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浅茶色的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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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瑾汐毕竟年纪小，刚才跟着江景初拼城堡拼图时还蹦蹦跳跳，连额前的碎发都沾着汗，这会儿兴奋劲儿一过，眼皮就开始往下耷拉，小手揉着眼睛，连打了两个带奶音的哈欠。桌上的城堡拼图已经完工，尖顶的塔楼、带拱门的城墙拼得严丝合缝——说起来几乎都是江景初拼的，瑾汐只负责递了几块颜色鲜艳的边角，却依旧满脸成就感，指着最高的塔楼跟林霁炫耀：“哥！你看！景初哥哥和我拼的城堡！”
林霁靠在门框上，看着妹妹困得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样子，没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困了就去睡，别在这儿杵着。”瑾汐还想再跟江景初说两句话，可眼睛实在睁不开，只好抓着林霁的衣角，被他半扶半抱地往小房间带。
外婆去菜市场买菜还没回来，林霁熟门熟路地给妹妹脱了鞋，把她塞进小床上，又拉过薄被盖到她胸口——瑾汐睡觉不老实，总爱踢被子，他还特意把被角往她腰后掖了掖。刚要起身，手腕却被小家伙攥住，迷迷糊糊的声音飘过来：“哥，景初哥哥……明天还来吗？”林霁无奈地叹口气：“人明天要上学，下次再说。”瑾汐这才松开手，翻了个身，很快就发出了轻浅的呼吸声。
林霁轻轻带上门，转身往客厅走。刚才满是妹妹笑声的屋子，这会儿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下中央空调低沉的“嗡嗡”声，风从出风口吹出来，带着点凉意，却没驱散空气里那点微妙的凝滞。他站在客厅中央，目光扫过桌上没收拾的拼图盒，又落在沙发上坐着的江景初身上——对方正垂着眼，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扶手，侧脸在窗外斜照进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干净。
林霁清了清嗓子，率先打破沉默：“笔记还在我房间，去那儿看吧。”说完转身朝自己房间走，脚步刻意放得稳，语气也尽量装得自然，可指尖还是在不经意间攥紧了。
江景初跟在他身后，第二次走进这个满是林霁个人印记的空间。上次来的时候太急，没怎么细看，这次才发现，房间里远比想象中热闹——靠墙的书架上，一半是课本，一半是漫画和模型，最上层还摆着个半旧的篮球，球皮上有几道明显的划痕；墙上贴着两张涂鸦海报，画的是看不懂的抽象图案，颜色用得很大胆，红的绿的撞在一起，却透着股不管不顾的劲儿；书桌上更乱，物理课本摊开在中间，旁边放着个喝了一半的可乐罐，罐口沾着点褐色的渍，最显眼的还是那个玻璃糖罐，里面装着五颜六色的硬糖，阳光照在罐身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随便坐，床上也行。”林霁指了指自己那张铺着蓝色床单的床，床单有点皱，边角还翘起来一块，显然是平时没怎么整理。他自己则拉过书桌前的电竞椅，反着跨坐上去，下巴搁在椅背上，双手搭在椅两侧，刻意摆出一副懒散的样子，可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留意着身后的动静。
江景初顿了顿，依言在床沿坐下。床沿的弹簧轻轻往下陷了一点，带着点柔软的触感。这个位置离林霁很近，不过两步远，头顶的吸顶灯亮着暖黄色的光，比客厅更明亮。林霁一抬眼，就能清晰地看到江景初的脸——之前要么在混乱的巷口，要么在昏暗的咖啡馆，要么隔着餐桌，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在安静私密的空间里，如此近距离地打量这个人。
