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那年夏天永无止境》怀南珏

21、第 21 章

　　方烨平静地把盆放在架子上，转身走向刚刚说话的那个人。

　　“请问我勾搭谁了？你女朋友吗？”

　　张恒顿时心虚，眼神躲闪，不敢看他。“什么东西？我说你了吗？”

　　方烨笑道：“你刚刚说我是贱货，怎么，是我听错了吗？请问我哪招惹你了，你说啊。”

　　张恒强装镇定，“你别在这装，方烨，敢做就要敢认，你说是不是你上次跟老胡说我们玩游戏的？害的我们被处分。”

　　方烨点头，“是，是我说的，怎么，我说错了？你们难道没玩游戏？”

　　薛晓宇说：“就算我们玩了又怎样？跟你也没关系啊，你怎么能供出我们呢。”

　　旁边立刻有人附和，“就是就是！”

　　方烨看着这群人，憋了好久的火也上来了。

　　他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脾气也并不好，只是最近家里的事一直压在他的心头，让他无暇顾及其他。

　　他跟这些人的嫌隙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诸事都向他压过来，早就压得方烨一肚子火没地儿发。

　　方烨扯扯嘴角，露出个扭曲的笑容。“好，既然你们说这事儿，咱们就好好掰扯掰扯。”

　　众人看着方烨冒火的眼睛，心知不妙，立刻有人说道：“哎呀算了算了，都是一个寝室的，干嘛呢，大家都是同学。”

　　方烨说：“别，有些事还是弄清楚的好。”他深吸一口气，说道：“你们既然跟我说打游戏这事儿，那咱们就把这事说清楚。学校不让带手机，大家都知道，但我不管你们带不带，这跟我一点都没关系，我也从来没有在背后跟老师告过你们的状。”

　　众人看着他，互相交换眼神，神色各异。

　　方烨继续说，“你们带不带那是你们的事，你们干什么也是你们的事，但你们大半夜打游戏吵那么大声你们还有理了？！”

　　方烨面色冰冷，“你们知道我忍你们多久了吗？你们打游戏就算了，为什么还非得叫那么大声？一直打到半夜一两点，你们考虑过我的感受吗！这是你们一个人的宿舍吗？我第二天不上课！”

　　方烨被他们激得怒火中烧，索性把话都摊开说了。

　　话音一落，众人都说不出话来了，气氛顿时变得凝重。
　　这时，突然有人小声说：“大鹏，你们打游戏声音确实有点大，有时候挺吵的。”

　　段泽鹏立马脸色就不好了，他对方烨说：“我们打游戏是我们的事，你要是受不了就回家，也没人逼你。这也不是你一个人的寝室吧。我们也住这，怎么，我们连话都不能说了？”

　　方烨冷声说：“我什么时候不让你们说话了？我是说你们非打到大半夜，声音还那么大，没有考虑过别人吗？”

　　段泽鹏顿时怒目圆睁，“我们几个人都打，就你不打，怎么了？还怪我们？”

　　方烨冷笑：“那也别怪老师抓你们啊，自己打游戏那么大声，被处分你还委屈了？”

　　段泽鹏怒道：“要不是你跟老胡承认，我们怎么可能被处分？你还有脸说！”

　　方烨也不甘示弱，“我怎么不好意思？他问我，我还要撒谎吗？你们犯的错，凭什么要连累我！凭什么要我请家长！”

　　段泽鹏突然一顿，怪笑道：“你现在怕什么？你妈都坐牢了，你还怕请家长？”

　　这句话像一根毒刺，霎时间插入方烨的咽喉。林清怡是他的逆鳞，哪怕她犯再大的错，也轮不到外人侮辱。

　　方烨的表情好似冰山下压着一团火，他面色还算平静，但眼睛已经喷火了。

　　他微微一笑，“你说得对，我妈是坐牢了，但那又怎样？她犯错了法律会惩罚她，轮得到你在这说三道四？”

　　方烨一字一顿地说：“你、算、什、么、东、西？下三滥的东西，你也配！”

　　段泽鹏一下子冲上前拽住方烨的领口，怒道：“你说什么？你个狗娘养的东西！”

　　方烨毫不示弱地与他对视，眼睛直直地瞪着他，“我说的就是你，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那些事！往别人的杯子里吐口水，下三滥的东西，你也只会这些！”

　　段泽鹏怒极，一拳狠狠砸在方烨脸上。

　　章文瑜回来的时候，看见他们寝室门口围了一圈人，纷纷站在门口看热闹，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什么。

