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花筱寒

39、带你回东北

　　期末考试的紧张气氛让冬天的冷里都多了点躁。校园里，大家的脚步都变快了，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冷还是要节省时间去复习的缘故，523宿舍里的人每天都去图书馆，韩冬偶尔看向关睿——冬天的阳光带着柔和的白，给他的头发镀了一层浅浅的光，他总是认真地皱着眉头，还有那一思考就爱咬笔头的习惯，这场景跟他大一的时候心不在焉复习偶尔还刷刷手机的样子截然不同，他真是成熟了很多，认真的样子撞进韩冬的心里，比这冬日的暖阳更让他暖，而阴影里的他好像在阳光永远照不到的角落，偷偷觊觎这束不属于他的光源。
　　关睿偶尔在写完一套习题时会放空一会儿，回想起刚跟齐心分手的时候，那时还暗下决心要做出一番成绩给她看，现在想来，只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实在幼稚。学习是自己的事，未来也是自己的，又跟别人有什么关系呢？所以某些时刻，他甚至会感激齐心—— 是那段感情的结束，让他彻底看清了曾经的不成熟，也终于摸透了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于是他学得更用功了，虽然还是不想走考公考研的路，却也想给自己的大学时光，交上一份没遗憾的答卷。
　　关睿本就聪明，以前不过是带着股叛逆劲儿不肯好好学，如今真沉下心来，应付考试自然不在话下。
　　最后一门专业课考完那天，铃声刚落，考场里瞬间炸开了锅，笔袋拉链声、收拾卷子的窸窣声混着此起彼伏的欢呼，把憋了半个月的紧张全冲散了。关睿把笔往兜里一揣，转身就拍了拍韩冬的肩，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光：“走！回宿舍收拾东西，晚上岳凌说要凑局吃火锅，庆祝解放！”
　　韩冬跟着他往外走，走廊里满是抱着书说笑的人，连迎面吹来的风都好像比之前软了些。关睿走在前面，脚步轻快得像卸下了千斤重担——韩冬看着他的背影，想起这半个月里，关睿每天熬夜刷题、清晨揉着眼睛跟他去图书馆的样子，忽然觉得，这样看着他一点点找回状态，哪怕只是以“哥们儿”的身份，好像也挺好。
　　考完试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大家都讨论着假期安排，岳凌说家里今年祭祖要提前回去忙活，周烨说家里给安排了个实习，小川说也要跟着妈妈回娘家待几天。关睿一边收拾行李一边灵机一动地想起什么：“冬冬，你要不要跟我回东北玩几天？冬天的东北可有意思了！”
　　韩冬一愣，这个提议太突然：“那个，我问问我妈，家里有没有什么事。”
　　“就去几天，没事的，我来跟阿姨说！”于是他自然地拿过韩冬的手机，给韩妈打了个电话：
　　“阿姨，您最近还好吗？”
　　“等我暑假了还去看您，您做的红烧排骨我可一直念念不忘！”
　　“哎哟，谢谢阿姨！”
　　“寒假让冬冬跟我去东北待几天吧”
　　“不麻烦不麻烦！”
　　“哎，我失恋了，想让他多陪陪我！”
　　“没事没事，好多了，您放心，就借您儿子几天哈。”
　　韩冬听着关睿跟他妈妈的对话，甚至比自己这个亲儿子还熟稔，嘴里都是韩冬想说又说不出口的话，总能把长辈逗得喜笑颜开。
　　去之前关睿嘱咐了东北的冬天特别冷，让韩冬一定要穿自己最厚的衣服，不行就多套几件，韩冬不以为意，他还觉得自己挺抗冻。
　　到关睿家的时候，天蒙蒙亮，这个时候是一天最冷的时候，下了火车后，韩冬才发现自己对东北的冷真是一无所知——这种冷是刺骨的冷，好像穿了多少都能冻透，关睿带上耳罩和手套，看着冻的发抖的韩冬：“我说让你多穿点呢你还逞强！我这还有副手套，给你！”然后在他戴手套的时候，帮他把羽绒服的帽子带上，又拿出一条围巾给他围上，带着厚手套的手略显笨拙，所以动作很慢，关睿仰着头，韩冬看着他下垂的睫毛遮不住眸子里的认真，呼出的气息瞬间变成白雾，那瞬间韩冬心里不知道怎么浮现出好多偶像剧的场景，还自动播放着柔和带着宿命感的BGM——下一步就该接吻了。想着觉得被冷风吹的生疼的脸开始发烧，幸好帽子围巾裹得严严实实，就露出一双眼，关睿才没发现他的异样，看着关睿转身的背影，韩冬心里嘲笑自己——想象力太丰富了，是好是不好呢？
　　回家的路不长，关睿一脸兴奋的给他介绍：
　　“这是我们这边有名的大集，明天就是赶集的日子！那的冻梨最正宗！回来我带你来！”
　　“这是我们中学，满族学校，对！我们都是皇亲国戚哈哈！”
　　“这家店开了十几年了，我每次来都要吃一碗热面，在咱们学校那边叫朝鲜面，你一定得吃，还是我们这的正宗......”
