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秋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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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寒意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好消息驱散——临市三中宣布放秋假了。
消息是在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前，由班主任夏岚宣布的。当她说出“学校决定，从明天开始放三天秋假”时，整个高三（三）班陷入了短暂的死寂，随即爆发出几乎要掀翻屋顶的欢呼声。就连一向严肃的夏老师，嘴角也难得地牵起了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
“安静！”她敲了敲讲台，但效果甚微。学生们脸上洋溢着难以置信的喜悦，连日来被试卷和排名压抑的青春活力，在这一刻重新焕发。就连坐在江浔旁边的林安言，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眼眸里，也掠过了一丝轻松的光彩。
江浔第一时间侧过头，压低声音，难掩兴奋：“喂，放假了！”
林安言轻轻“嗯”了一声，低头整理书本的動作似乎也轻快了些。
“有什么打算？”江浔追问，眼神里带着明晃晃的期待。
林安言还没来得及回答，前排的宋萤已经猛地转过身，激动地拍着江浔的桌子：“听见没！三天！整整三天！老子终于可以睡到自然醒了！”
他这一嗓子，把旁边的江疏延和刘念也吸引了过来。
“哥，我们是不是该庆祝一下？”江疏延眼睛亮晶晶的，“好久没出去好好吃顿饭了。”
刘念也小声附和：“嗯……听说市中心新开了一家火锅店，口碑很好。”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响应。在压抑的高三生活中，这样突如其来的假期和一场朋友间的聚餐，无异于久旱甘霖。
“那就这么说定了！”宋萤一锤定音，“明天中午，市中心那家‘蜀香门第’火锅，我请客！”
“得了吧你，”江浔笑着捶了他一下，“AA。”
“行行行，AA就AA！”宋萤也不坚持，兴奋地搓着手，“明天不醉不归！”
“喝奶茶可以，酒就算了。”林安言淡淡地插了一句，语气却不容置疑。
“知道知道，大学霸发话，谁敢不听？”宋萤嬉皮笑脸地应道。
放学铃声在众人的期盼中终于响起，学生们如同出笼的鸟儿，欢呼着涌出教室。秋假的喜悦冲淡了连日的疲惫，连灰色的校服都仿佛变得鲜艳起来。
秋假第一天的天气好得不像话。
天空是那种清澈高远的蓝，阳光金灿灿的，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驱散了深秋的凉薄。上午十点多，江浔站在自家小区门口，不住地张望着。
他穿着简单的黑色卫衣和牛仔裤，头发显然精心打理过，整个人在秋日阳光下显得格外挺拔精神。
远远地，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林安言穿着浅灰色的薄绒外套和深色休闲裤，背着那个看起来总是很沉的书包，正不疾不徐地走来。阳光落在他柔软的黑发上，晕开一层柔和的光泽。
“怎么还背着书包？”江浔迎上去，很自然地想接过他的背包。
林安言侧身避开，语气平静：“带了点东西。”
“给我吧，又不重。”江浔不由分说地拿过书包，单肩背上，“他们差不多该到了，我们直接去地铁站？”
两人并肩走向地铁站。
假日的街道比平时热闹许多，车流人流，熙熙攘攘，充满了生活的烟火气。暂时摆脱了校服的束缚，行走在自由的空气中，连呼吸都变得轻快起来。
江浔的心情很好，嘴角一直带着笑，偶尔侧头看看身边的林安言，觉得连他没什么表情的侧脸，在今日的阳光下都显得格外顺眼。
林安言似乎也被这难得的闲暇和阳光感染，周身那股拒人千里的清冷气息淡去了不少，眼神平和，甚至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松弛。
在地铁站入口，他们与江疏延、刘念和宋萤汇合了。江疏延和刘念都穿了颜色明亮的毛衣和裙子，显得青春洋溢。宋萤则是一件夸张的印花卫衣，咋咋呼呼地抱怨着地铁的拥挤。
“人都到齐了？出发出发！”宋萤大手一挥，像个领队似的走在最前面。
假日的地铁果然拥挤。五人挤在车厢连接处的角落，随着列车运行微微摇晃。江浔和林安言被挤得挨得很近，手臂贴着手臂，能感受到彼此布料下的体温。
江浔下意识地用手臂在林安言身侧虚虚地圈出一点空间，防止他被过往的乘客撞到。林安言抬眼看了他一下，没有躲闪，只是微微低下头，耳根在车厢明明灭灭的光线下，似乎有些泛红。
江疏延和刘念在一旁小声聊着假期计划，宋萤则戴着耳机，随着节奏轻轻晃着脑袋。拥挤嘈杂的车厢里，他们这一角却仿佛自成天地，弥漫着一种轻松友好的氛围。
“蜀香门第”火锅店位于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区二楼。
果然如传闻般火爆，幸好宋萤提前定了位置。一行人被服务员引到一个靠窗的卡座，视野很好，可以俯瞰楼下熙攘的街景。
店内装修是时下流行的国潮风，红红火火，热气腾腾。浓郁的牛油火锅香气混合着各种香料的味道，瞬间勾起食欲。
背景音乐播放着轻快的流行歌曲，周围食客的谈笑声、锅底沸腾的咕嘟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热闹鲜活的生活图景。
