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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余波◎执念 ...

  •   一间没有任何标识的询问室里,桌椅是固定的,墙面是吸音的软包,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一种类似电子设备散热的、无机质的气味。

      潭以深坐在椅子上,面前是一张光洁的金属桌,对面坐着一位穿着普通夹克、面容平凡毫无特点的中年男人。男人手边放着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滚动着某些看不真切的资料。

      “所以,潭先生,你的意思是,在事件发生时,你因为过度紧张,很快失去了意识?”

      “是的。”潭以深点头,他的脸色还有些残余的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惯有的清明,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劫后余生般的疲惫,“我只记得灯光开始乱闪,很多人变得很奇怪,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醒来,就看到你们的人了。”

      男人在平板上记录着什么,指尖划过屏幕,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根据我们的初步调查,‘镜廊’的供电系统出现了罕见的瞬时紊乱,可能导致了部分人员因视觉和听觉上的不适而产生集体性癔症。”男人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潭以深,“这种案例在国外某些特定环境,比如光线变幻剧烈的夜店或特定频率噪音影响的工厂,也偶有发生。”

      潭以深配合地露出一个恍然又带着些微后怕的表情:“原来是这样……太吓人了。安娜、迈克他们……都没事吧?”

      “所有受影响人员都已得到妥善安置和医疗观察,生命体征平稳。”男人的回答滴水不漏,“感谢你的配合,潭先生。后续如果有需要,可能还会麻烦你。”

      “应该的。”潭以深站起身,姿态从容。在离开询问室前,他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对了,当时现场好像还有一些……穿着不太一样的人?是应急部门的吗?”

      男人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口吻:“所有参与现场处置的人员,都属于相关应急单位。潭先生请放心,事件已经得到完全控制。”

      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那个苍白而压抑的空间。
      ---
      潭家的宅邸坐落在西山脚下,远离市区的喧嚣。车驶过厚重的铁艺大门,穿过一片精心打理的园林,才停在一栋融合了中式韵味与现代极简风格的主宅前。

      已是傍晚,宅子里灯火通明,却并不喧闹。

      “人没事就好。”潭以深的父亲,潭敬山,坐在书房宽大的紫檀木书桌后,手里盘着一对光泽温润的核桃,声音沉稳,“那个秀,延期或者取消,都不是问题。家里不缺那点名声。”

      “我知道,爸。”潭以深靠在沙发上,手里把玩着一个造型奇特的金属打火机,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暮色里。

      “以深,要不要去瑞士住一段时间?你妈妈在那边,空气也好,散散心。”潭敬山建议道,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关切。

      “不用了,爸。我没什么事,就是有点累。”潭以深拒绝了,语气轻松,“可能就是低血糖,加上当时场面太乱,吓着了。”

      管家无声地送来温水和一小碟点心。潭以深端起水杯,指尖无意识地在杯壁上摩挲着。他书房里的电脑屏幕上,还打开着十几个网页窗口,搜索记录充斥着“西南少数民族祭司”、“特殊服饰考据”、“非正常事件档案”之类的关键词,结果大多是无用的网络传说或学术论文。

      那个身影,那双深琥珀色的、非人的眼睛,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那不是幻觉。那种绝对的、碾压性的力量,与官方轻描淡写的“集体癔症”说辞,形成了尖锐的割裂。

      他要知道真相。
      ---
      两天后,一家会员制画廊的私人休息室。

      潭以深到的早些,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楼下街道的车水马龙。侍者刚为他斟上红茶,休息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一个身材高壮、穿着休闲西装也难掩彪悍气息的男人,寸头,眉骨上一道浅疤,正是他在某特殊部门工作的远房堂兄,潭峥。

      “哥。”潭以深站起身,笑了笑。

      潭峥大步走过来,在他对面坐下,没碰桌上的茶,目光锐利地扫过潭以深:“气色还行。听说你遇着点邪乎事?”

      “嗯,镜廊那边。”潭以深轻描淡写,“官方说是集体癔症。”

      潭峥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接这话茬,转而问道:“找我有事?”

      潭以深也不绕圈子,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哥,我想跟你打听个人。那天现场,我迷迷糊糊好像看见一个人,穿着很特别的民族衣服,像个……祭司?是他把我弄醒的。我想谢谢他。”

      潭峥的眼神瞬间变得凝重。他盯着潭以深,看了足足有五秒,房间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以深,”潭峥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有些事,看见了,就当没看见。有些人,碰到了,最好也当从来没遇到过。”

      “我只是想道个谢。”潭以深坚持。

      潭峥拿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点燃,深吸了一口,烟雾模糊了他硬朗的轮廓。“那不是你该接触的世界。”他的语气近乎警告,“那不是拍电影,也不是搞艺术采风。那里面的事,沾上了,甩不掉。”

      他顿了顿,似乎在权衡什么,最终像是下了决心,用极低的声音,快速说道:“我只能告诉你,他姓风,叫风泊蘅。在云岭那边……挂职。其他的,我一个字都不能多说,你也一个字都不要多问。”

      风泊蘅。

      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潭以深心里漾开圈圈涟漪。

      “云岭……”他重复着这个地名。

      “听着,以深,”潭峥掐灭了只抽了两口的烟,身体前倾,压迫感十足,“忘了这个名字,忘了那天的细节。回你的T台,玩你的设计,那才是你的地盘。别去找他,别去云岭。那不是你去的地方。”

      潭以深垂下眼睫,看着杯中氤氲的热气,没有答应,也没有反驳。
      ---
      从画廊出来,潭以深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工作室。

      巨大的工作台上散落着设计草图、面料样本和几件完成到一半的成品。他没有开主灯,只亮着一盏孤零零的工作台灯,光晕勾勒出他略显单薄的侧影。

      他打开笔记本电脑,在搜索框里输入了“风泊蘅云岭”。

      跳出来的结果寥寥无几,且都无关痛痒。几条关于云岭县经济发展办公室的政务新闻通稿里,在参会人员名单末尾,偶尔能看到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具体职务描述。

      神秘,强大,被官方讳莫如深,与一个偏远的西南县城联系在一起。

      潭峥的警告言犹在耳。那不是你该接触的世界。

      但有些种子,一旦种下,就会不可抑制地破土生长。

      他拿起桌上一支绘图铅笔,在空白的速写本上,无意识地勾勒起来。寥寥几笔,一个模糊的、戴着繁复头饰、身姿挺拔的侧影便跃然纸上。

      他放下笔,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订下了最早一班前往云岭所在省份省会的机票。

      合上手机,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京市的夜景璀璨如星河,流光溢彩,却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

      他要去看看,看看那个能沟通鬼神、却在政府里挂职的男人,究竟存在于一个怎样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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