　　关睿说的天花乱坠，那双眸子里闪着光，韩冬被他语气里的兴奋所感染，不自觉的嘴角上扬，好像周围只剩下关睿的声音，他认真的听着他的讲解，似乎看见那个有双大眼睛的小男孩，无忧无虑地在家乡的各个角落游走，带着韩冬，重新走了一遍他走过的路。
　　到了他们家，关睿的父母和弟弟早就在门口等着了，关睿的妈妈也是一双大眼睛，高鼻梁，一张跟关睿神似的脸，是标准的东北美人，爸爸也是个子很高很壮。老两口看着他俩，眼里的笑意快要溢出来，赶紧上来帮忙拿行李。
　　“来来来，快进屋，小韩，这孩子个儿真高！”关爸关妈说着接过关睿和韩冬手里的行李。又塞了两个烤红薯给他俩。
　　“来，刚烤的，趁热吃。”韩冬接过烤红薯，热气隔着手套传进来，也让他心里暖暖的。
　　“叔叔阿姨，给你们添麻烦啦！”
　　“不会不会，人多了多热闹啊！”
　　“臭小子，还不喊哥！”关睿一把搂过弟弟的脖子。关睿的弟弟叫关阳，有着一双跟他相似的眼睛，不过整体的棱角要比他锋利些，他的个子跟韩冬差不多，比关睿要高上不少，韩冬觉得怎么看还是关阳更像哥哥——事实上也不是他自己这么认为。
　　“韩冬哥！”关阳叫到。
　　韩冬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你不喊我是不是！”关阳被他哥勒的咬着牙，却还是梗着脖子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臭关睿！”关阳挣脱了他的束缚，跑开了，关睿在后面追着作势要揍他，“死小子！”
　　“哎这俩是见了面就掐啊！都多大人了！”关妈表面上嗔怪，眼睛里却都是宠溺的笑意，招呼着韩冬进屋，絮絮叨叨的跟他讲两兄弟小时候的事。
　　晚上关妈做了一堆当地的特色，整八个菜，关睿热情的介绍“这是杀猪菜”“这是小鸡炖蘑菇，蘑菇都是野生的肯定跟你吃过的不一样！”“这是锅包肉，我妈做这个一绝!”
　　韩冬看着这满满一桌子菜，菜量之大让韩冬见识了什么叫东北人的热情——菜都不是用盘子装，而是盆……关睿介绍他们招待客人一般是八个或十二个菜，显得比较吉利。
　　“小韩来，吃，多吃点！”关妈一个劲往韩冬碗里夹菜，不一会碗就摞成了小山，韩冬举着筷子感觉无从下手。
　　“对了，阳阳，拿点酒来招待你韩冬哥哥。”关妈冲关阳说，关阳刚要起身，被他爸一把拉住，然后神秘兮兮地说：“我这有好东西，喝我这个!”
　　关爸快走两步，拿来一瓶酒，“我跟你说这可是好东西，我托他姑从山里买的野生的鹿鞭泡的酒……”
　　“咳咳……”韩冬一脸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关睿，对方一脸憋笑。
　　“爸…那个，韩冬也没女朋友，不用壮阳！”
　　一旁的关阳也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
　　“你懂什么！男人喝点这个没坏处，强身健体！”说着就给韩冬和关睿倒了两杯。
　　“他不爱喝白酒。”关睿道。
　　“没事没事，难得高兴，喝点也可以！韩冬看关爸盛情难却，自己也不好推辞。
　　“对，喝多了就练出来了！”关爸的脸上全是慈祥。
　　关阳见状举着杯也凑过来，被他爸一巴掌拍了回去：“你个小屁孩你喝什么酒！”
　　“我满十八了！”大家都笑了，屋外是冰天雪地的严寒，屋里是飘着饭菜香气的暖意，热气把他们的笑声都浸的软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