“哇，好香啊！”江疏延深吸一口气，脸上满是期待。
“快坐快坐，饿死我了！”宋萤率先坐下，拿起菜单就开始勾画，“肥牛、毛肚、虾滑、黄喉……这些都必须点！”
江浔接过另一份菜单，很自然地递到林安言面前：“看看你想吃什么？”
林安言浏览着菜单，轻声说：“我都可以。”
“来个鸳鸯锅吧，”刘念细心地建议，“林安言好像不太能吃辣。”
“行！”宋萤大手一挥，“菌汤和牛油麻辣！”
点好菜，等待上菜的间隙，几人喝着服务员端上的热豆浆，随意地聊着天。
话题从刚刚过去的运动会，到令人头疼的期中考试，再到对短暂假期的规划，天马行空，无所不包。
没有了学校的束缚和学业的压力，每个人都显得格外放松。
“我说，咱们下次月考能不能也像运动会这样，超常发挥一下？”宋萤异想天开地说道。
江浔嗤笑：“你想得美。运动会是靠腿，考试是靠脑子，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都是拼搏精神！”宋萤不服。
“安言哥，你假期有什么安排吗？”江疏延转向一直安静听着的林安言。
林安言握着温热的豆浆杯，想了想：“看书，整理笔记。”
“不愧是大学霸，放假都不忘学习。”宋萤夸张地竖起大拇指。
江浔看了林安言一眼，接口道：“劳逸结合懂不懂？安言那是效率高，该学学，该玩玩。”
林安言闻言，抬眼看了看江浔，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这时，锅底和菜品陆续上桌。红艳艳的牛油锅底翻滚着诱人的泡泡，菌汤锅底则散发着醇厚的鲜香。各式各样的菜品摆满了桌子，色彩缤纷，令人食指大动。
“开动开动！”宋萤迫不及待地夹起一片肥牛卷，在翻滚的红汤里涮了涮，然后放进油碟里滚了一圈，塞进嘴里，烫得他直抽气，却一脸满足，“爽！”
大家都笑了起来，纷纷动筷。
江浔涮了一片毛肚，七上八下，口感正佳，他很自然地夹起来，放到了林安言面前的碟子里：“尝尝这个，他们家的毛肚听说很新鲜。”
这个动作做得行云流水，仿佛再自然不过。桌上安静了一瞬。宋萤瞪大了眼睛，江疏延和刘念也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林安言看着碟子里那片裹着香油和蒜泥的毛肚，顿了一下，低声说了句“谢谢”，然后低头小口吃了起来，耳根那抹红晕似乎又加深了些。
江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似乎太过“顺手”了，在朋友们了然的目光下，耳根也有些发热，他掩饰性地轻咳一声，给自己也涮了片毛肚，嘟囔道：
“都看着我干嘛？吃啊！”
气氛只尴尬了那么几秒，很快又被宋萤插科打诨地活跃起来。大家一边吃着热气腾腾的火锅，一边聊着轻松的话题，笑声不断。
火锅吃到一半，气氛愈加热络。宋萤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起年级里的八卦，逗得江疏延和刘念笑个不停。
江浔一边听着，一边不忘照顾着身边的林安言，看到他杯子里的豆浆快见底了，就自然地拿过瓶子给他添上；看到他似乎对虾滑多动了几筷子，就又下了一盘。
林安言话依旧不多，但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放松。他安静地听着大家说笑，偶尔也会因为宋萤夸张的形容而微微扬起嘴角。火锅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过于清晰的轮廓，让他看起来比平时柔和了许多。
“我去个洗手间。”林安言站起身。
他离开后，宋萤立刻凑到江浔身边，挤眉弄眼：“可以啊江浔，够体贴的！”
江疏延也笑着说：“哥，没想到你还有这么细心的一面。”
刘念在一旁抿着嘴笑。
江浔被他们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板起脸：“吃你们的火锅！废话那么多！”
过了一会儿，林安言回来了。他手里拿着手机，似乎刚接过电话，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江浔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他眼神里那丝难得的轻松淡去了些许，重新覆上了一层惯常的疏离。
“没事吧？”江浔低声问。
林安言摇摇头，坐下：“没事。”
这细微的变化并没有影响到整体的气氛。宋萤正在兴头上，提议道：“咱们玩个游戏吧？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
“幼不幼稚啊你！”江浔第一个反对。
“玩玩嘛，反正没事！”宋萤不依不饶，看向江疏延和刘念，“你们说呢？”
江疏延和刘念也有些跃跃欲试。林安言没表态，算是默许。
于是，一个简单的转瓶子游戏开始了。第一轮，瓶口对准了刘念。
“我选真心话。”刘念小声说。
宋萤立刻来了精神：“快说，你最喜欢的男生类型是什么样的？”
问题一出，刘念的脸瞬间红了，她嗔怪地瞪了宋萤一眼，支吾了半天，才细声细气地说：“就……温柔的，学习好的……”
“哦——”宋萤故意拉长声音。
又玩了几轮，瓶口终于对准了林安言。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一旁的服务员都好奇地看了过来。毕竟，让林安言这样的人玩真心话大冒险，本身就是一件极具挑战性的事情。
林安言看着指向自己的瓶口，神色不变，淡淡开口：“真心话。”