　　章文瑜心说不好，快步上前，扒开围观人群，定睛一看，他们寝室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他第一次看见打架打得如此严重的阵仗。

　　方烨把段泽鹏按在地上，死死掐住他的脖子，段泽鹏不断用腿猛踹方烨的肚子。两人就像两条疯狗，谁也不肯放手，死死咬住对方。

　　盆子水杯洒了一地，寝室地上到处都是东西。几人在旁边一边大喊一边劝架

　　“别打了！别打了！”

　　“快住手！老师要来了！”

　　章文瑜深吸一口气，心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冲上前，死死拽着段泽鹏的衣服，把他往后拖。旁边立刻有人赶紧把方烨也往另一边拖。

　　寝室几个人都隔在他们中间，把他们分开。

　　段泽鹏大力挣扎，“放开我！妈的我要弄死这个狗娘养的玩意！”

　　方烨身边两个人死死拉住他，“来啊！我怕你狗东西！”

　　众人吵成一团。

　　“哎呦别打了都一个寝室的，有啥说不过去的！”

　　“别打了，再打老师就来了。”

　　正在众人吵吵嚷嚷时，宿管阿姨一脸严肃地进来了。

　　“都干什么！谁准你们打架的！哪个班的跟我去教务处！”

　　寝室一下子安静了，大家都放开了方烨和段泽鹏，不再说话。

　　阿姨生气地说：“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打架是吧？好啊，出去打！一晚上别睡！”

　　薛晓宇看着眼前这情形，轻声说：“没有阿姨，我们闹着玩儿呢。”

　　“就是就是，我们不是认真的。”

　　阿姨怒道：“闭嘴！刚刚是谁打架？站出来！”

　　方烨走上前，面无表情地站在阿姨面前。

　　阿姨冷声说：“就他一个？还有一个呢！”

　　段泽鹏这才不情不愿地站出来。

　　阿姨看着他们俩，生气地说：“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现在我就给你们班主任发消息，让你们老师收拾你们。”

　　“三班，方烨。”

　　“三班，段泽鹏。”

　　阿姨在本子上记好，叉着腰，颇有气势地看着二人。

　　“现在太晚了，我不跟你们计较，都去睡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都听见了吗？”

　　“听见了！”众人纷纷上床，不再管这事。

　　阿姨临走前把灯关了。“别再让我大半夜又找你们，都给我安分点，听见没？”

　　众人齐声答应：“喔。”

