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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推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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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沈荒歌从小在地下城长大,为达成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这种手段可以包括出卖自己的身体。
可她并未出卖过自己,这并不是她比那些地下城的女孩们高洁多少,而是她多了些运气。
她很清楚,一个漂亮女人走到如今,没有因为外貌引来过觊觎,除了她的手段狠辣,还归功于她的恩主。
一个大善人。
(二)
很难相信世界上还有江雪眠这样的傻子,做了她的恩主,又不要她的身子,似乎只是有钱没处消遣。
毕竟对于他的家业来说,拿出那么一点儿养一个情妇实在是微不足道至极。
她是很感激的,但也仅此而已了。
既然他自己不讨要报酬,自己就权当忽略了这回事。
(三)
地下城和上城矛盾由来已久,不可调节,暴动一次比一次激烈,一次比一次持久。
在这次大暴动中,沈荒歌毫不客气地把枪抵在了恩主的脑袋上,即使自己的名字都是他取的。
这就是善人的下场。
自古祸害遗千年,江雪眠这样的傻瓜,在这样弱肉强食的世界,还没被拆骨割肉,得益于他那个位高权重的好爹。
可惜他爹阻了起义军的路。
于是就连小少爷一起,都被冲昏头脑的暴民淹没了。
他峻宇雕墙的家被打砸了,堆山积海的财富被瓜分殆尽,而这个昔日的贵族小公子,就像一张旧报纸一样,轻飘飘地被人踩过去——即使他没害过任何人。
(四)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江雪眠不害人,甚至热心公益,是有名的人善钱多。可他穿必金银锦绣,食必海味山珍,出行随从如云,起居仆人过千。
对于地下城的大家来说,这些贵族们挥霍的金银,上面都附着贫民的汗血和冤魂。
江雪眠能干干净净地当个小少爷,可不是站在大家头顶上得来的清白吗?
所以他现在摔下来了。
脏兮兮的。
他一向喜欢穿白色,雪一样的洁白,以往一丝褶皱没有的绸缎衣服,如今却皱皱巴巴,沾满腥臭脏污的泥土。
“荒歌。”
见她来了,这人居然一丝羞恼不甘愤恨都没有,坦然展示着自己的狼狈。
她有些不快,拧眉抬起他的下巴。
他笑起来,这笑容在脏兮兮的脸上依然显得干净纯粹。
“当时我就觉得你的眼睛里有着燎原的火,倔强不甘,可以焚尽一切,”他真诚夸赞着,“你真像荒原里的一支歌。”
随机他又自己摇了摇头,皱眉苦恼道:“不,你不只是一支歌,你是废墟里的一团火,黑夜里的一颗星……荒歌,我真高兴是你……”
沈荒歌肯定道:“江雪眠,你早就料到了这一切。”
“也许吧,”江雪眠笑了笑,笑意像阳光在雪地里闪,“不过我有点儿后悔,荒歌……早知这么快,我当日一定顺遂自己的心意,亲你一下。”
沈荒歌怔了怔。
当年做贵公子时唾手可得,江雪眠一根手指都没有碰过她。现在成了阶下囚,反而向她索吻?
但她太知道他了,他绝对不是为了向她讨饶或是求情。
那他只是,单纯想要一个吻?
她的手指在江雪眠那干燥起皮的薄唇上摩挲着。
可怜的贵公子,自出生以来怕也没吃过这些苦头,断水一日已经唇焦口燥。
她慢慢俯下身子。
“身上脏……”江雪眠又有了羞耻心似的,忽而偏头躲了一下。
沈荒歌眉头微皱,手指用力,把他的脸掰了回来。
江雪眠全身上下最干净的就是这双眸子,清泉流波似的,坦然与她对视。
沈荒歌想起自己刚被送过去的时候,一路挣扎着想逃跑,也是把自己搞得脏兮兮的。
如今身份已然错位。
江小少爷当时有嫌弃她脏吗?
记不清了,大概是没有。不是因为他是那样一个傻子般的好人,她向来多疑多心。
而是她了解自己,以自己记仇的本能,如果他嫌弃了,自己大概会记在心里,以图日后报复。
所以大概是没有嫌弃吧。
她想着,心道我也不嫌你。
她低头,轻轻缓缓地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