宋萤摩拳擦掌，刚想提出一个劲爆的问题，江浔却抢先一步开口，问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的问题：
“安言，你……喜欢秋天吗？”
这个问题太过平淡，甚至有些无聊，与刚才那些带着八卦气息的问题格格不入。宋萤失望地“切”了一声，江疏延和刘念也有些讶异。
林安言却微微怔了一下。他抬起眼，看向江浔。江浔的目光很认真，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期待，仿佛这个平淡的问题背后，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包厢里喧嚣依旧，火锅的热气袅袅上升。林安言沉默了几秒，就在大家都以为他不会回答，或者只会用一个“嗯”字敷衍过去时，他却轻轻开口了，声音比平时更低沉柔和：
“喜欢。”他顿了顿，目光掠过窗外湛蓝高远的天空，和楼下街道上缤纷的落叶，最后回到江浔脸上，补充了一句，“今年的秋天，很好。”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没有华丽 的辞藻，没有深刻的意义，只是最简单直白的陈述。
但配合着他此刻柔和的神情，以及那句意有所指的“今年的秋天”，却让在场的人都感受到了一种平静而真挚的力量。
江浔看着他，看着他被热气熏得微红的脸颊和那双映着窗外秋光的清澈眼眸，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酥酥麻麻的暖意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他听懂了林安言的言外之意。因为有了陪伴，因为有了这些温暖的瞬间，连原本萧瑟的秋天，都变得可爱起来。
“到我了到我了！”宋萤嚷嚷着打破了这片刻的静谧，转动了瓶子。游戏继续，气氛重新热闹起来。
但江浔却有些心不在焉了。他时不时地看向身旁安静吃着东西的林安言，回味着他刚才那句话，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他觉得，这大概是他度过的最好的一个秋天。
这顿火锅吃了将近两个小时，直到每个人都心满意足，桌上也杯盘狼藉。结账离开时，已是下午两点多。阳光依旧明媚，但秋日的午后，空气中已经带上了一丝慵懒的倦意。
走在熙熙攘攘的商业街上，饱餐后的满足感让人步履轻快。
“接下来干嘛去？”宋萤意犹未尽地问。
“我有点累了，想回去休息了。”刘念揉了揉眼睛说道。
江疏延也表示有点困，想回家。
宋萤看向江浔和林安言：“你们呢？”
江浔看向林安言，用眼神询问。
林安言摇了摇头：“我也回去了。”
“行吧，”宋萤有些遗憾，“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大家在街口道别，宋萤、江疏延和刘念走向另一个方向的地铁站。江浔和林安言则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假日的午后，街道上人流如织。他们并肩走着，穿过热闹的商业区，渐渐走入相对安静的林荫道。阳光透过已经开始稀疏的梧桐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点。
“今天开心吗？”江浔侧过头，看着林安言被阳光勾勒出柔和光边的侧脸，轻声问道。
林安言点了点头，目光望着前方，声音很轻：
“嗯。”
“我也很开心。”江浔笑着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放松和满足。他犹豫了一下，手指在身侧微微动了动，似乎想去做点什么，但最终还是克制住了，只是将手插进了外套口袋。在这人来人往的街头，他必须更加小心。
林安言似乎察觉到了他细微的动作，脚步几不可察地慢了一拍，却没有说什么。
走到地铁站入口，江浔停下脚步：“我送你回去？”
“不用。”林安言摇摇头，“不远，我自己回去。”
“那……明天呢？有什么安排？”江浔忍不住追问，眼神里带着期待。
林安言想了想：“上午要去一趟图书馆。”
“巧了，我也要去图书馆查点资料。”江浔立刻接口，笑容灿烂，“一起？”
林安言看着他毫不掩饰的期待，沉默了两秒，轻轻点了点头：“好。”
“那说定了！明天图书馆见！”江浔脸上的笑容更加明亮，仿佛秋日最灿烂的阳光都汇聚在了他的眼底。
林安言看着他，嘴角那抹极淡的笑意再次浮现，点了点头：“嗯，明天见。”
他转身走向地铁闸机，灰色的薄绒外套背影在人群中依然清瘦挺拔。
江浔站在原地，一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通道拐角，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胸腔里被一种饱胀的、名为幸福的情绪填得满满的。
秋日的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微风拂过，带着清爽的气息。江浔抬头，看着湛蓝如洗的天空，觉得生活从未如此美好。
这个短暂的秋假，因为有了这一顿火锅，因为有了朋友的陪伴，更因为有了林安言那句“今年的秋天，很好”，而变得意义非凡。
他哼着不成调的歌，脚步轻快地走向另一个方向的地铁站，心里已经开始期待明天的图书馆之约了。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秋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