江景初的皮肤很白，却不是那种病态的苍白，而是像上好的瓷器，透着干净的质感，连耳后那点细小的绒毛都能看清；鼻梁很高挺，从侧面看，线条利落得像用尺子画出来的，鼻尖微微有点翘；最特别的还是那双眼睛——之前在巷口被墨镜遮着，后来在咖啡馆昏黄的灯光下也看不太真切，此刻在明亮的室内光下，林霁才发现，江景初的瞳色比普通人要浅上许多，是那种清澈透亮的浅茶色，像加了冰块的柠檬茶，带着一种疏离的剔透感，眼睫很长，垂下来的时候，会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浅影。
啧，一个男的，长这么好看干嘛。
林霁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下颌线——他的下颌线比江景初更锋利些，带着点少年人的棱角。莫名生出一点比较的心思，他不得不承认，单论长相，这家伙确实有装“冰山”的资本，勉强……能跟自己算一个级别的吧。
江景初似乎没有察觉到对方正在心里给自己“打分”。他的目光扫过书桌，最后落在了那个玻璃糖罐上，罐子里的糖五颜六色，有橘子味的、草莓味的，还有几块包装是蓝绿色的，看着像薄荷味。他想起上次在小卖部门口，林霁喝可乐时，指尖还沾着点糖屑，于是随口找了个话题，打破了沉默：“你很喜欢吃糖？”
“啊？”林霁猛地回过神，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糖罐，耳朵尖瞬间有点发烫，赶紧别开脸，目光落在墙上的海报上，“还行吧。做题做烦了的时候嚼两颗，提神。”他说这话时，声音比平时轻了点，连自己都觉得有点心虚——其实哪是为了提神，就是单纯的嗜甜，小时候外婆总给他藏糖，后来养成了习惯，口袋里、书桌上总少不了糖的影子。可这跟他在学校里“不好惹”的校霸人设实在不符，要是被周弥他们知道，指不定要笑他多久。
“哦。”江景初应了一声，没有追问，目光又在房间里缓缓扫过——从书架上那本翻得卷了边的《灌篮高手》漫画，到书桌角落里那个没拼完的机器人模型，再到眼前这个看似不羁、却在给妹妹掖被角时格外细心、藏糖时还会心虚的林霁。他发现，自己之前对“林霁”这个人的认知，似乎过于扁平了。在学校里，林霁总是皱着眉，要么趴在桌上睡觉，要么跟周弥他们在走廊里打闹，浑身带着“别靠近”的气场，可私下里，他会耐心哄妹妹睡觉，会偷偷藏着一罐子糖，这些细碎的样子，比“校霸”的标签更真实。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但这次的安静，不再是最初的尴尬，而是带着点放松的探索和审视。中央空调的风依旧吹着，偶尔能听到隔壁房间传来的细微声响，还有窗外梧桐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林霁趴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椅面的皮革，心里琢磨着该怎么跟江景初说学习小组的事，却又不知道该从哪开口——总不能直接说“我数学不会，你教我”吧，也太没面子了。
江景初坐在床沿，手指轻轻碰了碰床单的布料，柔软的棉质贴着指尖，很舒服。他想起上次在办公室，班主任老陈说林霁“其实很聪明，就是心思没在学习上”，又想起刚才林霁哄妹妹时的样子，心里忽然冒出一个疑问，这个疑问盘旋了好几天，此刻在安静的房间里，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他抬起头，那双柠檬茶色的眼睛看向林霁，目光很平静，没有带什么情绪：“你那个魔仙棒，”语气也很平淡，听不出是调侃还是纯粹的疑惑，“是专门给你妹妹准备的玩具，还是……”他的话没有说完，尾音轻轻落下来，但意思很明显——是随时准备哄妹妹的暖心哥哥，还是本人有什么独特的“爱好”？
林霁一听“魔仙棒”这三个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手忙脚乱地扶住椅柄才稳住。耳根瞬间就红了，从耳尖一直蔓延到脖子根，连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地拔高了，带着点急吼吼的辩解：“靠！那是我妹落我这儿的！”他生怕江景初误会，又赶紧补充，“那天纯属意外！跟人起冲突的时候顺手摸到了而已！谁他妈会专门用那玩意儿打架？！那玩意儿是塑料的，打出去还没我拳头疼！”
