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祭司男友》樾樨

11、印记◎溯源

　　风泊蘅的住处离县政府不远，是一栋老式居民楼的一层，带个小院。院子里没有花草，只零星种着几株叶片肥厚、形状奇特的草药。屋内陈设极其简单，几乎称得上家徒四壁，白墙，水泥地，木质家具老旧，但擦拭得很干净。唯一的特别之处是靠墙的几个大架子，上面分门别类地摆放着各种晒干的草药、矿物标本、盛着不同颜色液体的玻璃罐，以及一些刻画着符文的木牌和石块，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的、清苦的草木和矿石气息。

　　他没有开主灯，只拧亮了书桌上的一盏旧台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房间冷硬的轮廓。

　　“坐下。”风泊蘅指了指桌旁一把木质椅子，声音沙哑。

　　潭以深依言坐下，将受伤的左手平放在桌面上。手腕上那道扩大的灰痕在昏暗光线下更显狰狞，边缘不规则，颜色深黑，皮肤下的血管隐隐发暗，像活物般微微搏动。

　　风泊蘅从架子上取下一个陶罐和一个木碗，又拿来一壶清水。他打开陶罐，用木勺舀出一些深绿色的、质地粘稠的药膏，放入碗中，再加入少量清水，用一根表面光滑的石杵缓慢而均匀地研磨、调和。药膏散发出强烈而清凉的薄荷与不知名草木混合的气味，冲淡了房间原有的苦味。

　　他拿起一块干净的软布，浸入旁边备好的清水盆中，拧得半干。然后，他一手轻轻托住潭以深的手腕，另一只手用湿布小心地擦拭那道灰痕周围的皮肤。他的动作稳定而专注，指尖冰凉，避开了灰痕中心最深的区域。

　　擦拭干净后，他放下布，用指尖蘸取适量调好的药膏。药膏触感冰凉，当他将药膏均匀敷上灰痕时，一阵尖锐的刺痛感瞬间窜上潭以深的手臂，让他下意识地肌肉绷紧，牙关咬紧。

　　风泊蘅敷药的手指顿了顿，抬眼看了他一下，没说话，但接下来的动作明显又放轻缓了些。药膏覆盖住整个灰痕，带来刺痛后的奇异舒缓，那灼热感被压制下去。

　　整个过程，两人之间没有任何言语交流。台灯的光晕将他们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随着动作微微晃动。

　　敷好药，风泊蘅用干净的纱布将手腕松散地包扎起来，没有系紧，似乎只是为了固定药膏。做完这一切，他走到窗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乌蒙，是我。有事，过来一趟。”他言简意赅地说了地址，便挂了电话。

　　不到二十分钟，院门外传来脚步声。乌蒙依旧是那身黑衣，耳钉在昏暗光线下闪着微光。他推门进来，目光先是在简单到近乎贫瘠的屋内扫了一圈，然后落在桌边的潭以深和他包扎起来的手腕上。

　　“啧，”乌蒙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走到桌前，对风泊蘅抬了抬下巴，“弄开看看。”

　　风泊蘅上前，解开了刚包扎好的纱布，露出了下面敷着药膏的灰痕。

　　乌蒙俯下身，凑近仔细观察，眼神锐利。他没有用手直接触碰，而是从随身的一个小皮囊里捏出一点近乎透明的粉末，轻轻吹向那道灰痕。粉末落在药膏上，有几处竟然发出了极其细微的、仿佛水滴入热油般的“滋滋”声，并闪现出转瞬即逝的暗淡火星。

　　“不是普通的脏东西侵蚀，”乌蒙直起身，语气肯定，带着苗疆特有的硬质口音，“这是‘灵契反噬印’。你们之间结了某种魂契？他替你扛了不该他扛的东西。”他的目光在风泊蘅和潭以深之间转了转。

　　风泊蘅沉默着，算是默认。

　　乌蒙继续道：“这印记连着你的根本。你伤，它显；你承受的力量超过某个界限，他这里……”他指了指潭以深的手腕，“会先崩掉。轻则魂魄受损，重则……”他没说下去，但意思明确。

　　接着，他指着灰痕边缘几处颜色尤其深黑、仿佛有细小蠕虫状纹路的地方：“看这里，还有祭台那黑水的底子，里面掺了‘蚀灵蛊’的引子。这东西阴毒，专门坏地脉灵气，养起来麻烦，是‘暗墟’那帮见不得光的老鼠喜欢用的手段之一。他们用这个打前哨，试探，也污染。”

　　“‘暗墟’……”风泊蘅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神彻底冷了下来，房间里的温度仿佛都低了几度。

　　乌蒙不再多言，从皮囊里又拿出一个小巧的竹罐递给风泊蘅：“加这个进药膏里，每天换一次。能稳住印记，不让它继续恶化。但根子在你身上。”他意有所指地看了风泊蘅一眼。

　　送走乌蒙，房间里重新剩下两人。

　　风泊蘅看着潭以深重新包扎好的手腕，声音低沉：“‘暗墟’比我想的更近，也更危险。”

　　潭以深活动了一下手腕，药膏带来的清凉感持续着。他抬头，迎上风泊蘅的目光，脸上没什么惧色，反而扯出一个略显苍白的笑：“跟着你，至少能看清楚危险从哪儿来。我觉得这‘门票’，买得挺值。”

　　风泊蘅凝视着他，深琥珀色的眸子里情绪翻涌，最终归于一种沉重的平静。他走到架子前，开始往木碗里添加乌蒙给的药粉，重新调和药膏。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挺拔而孤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