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流年》苏阿勒

2、第二章

　　扔下苏凤舞启程是叶流年的决定，尽管聂晓芙一直不能认同，但叶流年决定的事情，聂晓芙也是没有任何质啄余地的。叶流年觉得救人到此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但对于聂晓芙来说，这种认知已经显然不适合用在苏凤舞身上，因为，苏凤舞现在没有任何自保能力。
　　“你认为像苏勤那样的男人需要你来替他担心？”
　　“师兄，你好长时间没说过这么长的话了。”
　　“这不是重点。”
　　聂晓芙有些挫败，她深吸了一口气道：“师兄，我想你其实并不了解苏勤的为人。”
　　“所以，保持距离才是最好的选择。”
　　聂晓芙深深挫败。
　　有时候我们亲爱的叶阁主就像块儿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苏凤舞说。
　　苏凤舞当了身上仅有的一块值钱的东西，那是一块团凤玉佩，玉质纯厚润泽，雕工细腻，是一块儿难得的上等好玉。现在用不着这个，带在身上也容易招惹麻烦，放在当铺里说不定是个很好的主意。
　　聚福楼名字听着挺喜庆，生意做得也很喜庆。甫一进门就能看见聚福楼的一层大厅里有一个戏台，唱大鼓戏的小姑娘端着架子一板一眼的唱得很是卖力。吃饭喝酒的人们就着小曲儿吃饭很是津津有味。
　　聚福楼的两个伙计，每人搭了一块百帕子出门迎客，迎着叶流年和聂晓芙进了聚福楼的大门。
　　“小二哥，这楼里还有没有雅间儿啊？我家师兄不喜欢人太多。”聂晓芙长得娇俏可爱，性格活泼大方，对人礼貌，很容易赢得别人的好感。
　　“哟，对不住，这雅间儿本来都是预定的。人多的时候就更没办法挪了。您看，这窗户边上还有两桌干净的，位置好视野佳，这用膳的时候心情也能格外的好。”
　　伙计会说话，一通情理讲下来，是个人都不便与之为难。在外出生活，待人接物方面，聂晓芙总能恰到好处的周旋在自家师兄和外人之间。叶流年从来不理这些，只要没犯着他的忌讳，让他看不顺眼的，他一般不会出声。
　　二楼靠窗的位置正如伙计说的那样，视野极佳。外面便是集市大街，人来人往很是热闹。聂晓芙点了一壶三年酿的女儿红，两个聚福楼的招牌小菜和一盘红烧狮子头。叶流年喝了一杯酒，夹了一筷子小菜送进嘴里。
　　白天的天气并不很炎热，现在的时节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阳光暖洋洋的照在众人身上。苏凤舞挤在人群中，小心翼翼的抱着自己怀里的包袱。里面只有一身刚刚购置的换洗衣裳和几两碎银子。人群挤来挤去，他连擦汗都不敢有太大的动作。身上很累，他觉得太阳晒得他有点头晕。
　　聚福楼是襄阳城里最好的酒楼。聚福楼开门做生意，只要有银子，什么人都是大爷。但聚福楼从来不会看不起没银子的人，先皇在世的时候，有一个落魄的秀才进京赶考。来到襄阳之后，盘缠便用尽了。此秀才也是个奇人，进得聚福楼来，就先要了一壶五年酿的女儿红解馋，待到酒足饭饱之际，食指沾了碗里的酒水，就在饭桌上写下了一首诗。聚福楼在襄阳城做了百来年生意，来来往往，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此狂士一般的人物，一时间把在场的人都惊住了。正当大家都没回过神来的时候，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哈哈笑了起来，他笑着向秀才拘礼，客气的与他攀谈起来，又请秀才喝了十年陈酿的女儿红。从此，秀才与公子便成了至交好友，一生相互扶持，为国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便是先皇一朝的良相贤王以酒相交，以诗会友的千古佳话。
　　这便是梁丞相和襄阳王的友谊故事。这首诗后来也被梁丞相重新复述，襄阳王亲自提笔写下，赠与了聚福楼。
　　苏凤舞听着伙计一边给他介绍菜式和典故，一边看着戏台上方郑重悬挂的那副诗帘。他两指摩擦着杯壁，缓缓转动青花瓷的酒杯。徐徐念道：“一诗一友一壶酒，两词三曲近歌楼。不是琼浆与玉液，醉是襄阳过喉头。”
　　“不是襄阳王的真迹。”苏凤舞点评完，伙计也将他点的菜色上齐了。他呡了一口聚福楼的招牌酒，陈年女儿红，咂吧咂吧嘴巴，觉得滋味不错，正待喝上第二口，刚才给他上菜的那个伙计领着两个年轻的男子朝苏凤舞走过来。
　　苏凤舞来得不早，运气却很好。他来的时候正好有人吃完走人，伙计瞧见大堂里正好有空位，就领了苏凤舞来到靠角落里的那张桌子。聚福楼生意太好，这才临近晌午，里里外外就已经找不着什么空位置了。不介意的，赶时间的，就临时凑个份子，搭个桌。伙计领着过来的两个人就是来拼桌的。
　　“公子，您看，这大晌午的，客人实在太多。这两位公子赶时间，想来凑个份子，跟您拼个桌，您看？”伙计笑嘻嘻地拖长了尾音，表示询问。
　　苏凤舞没什么意见，两个人就坐下来点了菜。待伙计走后，苏凤舞呡了第二口酒，酒香在唇齿间化开，慢慢浸透口腔，浸透心扉。虽然比不上自家酿的武陵春，但也是好酒啊好酒。
　　“啊，好酒啊！”苏凤舞满足地发出一声喟叹。
　　“兄台原来是好酒之人啊。”
　　苏凤舞这才将前来拼桌的两个人看了仔细。一个白衣锦袍的俊俏公子，棱角分明，手持一把白玉折扇，手指修长，指节偏大，看来手上功夫不错，武器多半就是手上的那柄折扇。这便是刚才说话的那个人。另一个佩剑的侠士一般的男子，青衣青冠，唇峰紧呡，面无表情，不苟言笑。
　　他笑了笑，举起杯子道：“兄台要不要来上一壶？我看你刚才似乎没有点酒。”
　　白衣的俊俏公子道：“在下有要事在身，不宜饮酒。多谢兄台美意了。”
　　“我理解。”行走江湖，不能吃来历不明的东西。前世有妈妈和老师小时候有教过，今生有师父耳提面命。什么场合吃什么，怎么吃都是很有讲究的。
　　“咳咳咳……”一不小心岔了气，喷了一桌子的酒。
　　“不好意思啊，呵呵。”忘记了自己有伤在身，喉咙好辣，“咳咳咳……”
　　聚福楼的二楼，靠窗的位置，视野极佳的那桌，聂晓芙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白痴。”叶流年放下杯子，也忍不住骂出声来。
　　菜还没有上来，叶流年蕴着酒味，看着楼下大街上那些来来往往的人们，那个人就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温温吞吞，动作笨拙，小心翼翼，看起来一副懦弱无能的样子。江湖上这样的人早已经被大卸八块了，哪还有命活到现在。叶流年最是见不得这样的人，偏偏他自己就多事的救了这么一个。
　　“师兄，你看见什么这么生气？”
　　“你自己看。”
　　聂晓芙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正好看见苏凤舞消失在聚福楼前，想是进来吃饭了。等了一会儿，再向里看，果然见到苏凤舞被伙计领着，在大堂里，正对着他们的角落坐下。一个人呡了两口酒，看起来颇为享受。
　　聂晓芙有些哭笑不得，今天的师兄真是前所未有的奇怪。

