迹，陆军第七特殊军团上士。”
　　很正式的自我介绍，陆妄野点点头，第七特殊军团，是陆军刚成立几年的军团，只是没听说过有什么公开的任务。
　　这么看来，这些机械改造士兵，都被编入了这个军团。
　　“叶上校要是恢复了，帮我申请一下探望，我想到些线索，要和叶上校分享。”靠到椅背上，陆妄野望着陈迹，眼中是诚挚的担忧。
　　陈迹愣了一下，似乎想要拒绝，可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是个很好的孩子呢。
　　陆妄野笑了笑，继续开始处理工作。
　　忙碌起来，时间就过得飞快。
　　在这个公共休息室驻扎了一周，才重新听到了叶忱的消息。
　　“陆中校，叶上校醒了，您的探病申请军部也批准了，只是军部要求，以后你们不能单独接触，在这次调查结束前，我要一直跟在您的身边。”陈迹的语速并不快，通过与陆妄野几天的相处下来，他也摸清了几分眼前这位海军中校的脾气。
　　沉默、宽容又隐忍，是个很好相处的长官。
　　只是这个海军第三基地，风气极差，乌烟瘴气。
　　陆妄野听了陈迹的话，倒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叶忱上次出现问题，本就很可疑。
　　这些天闲暇时刻，他总是一遍又一遍去搜索有关机械士兵的相关话题，哪怕是网上的一些猜测，他都一字不落的看完。
　　所有的技术分析都在告诉陆妄野，这套逐渐成熟的机械系统不会因为突然的故障断电从而停止运行。
　　为了保障机械的正常工作，每个部件上不仅存放了备用电池还连接了肌肉和血液，用生命体自身的能量转化为机械势能。
　　将晦涩的专业术语咀嚼透彻，陆妄野早已无法平静下来。
　　他不止一次的想，叶忱的机械核心停止运作，不会是他的生体机能被这些机械吸收殆尽，他成了下一个为了机械核心这个难题献出生命的精英。
　　联盟也在着手于机械战士的研究了吗？
　　陆妄野这几天不止一次的在想。
　　可这些是他无法接触到的机密，就算去问凌硕，也不能得到他想要听到的答案。
　　陈迹的这句允许探视，成了即将溺毙在恐惧中的陆妄野抓住的救命稻草。
　　有什么附加条件他都无所谓了，只要让他亲眼去看一看叶忱。
　　按捺不住心中的欢喜，陆妄野的眼角眉梢都带上了喜色，跟随陈迹的脚步也轻松了不少。
　　陈迹领着路，心里头又默默为陆妄野加上了一条心地善良的标签。
　　基地医院的特殊病房，门口有专门的陆军士兵把守。
　　核验完身份，又被全身搜查了个遍，陆妄野才被放入病房。
　　很大的一块落地窗，伴随着蓝天白云和蔚蓝大海，面色苍白的叶忱静静的躺在床上，与大海一样湛蓝的眼眸里没有什么温度。
　　陈迹是个听从命令的好士兵，跟着进门后就规规矩矩的站在角落，也不打扰两位长官讲话。
　　“叶上校，恢复的怎么样了？”陆妄野扬了扬在一楼超市里购买的果篮，将东西放到了柜子上。
　　“没什么大碍，让陆中校担心了。”疏离的语气，波澜不惊的眼神，仿佛当时因为信息素失衡从而倒地不起的人，并不是他。
　　“叶上校的食量怎么样？”没头没脑的一个问题，让在角落里cos置物架的陈迹都有些咂舌。
　　“看到什么莫名其妙的科普帖了？”叶忱的眉梢跳了跳，但很快反应出来，陆妄野这句话的背后逻辑。
　　这些子虚乌有的科普帖都是科技爱好者的美好设想，真正的原理与之相差甚远。
　　“那为什么……”陆妄野还想追问下去，可是被叶忱打断。
　　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陈迹，叶忱说道：“我的身体无需陆中校过分挂怀，还是说说陆中校新发现的证据。”
　　……
　　可以说他什么也没发现吗，什么证据的，都是他用来申请探望叶忱的理由。
　　况且没有叶忱陪同，现在物证室也不会允许他一个人去搜查物证，那他能发现个啥，要发现早发现了。
　　“额——”陆妄野面上有些过意不去，绞尽脑汁的想要找出一个理由。
　　“嗯，那个拓印，是假的。”想到了凌硕的话，陆妄野脱口而出。
　　“为什么这么说。”叶忱来了些兴趣，对于陆妄野刚才的表现，他只能打70分。
　　说谎时飘忽不定的眼神，还有攥紧衣角的动作，和之前如出一辙，从未变过。
　　“很明显，以赵阳的性格，他知道任何事情都会告诉林澈或者我。”陆妄野摸了摸鼻子，苍白的辩解起来。
　　“嗯。”叶忱点了点头，也不拆穿他，只是很耐心的继续听着，很认真的望着陆妄野。
　　“所以，叶上校您什么时候康复，我想去物证室再好好看看。”这句话没有胡诌，字字句句都是陆妄野的肺腑之言。
　　手撑着头，狡黠的桃花眼里满含期待，一眨不眨的盯着叶忱，仿佛要是他拒绝一下，这双桃花眼就会露出让叶忱无法直视的哀怨。
　　叶忱低头，扫过插满管子的身体，又看了看陆妄野：“三天后吧。”
　　得到了准确的答复，陆妄野眼底的担忧落了下去。
　　毛茸茸的大脑袋亲昵的蹭了蹭叶忱落在外边的手，很难想象一个冲在最前线的中校会长出这么一头柔软到极致的头发。
　　总有人说，心越软的人，头发就越软。
　　叶忱的手指无意的抬了抬，想让头发更久的在指尖停留。
　　他真的很思念陆妄野，那些无法见面的日子，他总是靠一些念想活下来的。
　　陆妄野柔软的头发，软糯的嘴唇，还有温热缱绻的触感。
　　信息素再次蔓延出来。
　　陆妄野垂下的眼眸里带上了些许笑意。
　　有些事情，没法说破那就不说破吧。
　　但是该给的惩罚，还是要给的。
　　“小陈啊，我们出去找医生，叶上校似乎又有些失控了。”陆妄野的声音听上去慌慌张张，只是面对叶忱的时候，多了些可以的挤眉弄眼。
　　他很快的起身，手指虚虚的握了握叶忱的手腕。
　　一根黑发落到了叶忱掌心。
　　叶忱的眼眸暗了暗，想要回握住那只手，却发现属于他的温暖已经离开。
　　带着陈迹出了门，陆妄野的内心并不平静。
　　匆匆看了几眼床边的病例，叶忱的状况比他想象中还要糟糕。
　　高负荷运转带动了多器官衰竭，信息素紊乱造成机械连接处排斥性发炎。
　　将这些消息传给凌硕，陆妄野走出医院大楼。
　　陆妄野与陈迹刚走出医院大楼，周围的大喇叭便发出尖锐的警报。
　　“所有单位注意！物证室发生爆炸并起火！重复，物证室起火！”
　　物证室？
　　陆妄野有一瞬的呆滞，来不及多想，立马冲向现场。
　　冲天的黑烟已滚滚而起，来来往往的人群，担架、灭火器应接不暇。
　　混乱中，有人一把拉住陆妄野，将他拖到角落。
　　陆妄野一转头，竟是凌硕。
　　只见凌硕跑的气喘吁吁，洁白的实验服上全是灰尘，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我刚截获到一段被删除的监控碎片……纵火者的背影，进行了技术处理，但那个身高和体态……”
　　他深吸一口气，盯着陆妄野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和叶忱，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