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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我命不久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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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前,格桑府的马车停靠在门前,车厢内装满了索塔送来的大包衣物。
寒冬腊月的清晨弥漫着薄雾,容迟替她披上纯白鹤氅,不忘叮嘱,“照顾好自己,我日夜守在宫门外,如若有事,传信号给我。”
弥乐点头,“知道。”
她回头望去,一排阿孜劫将领站在身后,目送着她离去。
她摆摆手,“都回去吧。”
蓝胭张望半天,始终没见一人,拉着弥乐的衣袖道:“容雀还没来呢。”
“他睡死了,让他徒步回来。”弥乐丢下一句话,便率先上了马车。
“是我忘了叫他…我这就去。”蓝胭一咬牙,冲进屋内。
“蓝胭郡主,让小的我去...…”马夫接过话,正要追上去。
弥乐无奈摇头,“没事,让她去吧。”
“是。”
蓝胭抱着洗净的粉黛罗裙,在容雀房门敲了半晌的门,始终无人应答。
她一使劲,险些将门撞开,发出好大一声巨响。
“谁啊!”屋内传来一阵急噪音。
蓝胭磕磕绊绊开口,“容雀,我,我是蓝胭……”
屋内的容雀这才反应过来,猛然起身穿鞋,开门询问:“怎么了?”
“我们该走了。”
“啊?”容雀抬头看了看天,刚起一丝亮光,裹挟着寒气,“怎么去那么早?鸡才刚打鸣。”
“姐姐说的…要去早一点…”蓝胭答。
容雀不可置信,“老大不像是早去的人啊。”
蓝胭将手中的衣裙递给他,“你的衣服。”
“现在穿?”容雀极不情愿地接过。
罢了,早晚都得穿的,省的换来换去的麻烦。
他轻掩上门更衣。
“有劳。”
门外蓝胭转身回避着,“是我该谢谢你。”
“你既然是老大带来的人,那我自然就多照顾照顾,应该的。怎么样?琵琶好使吗?”
蓝胭点头如捣蒜,“嗯嗯!谢谢你。”
“小事。”容雀大方摆了摆手。
马车在永忆楼前一个急刹。
“哎哟!”容雀捂着撞到车壁的额头,“怎么回事?”
只见弥乐掀开车窗,酒楼外是一辆宝马雕车,车轮配着绣饰车毂,马具用金玉装饰,在日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与弥乐乘坐的马车判若云泥。
瞧着车厢四周木质粗劣,简陋得不成样子。
弥乐暗自鄙夷,这格桑王实在是小气。
而另一边毫不知情的格桑,正皱着眉头,同账房先生探讨着账本,痛心疾首道:“减、减、减、都砍了吧!”
还不是那日容迟借空了府邸,害得他只得缩衣节食。
见弥乐紧盯着酒楼好一阵不说话,容雀疑惑问:“老大你看什么?”
“看人。”
“什么人?”
“男人。”
容雀立刻来了精神,凑过去“哪?”
却被弥乐用手推开,“死开。”
“哦。”他悻悻转头,看向车内唯一的正常人蓝胭,对方正安静地绣着一个香囊。
容雀揉着干瘪的肚子,“蓝胭,有吃的吗?我快饿死了。”
“呀!真对不住,又忘了。”蓝胭恍然,忙从包袱里掏出大饼递过去。
容雀接过,看向依旧纹丝不动的弥乐:“老大,你饿不?”
弥乐头也不回,甩来一句:“气饱了。”
弥乐一夜未眠,只为赶早来堵人。
想着格桑是宫外之人,徒有这王侯头衔,但始终是南疆人,不理这军中朝事,万事还是莫要牵连他。
这偌大的胤朝,只剩下他可利用,不得打好关系。
这时,酒楼内踏出两人。
她探出头挥手,“祁舜尧!”
祁玄朝她看去,又是一阵温和的笑容。
弥乐跳出马车,来到他跟前,笑吟吟道:“意不意外?”
“你怎么来了?”无芨疑惑问。
“你别管。”弥乐推开他,凑到祁玄脸上,“怎么样?我专门等的你。”
“等我作甚?”祁玄挑眉。
“一起回宫去啊!”
祁玄眉眼弯弯,屈臂道,“上车吧。”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无芨没眼力见地紧跟上去,弥乐拦住,“你!一边去。”
“咚”的闭门声,把无芨隔绝在外。
“哈?”无芨敢怒不敢言,这都第几次闭门羹了!
无奈同车夫在前面驾着马。
车内,祁玄浅笑着问:“说吧,找我何事?”
“没事就不能见见你?”
“哼……”祁玄看破不说破,只是饶有兴致地轻哼一声。
弥乐朝他越挨越近,祁玄倒显得有些不自然,“今日怎么这么热情。”
“我就想跟你叙叙旧。”
“昨日才见过。”
“天天见才好。”
弥乐语气软糯,冲她眨了眨眼,表情灵动,明媚的笑容下藏着若有若无的娇嗔,透着些娇憨的可爱。
祁玄身躯一僵,但笑意依旧不改,眼睛微眯成线,“你这样……我不习惯。”
……
弥乐脸一下跨下来,觉得眼前这人,怎么跟木头似的,她收回那些小心思,开门见山道:“一月前孜劫被夺,被俘的六十余阿孜劫,现如今被你胤朝救下充军,你知道为何吗?”