　　寝室终于安静了，经过这一场风波，大家都消停了。方烨躺在床上，把被子盖在脸上。

　　过了好一会儿，他从床垫下摸出手机，点开看有没有消息。

　　秦远卓没有给他发消息，方烨心中失落。看到□□上有小红点，便有点疑惑地点进去。

　　居然是李玉衡给他发来的两条消息。

　　李玉衡：怪不得，我说怎么好几天都没你的消息。家里怎么样了，还好吗？

　　李玉衡：没关系，那下次再约，下次我们再去也行。

　　方烨想了想，给他回复。

　　Fy：没事了，家里挺好的。那下次再约，实在抱歉，我不是故意放你鸽子的。

　　输完之后，方烨就想关机睡觉，却没想到李玉衡很快发来消息。

　　李玉衡：你怎么突然回复了？你也带手机了？

　　Fy：嗯，有点事要用，所以带了。

　　李玉衡：好啊，那我们可以晚上聊聊天，我正愁没人陪我打游戏呢，咱来一起玩啊，我带你开黑。

　　方烨一看见“游戏”二字就微微皱眉。

　　Fy：不聊天，我也不打游戏。你带手机就是为了打游戏？现在都快十二点了，为什么还不睡觉。

　　想了想，他又加上一句

　　Fy：那你的成绩为什么还这么好？

　　李玉衡：也不是，我就偶尔打一回，又不是天天打。今天考了一天的试，累死了，我每回考完就打几把游戏放松一下。

　　方烨轻轻哼了一声，心想他还挺劳逸结合。

　　他本来不想跟李玉衡多说自己学校的事情，但他现在的心情很糟糕。

　　一想到刚才剧烈的冲突，还有明天即将面对的班主任，方烨就一阵心烦。他心里的郁火无处发泄，所忍不住跟他多说了几句。

　　Fy：我不打游戏，也不喜欢打游戏，而且非常讨厌。因为我们寝室就有人天天打到一两点，影响我休息。

　　李玉衡很快发来一个震惊的表情包。

　　李玉衡：什么？还有这种事？那你跟他们说啊，让他们不要打。或者你跟老师说啊。

　　方烨看到他的回复便无奈一笑。

　　果然，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是人比狗都大。

　　跟李玉衡聊这些依然是鸡同鸭讲。

　　Fy：你以为事情有那么简单？这个世界就像你想的那样，你让它干嘛它就干嘛？

　　李玉衡在屏幕另一端也微微皱起眉。他回复：那是怎么样的？

　　Fy：我们寝室一共八个人，五个人都在打。人多势众，你不让人家玩儿，人家就不玩儿了？人家根本不会听你的，反而会觉得你事多。而且就算你跟老师说，老师能怎么办？无非是批评他们几句，如果老师收了他们的手机，他们一定会记恨你的，你们又住在一个寝室，到时候可有你受的。我们也不能换宿舍，每个宿舍都住满了，根本换不了。

　　看到方烨发来的这段长长的话，李玉衡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是啊，这些问题都是李玉衡没有考虑过的。他没有住过学校宿舍，也没有遇到过这种问题，所以简单地以为跟别人或老师沟通就可以解决。但他却没有考虑到一件事——

　　那就是人是很复杂的，不是机器，你按一下他就按照你的想法来。

　　李玉衡现在有点理解方烨说的学校环境不好是什么意思了。

　　生活在一个每天深夜充满噪音的环境里，怎么能休息得好？更别提白天的学习了。

　　李玉衡坐在床上，开始思考应该如何帮助方烨解决这件事。

　　李玉衡：那你跟室友关系好吗？要不跟他们好好沟通一下？

　　Fy：呵呵，好得很，刚打完一架，明天就要去班主任办公室。

　　李玉衡：………

　　李玉衡叹了口气，他左思右想，发现这件事还真是没法办。除非方烨不住宿舍，否则根本无法解决问题。

　　李玉衡想了一会儿，回复：把你家的地址发给我。

　　Fy：为什么？你要我家地址干嘛？

　　李玉衡：我给你寄个东西，可能有用，你发给我就好了。

　　方烨刚想拒绝，但李玉衡很快又恢复了。

　　李玉衡：不要拒绝我，我是在帮你。不是什么很贵的东西，就是个小玩意儿。

　　方烨一怔，什么小玩意儿？

　　方烨不想要别人的东西，不过现在谁还会帮他？

　　方烨想到了宿舍恶劣的生态环境，还是抱着试试的心态，给李玉衡发了地址。

　　李玉衡：ok，等着吧。我明天就给你寄，快递到了我会通知你的。

　　Fy：不聊了，已经很晚了，我要睡了。再见。

　　李玉衡：好，咱俩明天还来聊吗？

　　方烨：可以，不过最多十分钟，再晚就不行了。

　　李玉衡：OK。晚安。

　　Fy：晚安。

　　李玉衡：祝你今天睡个好觉。
　　方烨看着屏幕上的字，轻轻摩挲了一下手机。

　　黑夜里微弱的光照到他的脸上，他眼神幽深地看着手机屏幕，没有再回复对方。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把手机放下。

　　躺在床上，方烨回想着刚刚打的那一架，虽然他现在心情沉重，但并不后悔，他心中积压许久的火终于被发泄出来了。

　　方烨早就料到他跟段泽鹏迟早得来这么一架，毕竟他们俩不对付很久了。

　　这种冲突是无法用沟通解决的，他和段泽鹏的问题并不在沟通上，方烨清楚这一点。

　　但一想到明天要面对班主任许茉，方烨又头疼。

　　许茉对他那么好，方烨一点也不想给她惹事，但刚才打架打得那么狠，哪里还能想到这个。

　　方烨不由得在心里嘲笑自己。他可真失败啊，在寝室待了这么久，没一个人喜欢他。

　　方烨就算表面看起来再清高，心里也渴望一个真挚的朋友。

　　但他很清楚，在这个班里，几乎没有男生跟他合得来。

　　陈韵竹和他关系再好也是女生，他们不适合走太近，否则会给彼此带来麻烦。

　　何闯闯又跟他不在一个班。

　　方烨想到刚才跟李玉衡的聊天，心底深处忽然涌出一阵感动。

　　有人能跟他说话，为他想办法，方烨心里已经很感激了。即使他们的关系不像曾经那样亲密，又身处不同的学校，但方烨依然感谢他。

　　在这个动荡孤独的夜晚，他曾经的朋友，好像又回到了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