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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光影里的交错 ...

  •   林砚之选的餐厅,就在老渔港改造区的边缘,是一家由旧仓库改造而成的海鲜馆。餐厅保留了仓库原有的木质结构和斑驳的墙面,墙上挂着渔网、浮标等旧物件,角落里放着一个老式的收音机,正播放着舒缓的轻音乐,氛围温馨而独特。

      “这里的海鲜都是当天从渔港打捞上来的,特别新鲜。”林砚之带着沈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就是老渔港的夜景,灯火点点,映在海面上,格外好看。

      沈聿环顾四周,这里的环境和他常去的那些高档餐厅截然不同,没有精致的装潢,没有周到的服务,却有着一种质朴而温暖的气息。他点了点头:“很有特色。”

      服务员拿来菜单,林砚之熟练地点了几个招牌菜:白灼虾、清蒸螃蟹、蒜蓉粉丝蒸扇贝,还有一份海鲜粥。“都是这里的招牌,你尝尝看。”

      “好。”沈聿没有意见。

      等菜的间隙,两人一时没了话。餐厅里人不多,只有几桌客人在低声交谈,音乐声轻轻流淌,气氛有些微妙的安静。

      林砚之端起桌上的柠檬水喝了一口,试图打破沉默:“对了,董事会那边,新方案应该没问题吧?”

      “嗯,问题不大。”沈聿说,“大部分董事都认可了这个方案,觉得虽然短期收益可能会受影响,但长期来看,更有潜力。”

      “那就好。”林砚之松了口气,“我就怕他们还是坚持原来的想法。”

      “你的建议帮了大忙。”沈聿看着他,认真地说,“很多细节,是我们之前没有考虑到的。”

      “能帮上忙就好。”林砚之笑了笑,心里甜滋滋的。

      菜很快就上来了。白灼虾个头很大,虾肉饱满紧实;清蒸螃蟹色泽鲜红,蟹黄丰厚;蒜蓉粉丝蒸扇贝香气扑鼻,粉丝吸收了扇贝的鲜美和蒜蓉的香味,格外好吃。

      “快尝尝。”林砚之给沈聿夹了一只虾,“这里的虾特别甜。”

      沈聿尝了一口,虾肉确实鲜嫩多汁,带着海水的清甜味,比他在高档餐厅吃的那些冷冻虾好吃多了。“确实不错。”

      林砚之见状,又给他剥了一只螃蟹,把蟹肉和蟹黄都挑出来,放在他的盘子里:“螃蟹有点麻烦,我帮你弄好了。”

      沈聿看着盘子里的蟹肉,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暖流。从小到大,除了家里的佣人,很少有人会这样照顾他。他习惯了自己处理一切,习惯了在饭桌上保持优雅和疏离,这样被人细心照顾的感觉,陌生而温暖。

      “谢谢。”沈聿的声音有些低沉。

      “不客气。”林砚之笑了笑,自己也拿起一只虾吃了起来。

      两人一边吃,一边聊天。林砚之说起他小时候在渔港边的趣事,说他第一次跟着爷爷出海,吐得昏天暗地,却还是兴奋地想抓小鱼;说他偷偷拿爷爷的渔网画画,被爷爷追着打屁股……他说得绘声绘色,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童趣。

      沈聿安静地听着,偶尔嘴角会扬起一丝笑意。他的童年,和林砚之截然不同。他从小就要学习各种礼仪、金融知识,周末被塞满了钢琴课、马术课,连和同龄孩子玩耍的时间都屈指可数。听着林砚之嘴里那些带着海腥味的调皮事,他忽然觉得,那样的童年似乎更鲜活,像刚捞上岸的鱼虾,带着跳脱的生命力。

      “你小时候……好像一直在忙。”林砚之注意到他的沉默,试探着问。他能想象沈聿那样的家庭,对孩子的要求必然严苛。

      沈聿放下筷子,指尖轻轻摩挲着玻璃杯壁,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沾湿了指腹。“嗯,”他淡淡应了一声,“父亲总说,沈家人不能有半分松懈。”

      林砚之没再追问,只是给沈聿盛了一碗海鲜粥:“尝尝这个,暖胃。”米粥熬得绵密,混着虾仁、瑶柱的鲜,喝一口,暖意从胃里一直漫到心里。

      沈聿喝着粥,忽然说:“其实我小时候偷偷去过一次渔港,大概十岁吧。”

      林砚之惊讶地抬眼看他。

      “趁管家不注意,跟着送货的车跑出来的。”沈聿的语气里带着点难得的轻快,“那时候觉得这里好吵,鱼腥味也好重,可看着渔民们大声说笑,又觉得……很热闹。”他站在码头边,看着夕阳把海水染成金红色,看着渔民们扛着渔网从船上跳下来,汗水顺着黝黑的脸颊往下淌,却笑得满脸灿烂。那是他第一次看到那样生动的“生活”,和家里一尘不染的客厅、永远一丝不苟的佣人完全不同。