他越说越急，连手都比划起来，想证明自己真的不是故意用魔仙棒的，脸上满是“老子一世英名不能毁于一旦”的窘迫，额前的碎发都因为激动而晃了起来。江景初看着他这副急得跳脚的样子，嘴角几不可见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弧度很轻，只是唇角微微弯了点，像水面泛起的涟漪，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个笑容，只是觉得，这样鲜活、真实，甚至会因为一句疑问就炸毛的林霁，比学校里那个要么冷漠、要么暴躁的形象，要有趣得多。
可这个短暂到几乎看不见的笑容，却被林霁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正急着辩解，眼角余光刚好扫到江景初的嘴角，那一点细微的弧度，像颗小石子，突然砸进了他心里。他愣了一下，张着嘴，后面的话一下子忘了说——这家伙……居然还会笑？
在他的印象里，江景初永远是冷冰冰的，不管是在课堂上，还是在走廊里，脸上都没什么表情，像戴了层面具，连说话都带着距离感。可刚才那个笑容，虽然淡得像要消失，却真实地落在了他脸上，让那张总是没什么情绪的脸，突然有了温度。林霁心里那股被质疑的恼火，像被风吹过似的，一下子消散了大半，连耳根的热度都降了点。他甚至觉得，江景初的侧脸，因为这一个细微的弧度，忽然变得……顺眼了不少，连那双浅茶色的眼睛，都不像之前那样疏离了。
“愣着干嘛？”江景初见他突然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看，眼神有点发直，于是开口提醒了一句，语气又恢复了平时的平静，仿佛刚才那个笑容从未出现过，“不是要讲题吗？把你的数学卷子拿出来。”
“哦……哦好。”林霁猛地回过神，赶紧收回目光，低头在书桌抽屉里翻找数学卷子，手指因为刚才的愣神，有点不听使唤，找了半天才把卷子从一堆课本里抽出来。他把卷子递过去的时候，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江景初的手指，对方的指尖有点凉，像刚摸过冰块，林霁的手指瞬间缩了回来，微微蜷了蜷。
江景初接过卷子，摊开在腿上，目光落在最后两道空着的大题上，眉头轻轻蹙了一下：“这两道题不难，就是步骤多了点。”他抬起头，看向林霁，“你哪一步没懂？我讲给你听。”
林霁趴在椅背上，看着江景初低头看卷子的样子，阳光落在他的发梢，泛着点浅金色。他忽然觉得，跟江景初一起讲题，好像也没那么糟糕。他指了指最后一道大题的第二问，声音比刚才软了点：“就这个，辅助线怎么画都不对。”
江景初点点头，从笔袋里拿出一支黑色水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个图，一边画一边解释：“其实你可以先连接AC，把三角形分成两个部分……”他的声音很轻，语速不快，每一步都讲得很清楚，偶尔会抬头看林霁一眼，确认他有没有听懂。
林霁看着草稿纸上的辅助线，听着江景初的讲解，之前觉得难到不行的题目，好像突然变得简单了。他偶尔会打断江景初，问一句“为什么要这么分”，江景初也不烦，耐心地给他解释，直到他听懂为止。房间里的空气，渐渐被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两人的对话填满，之前那点微妙的凝滞，彻底消失了，只剩下一种安静又舒服的氛围。
窗外的太阳暖黄色，透过窗户洒进房间，落在两人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像两个靠得很近的剪影。林霁听着江景初的讲解，偶尔会走神，目光落在江景初握着笔的手上——对方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握笔的姿势很好看，笔尖在纸上移动时，很稳。阳光落在他的发梢的，泛着点浅金色，连头发丝都看得清清楚楚，林霁听着江景初的讲解，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或许，跟江景初组学习小组，也不是什么坏事。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浅茶色的眼睛