祁玄默了良久,开口:“不知道”
弥乐蹙眉。
不愿说?难不成真是场预谋??
“你想带走他们?”祁玄问。
“不然呢?我来选秀是为了嫁的好?”
“外人看来,阿孜劫的狼主,不像是能为了这几十人以生涉险的。”
“那些人少年,大多数是因战乱流落的孤儿。”弥乐话语很轻,像含在嘴里似的,轻轻飘在空中,“同我一般……”
她靠着车壁,疲惫席卷而来,随着马车的颠簸,眼皮微沉,渐渐睡着了。
祁玄将她敞开的鹤氅束好,将车窗关得严实。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毫无征兆地停下,惯性使得弥乐往前一倾,醒了过来。
车门外传来无芨的声音:“殿下……”
祁玄:“何人拦车。”
弥乐坐正身子,一副看热闹的表情,“敢拦太子的车?不想活了?”
直至外面传来一阵柔声,“太子哥哥!”
弥乐一怔。
这声音…..傅婉柔?
真是冤家路窄。
祁玄率先下车,她欲要露头,却还是识相的缩回脚步。
既是有求于祁舜尧,还是莫要乱人好事罢。
“太子哥哥,柔儿去府上寻你时,听说您出了宫去,柔儿日日在宫外守着,可算是见到你了。”傅婉柔娇滴滴开口。
祁玄问:“寻我何事。”
“这是柔儿写予你的书信。”她将一封粉色的信件递给祁玄。
不曾想,祁玄没接,语气里满是无奈,“外门风寒,请回吧。”
“太子哥哥!为何淡漠与我?”傅婉柔不解,见祁玄正要转身时,她小跑上去拉住他的衣袖,信掉也不慎落在地。
祁玄神色稍有些不耐烦,但是语气还如平常一般,淡淡的,“还有别事吗?”
“阿?有。”他冷冰冰的话让傅婉柔一时哽住,她磕巴着接着道:“那日...柔儿遭郡主欺负,多谢殿下替柔儿做主,若非殿下相助,柔儿此后定再会遭那跋扈的郡主算计。”
这话一出,车内的弥乐哪坐的住?她还从未受过这样的编排。
气不过,推开车门,“喂!姓傅的!说人坏话能不能小点声!”
“你……”傅婉柔眼睛一瞬睁大,只觉得耳朵嗡嗡地,“你怎么会在太子哥哥车里?”
祁玄回应:“我与她一同回宫的。”
怎么会?
怎么可能?
她张了张嘴,嘴角却僵得扯不动,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苦涩地快要哭出来。
这时,身后传来马蹄的声响,容雀的车缓缓驶近。弥乐下了车,不小心瞥见地下的书信,勾着背瞧上一眼,被傅婉柔及时捡了去。
弥乐翻了个白眼,“还生怕我瞧见?我又不识字。”
这话一出,祁玄的脸上又恢复笑容。
“果真是南蛮之辈……”傅婉柔拍了拍信件上的灰尘,鄙夷不屑。
弥乐眉心紧皱,又是这俩个字,她插着腰,胸中哽了口气。
这傅婉柔究竟是哪里来的底气,这般趾高气扬地同她讲话。
“南蛮这俩字说出口的人,活下来的就只有两个位,一位是你,还有一位便是你爹。”
“我说了又如何,倒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接近太子哥哥,不止羞耻!”
祁玄忍不住低声警告:“郡主面前,不得放肆。”
傅婉柔被这话狠狠地刺入心脏,惊呆在原地。
这时,一阵气急的嗓音传来,“臭女人!你说什么呢你!”
容雀撸起袖子上前正要理论,被弥乐拦住。
“雀儿……”
弥乐低垂的脑袋重新抬起来,轻声道,“是我的不对。”
容雀:???
毁人姻缘下地狱,弥乐还是知道的。
虽说自己有心利用,但祁舜尧是个好人,多次相助也从无怨言,她断不能做此等卑劣插足的事儿。
“日后我会注意的。”
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叹息,“告辞。”
转身的瞬间,祁玄看到她嘴角不自觉的向下耸拉,眉眼隐忍着悲伤。
“弥乐……”他迈步上前,张嘴刚要说些什么,却始终卡在喉咙。
望着她快速上了身后的马车,头也不回,背影单薄落寞。
祁玄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一下。
直至马蹄声渐远。
“太子哥哥……”傅婉柔拉着他的衣袖,未等她接着说完。
“让路。”
“什么?”看着眼前的男人薄怒的眼神,拂袖而去,马车渐渐行远。
她小脸煞白,愣在寒风中不知所措。
车厢内祁玄掀开车窗,经寒风一吹,呼吸刺得喉头干涩发痒,止不住地捂嘴咳嗽,咳得胸腔都跟着发疼。
“殿下!”无芨慌乱着拍着他的后背。
他抬手叫停,“无碍。”
看着祁玄的面色渐渐红润,无芨这才放下心来,忍不住开口问:“殿下,您为何不挑明你与傅小姐的关系,反倒是让弥乐给误会了。”
??“我命不久矣。”
无芨猛地抬头,眼里的惊惶几乎要溢出来,突然“咚”一声单膝跪在车厢底板上,额头抵着冰凉的木板,声音惊慌导致沙哑:“殿下……万万不可说此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