      “后来呢?”林砚之追问。

      “被管家找回去了,罚抄了一百遍家规。”沈聿失笑,“从那以后,就没再敢跑出来过。”

      林砚之看着他,忽然觉得眼前的沈聿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集团继承人,只是个偶尔会叛逆、会对平凡生活好奇的普通人。他拿起一只扇贝,把粉丝挑出来递到沈聿盘子里:“现在也不晚啊,以后可以常来。”

      沈聿抬眼,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眼眸里。那双眼睛很亮,像盛着星光,又像映着海水,干净得让人心里发颤。他点了点头:“好。”

      晚餐在轻松的氛围里结束。走出餐厅时,夜色已经深了。海风吹得更凉了些,林砚之下意识地裹紧了外套。沈聿注意到,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递给他:“披上吧。”

      外套上还带着沈聿的体温,混着淡淡的雪松香气,和林砚之身上的松节油味意外地和谐。林砚之愣了一下,接过来披在肩上,说了声“谢谢”。

      两人沿着渔港的栈道慢慢走着,路灯在地上投下两道并肩的影子。偶尔有晚归的渔船驶过,马达声远远传来,又渐渐消失在夜色里。

      “我送你回去。”沈聿说。

      “不用啦,我家就在前面那条巷子里。”林砚之指了指不远处的灯火,“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今天谢谢你陪我吃饭。”

      沈聿看着他,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点了点头:“路上小心。”

      “你也是。”林砚之笑了笑,转身往巷口走。走了几步,他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对沈聿说:“沈聿,你笑起来挺好看的。”

      沈聿一怔,还没来得及反应,林砚之已经转身跑远了,只留下一个轻快的背影,消失在巷口的灯光里。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那里似乎还残留着笑意的温度。晚风吹过,带着海的气息,也带着林砚之留下的、淡淡的松节油味。沈聿站在原地,看着巷口的方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一圈圈涟漪。

      他拿出手机,翻到和林砚之的聊天界面,手指悬在屏幕上,犹豫了很久,最终敲下一行字:“晚安。”

      没过几秒,手机震动了一下,林砚之回了一个带着笑脸的表情包,后面跟着两个字:“晚安。”

      沈聿看着那个傻乎乎的笑脸,嘴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他转身走向停车的地方,晚风掀起他的衬衫衣角,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轻快。

      老渔港的规划方案最终通过了董事会的审议。消息传来那天,林砚之正在画室里给一幅画上色。画的是沈聿,坐在渔港的长椅上,夕阳落在他侧脸上,一半亮一半暗,眼神望着远处的海面,带着一种难得的松弛。

      听到沈聿发来的消息,林砚之拿着画笔的手顿了顿,颜料滴落在画布上,晕开一小团蓝色。他却没在意,笑着回了句“太好了”,心脏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接下来的日子,老渔港开始正式动工改造。沈聿变得更忙了,经常泡在工地上,有时一整天都顾不上看手机。但只要有空,他还是会找时间去画室坐坐,有时是带着新的设计图来征求林砚之的意见,有时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林砚之画画。

      林砚之的画室渐渐有了沈聿的痕迹。书架上多了几本沈聿带来的建筑设计杂志,茶几上偶尔会出现沈聿没喝完的咖啡杯,甚至连阿福都开始黏沈聿,总爱趴在他脚边睡觉。

      这天下午,沈聿又来到画室。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线条分明的手腕,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带着点风尘仆仆的气息。

      “刚从工地过来。”他解释道,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有几个老渔民担心改造后没地方打渔,闹了点情绪,刚安抚好。”

      林砚之放下画笔,给他倒了杯温水:“慢慢来,他们只是怕改变而已。等看到改造后的样子,应该就会理解了。”

      “嗯。”沈聿点头,目光落在画布上,“在画什么?”

      “秘密。”林砚之笑着把画转了过去,“等画完再给你看。”

      沈聿也不追问,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雨。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细密的雨丝打在窗玻璃上,留下蜿蜒的水痕。“下周末有个晚宴,穿正装的那种,”他忽然开口,“你……要不要一起去?”