　　只听得门口的伙计又在高喊，来客了。这时进来一个短打蓝布衣的中年男子，随后进来一个面容娇好的妇人，牵着一个八九岁模样的小女孩儿，在后面进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年轻的妇人低头对小女孩儿说了句什么，小女孩儿转身，伸手去扶老妇人。看来是一家人出门的。这本是件看起来很平常的事，一家看起来很平常的人，可是苏凤舞注意到，他面前的两个人都变了脸色。
　　看苏凤舞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白衣的公子冲苏凤舞笑道：“兄台这顿饭我请了。”
　　苏凤舞一听有人请客，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眉开眼笑道：“那敢情好，我正缺钱用呢。”
　　白衣的公子执扇的手顿了顿，一瞬间又恢复了文质彬彬浅笑的模样：“兄台慢用。”
　　伙计将两人点的菜都上齐了，白衣的公子捋着袖子准备夹菜，旁边的青衣侠士伸手挡住了他，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蓝布卷筒，打开看，是一双银筷子。青衣人每盘菜都试了一下，确认没有问题，才道：“可以用了。”
　　苏凤舞想，这家伙一定不是什么好人，这么谨慎，仇家一定很多。
　　整个吃饭的过程，白衣的公子都没有什么多余的举动，倒是青衣侠士的目光时不时向方才进来的那家人瞟过去。苏凤舞在心里唧唧歪歪道，这位兄台您是看上人家哪位了？是人家小娘子还是人家小姑娘？总不是人家老娘还是蓝布衣？自己鄙视自己，苏凤舞你太猥琐了！嗯，自己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这点证明自己还是有药可救的。
　　苏凤舞自我认识自我批评自我安慰完了，又总结了一句，白衣的是老大。武侠小说里的白衣人通常都是大侠。不是大侠也是大人物。
　　唉，闲言莫说，闲话莫听，闲事莫管，苏凤舞攥了攥手，默念了自己的保命箴言，沉住气，继续扒饭。
　　叶流年盯着苏凤舞的一举一动，忍不住暗自皱眉，心里已经将苏凤舞骂了不止千万遍，此人窝囊，懦弱，胆小如鼠，没有骨气，真真是叶流年生平最最讨厌的那种人，只是那双眼睛，真真是可惜了那么好的一双眸子，偏生在了这样的人身上。
　　“师兄，你怎么不吃？是菜不合你胃口？”
　　“忘了。”说完，叶流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自己都不明白，他这生的是哪门子的气。
　　后来，苏凤舞戳着叶流年的胸膛笑眯了眼，说，叶阁主你其实就是传说中的闷骚啊闷骚。叶流年凉凉地瞥了苏凤舞一眼，眼波流转间，端的是风情万种，艳绝天下。苏凤舞说，叶流年啊叶流年，一生一世，苏凤舞只愿与你细水长流。

　　明确的告诉你们……师玉楼同学的戏份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