      林砚之愣住了。他从来没参加过那种场合,光是想象一下满屋子西装革履、举止优雅的人,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我就不去了吧,我不太会应付那些场面。”

      “没关系,就当去看看。”沈聿看着他,“有我在。”

      最后三个字像羽毛,轻轻搔过林砚之的心尖。他看着沈聿认真的眼神,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那……好吧。”

      沈聿的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我让人给你准备一套西装,尺寸……应该差不多。”他上下打量了林砚之一眼,眼神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认真。

      林砚之的脸莫名地红了,低下头假装整理画笔:“谢谢。”

      雨渐渐停了,阳光从云层里钻出来,透过窗户洒进画室,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砚之看着落在画纸上的光斑,忽然觉得,那些原本只有黑白灰的线条里,好像真的住进了光。

      晚宴那天,林砚之站在镜子前,看着里面的人,有些陌生。沈聿让人送来的西装很合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平日里随意的头发也打理得整整齐齐。他很少穿成这样,总觉得浑身不自在,抬手扯了扯领带,却怎么都觉得别扭。

      “别扯了,再扯就歪了。”沈聿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比平日里更多了几分沉稳,看到林砚之,眼神亮了一下,“挺好看的。”

      林砚之的脸又红了,干笑了两声:“是吗?我总觉得怪怪的。”

      “习惯就好。”沈聿走过来,伸手帮他把领带系好。指尖偶尔碰到林砚之的脖颈,两人都微微一僵,空气里仿佛有电流划过。沈聿的动作很轻,带着微凉的指尖,林砚之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心跳不由得快了几拍。

      “好了。”沈聿松开手,后退一步打量了他一眼,满意地点点头,“走吧。”

      晚宴设在一家高档酒店的宴会厅里,水晶灯璀璨夺目,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林砚之跟在沈聿身边,看着周围那些谈笑风生的商界名流,有些局促地攥紧了手指。

      “别紧张。”沈聿低声在他耳边说,“不用理会别人,跟着我就好。”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林砚之的耳朵瞬间红了。他点了点头,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

      有人注意到沈聿身边的林砚之,好奇地投来目光。沈聿却毫不在意,带着林砚之走到角落,拿了两杯香槟递给她一杯:“尝尝这个,度数不高。”

      林砚之小口抿着香槟,看着沈聿和几个熟人打招呼。他发现沈聿在这种场合里游刃有余,谈吐得体,眼神锐利,和在画室里那个会安静听他说话的沈聿判若两人,却同样让人移不开眼。

      “那是谁啊?跟在沈总身边的。”

      “不知道,看着像个学生。”

      “长得倒是挺干净的,就是穿西装有点拘谨……”

      周围隐约传来议论声,林砚之的脸颊有些发烫,下意识地想躲到沈聿身后。沈聿察觉到他的不安,不动声色地往他身边靠了靠,挡住了那些探究的目光,低声说:“不用管他们。”

      林砚之抬头看他,沈聿正看着自己,眼神里带着安抚的笑意。那一刻,周围的喧嚣仿佛都静止了,林砚之的眼里只剩下他温和的目光。他忽然觉得,这身别扭的西装,好像也没那么难穿了。

      晚宴过半,沈聿被几个董事叫去谈话。林砚之不想打扰,自己走到露台透气。晚风带着凉意,吹散了宴会厅里的闷热,也让他混乱的心绪平静了些。

      他靠在栏杆上,看着楼下流光溢彩的街道,忽然觉得有些恍惚。他和沈聿,就像两条原本平行线,因为老渔港的改造,意外地有了交集。他们生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一个在颜料和画布的自由里,一个在合同和会议的规则里,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期待看到沈聿的身影,开始习惯他身上的雪松香气,开始……在意他的情绪。

      “在想什么?”沈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林砚之转过身,看到他手里拿着两杯果汁:“给你换了这个,不容易醉。”

      “谢谢。”林砚之接过果汁,指尖碰到他的手,又是一阵微麻的电流。

      “是不是觉得很无聊?”沈聿问。

      “有点。”林砚之诚实地点头,“还是你的画室舒服。”

      沈聿笑了:“那我们早点走。”

      “好啊!”林砚之眼睛一亮,像个得到赦免的孩子。

      沈聿和主办方打了声招呼,带着林砚之离开了酒店。坐上车,林砚之立刻松了松领带,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出来了,太压抑了。”

      沈聿看着他放松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以后不想来,就不用来了。”

      “嗯。”林砚之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的画快画完了,等画好了第一个给你看。”

      “好。”沈聿应着,发动了车子。

      车窗外的霓虹灯光不断闪过,映在林砚之脸上,明明灭灭。他看着沈聿专注开车的侧脸,心里忽然涌起一个念头:或许,不同世界的两条线,也可以有交汇之后,一直并行下去的可能。

      这个念头让他的心跳又开始加速,脸上也泛起热意。他偷偷看了沈聿一眼,发现他似乎并没有察觉,才悄悄松了口气,嘴角却忍不住向上扬起。

      这个夜晚,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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